风吹麦浪 第3节
  “挺好的,就是过了中午以后有点没精神。”今天的瓜下午才四点才卖完,卖完以后他又去花生地里看了看,回家已经快7点了。医院5点半下班,他本来还担心今天见不到常医生了,只是抱着看一看的想法才过来,没想到常医生真的在等着他,不枉他把自己收拾得这么干净。
  “过来吧。”常七给他把完了脉,拿出针灸包,让江续照旧躺在旁边的病床上,撩起衣服,如昨天那般在中腕、天枢等穴用针,起和中健胃、清暑利湿的作用,待留针20分钟后,又在曲池、足三里分别用针,今天的针灸治疗才算结束。
  “好了。”
  “这么快?”江续脱口而出,只觉得刚开始没一会儿怎么就结束了?说完后才发现自己把心里的想法直接说出来了,顿时羞愧地无地自容。
  抬头见常医生正专心整个那几根针,似乎没听到他说话,脸上的热意才褪下去。
  常七收拾的动作不快不慢,显得极为认真耐心。
  江续盯着对方垂下的侧脸,在这么近距离地接触之下,发觉常医生的脸更好看了,细小的绒毛随着呼吸一颤一颤,特别可爱,长长的睫毛偶尔忽闪一下,他的心也跟着跳一下。
  “嗯?”常七疑惑地转过头,见江续还在有些奇怪,“你不回家?”
  “哦哦,我走了。”江续飞快地从床上下来,走出门口又转回来,不过手中却多了一个绿皮大西瓜,“常医生,吃瓜。”说完放下西瓜,头也不回地跑了。
  常七盯着西瓜看了几秒,嘴角露出一抹笑。
  直到八点半,也不见公交车上那位被风邪入侵导致双眼不开的大姐,常七便抱着西瓜去了食堂,留一半到冰箱,把剩下一半分为几小块,分别给了值班的孙医生和护士。
  西瓜是真的甜,常七不得不承认还是种西瓜的人会挑西瓜,一口下去,清甜的味道充满口腔,比以前在大超市里买的还要甜,以前的甜似乎只是单纯的有甜的味道,而今天却仿佛能让人感觉到来自西瓜本身的那种属于植物的香甜,一下子就把以前的味道比下去了。
  想起那双明亮的眼睛和笑起来晃眼的大白牙,不知道为什么,常七突然觉得那小孩与这西瓜莫名相似。
  第4章 摆摊
  常七在办公室空坐几天之后,实在忍不住了,眼见只有他像个闲人一样无事可做,而其他几位医生每天都能接到病人,便想了个法了。于是这天一早,常七搬了一张桌子往大厅入口一放,人就在那坐下了。
  崔东采看到忍不住笑了,觉得这个小中医太有意思了,便上前鼓励了一句:“常医生这么努力,今天肯定能有病人的。”
  “谢谢。”常七眉眼一弯笑着回道。
  没过一会儿,有个青年扶着一位老人进来了。
  “王医生在吗,我爸的胳膊好像扭着了。”
  常七见人家直接点名也不好抢别的医生的病人,只能恋恋不舍得收回目光。护士将老人扶到病房,青年在大厅窗口*完挂号费正要进去,突然扭头看了常七一眼,看到桌子上的牌子有些惊讶,嘀咕了一句:“医院还有医生摆摊啊?”
  值班台的护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常七却依旧神色淡定,摆摊能有病人也行啊。
  大厅的牌子上早就把中医科加进去了,但就是没有病人挂号,没办法,山不来就他,只能他去就山了。
  “快点快点。”院中一道焦急的声音突然响起,随后一对夫妻掀帘进来。
  常七刚还在想这声音有点耳熟,等一进来发现原来是小超市里那对夫妻,看老板皱眉忍痛的模样,看来又是头痛犯了。
  鉴于上次对方不信他,为免得再碰壁,让后面的护士小姑娘笑他,他也没主动揽人,只冲对方笑了笑便打算继续看书。
  但让他意外的是这两人竟径直朝他走过来,那位老板娘挺不好意思的看着他,老板也面露窘色。
  “常医生,上次真是不好意思,后来我用您教给张姐的那套按摩手法,给我家老头试了试,但一点作用也没有,能麻烦您给看看吗?”
  张经花因为店里忙,来的时间总不固定,后来常七就手把手教给张经花的老公,让他们自己再按两次就行。听眼前老板娘的意思,恐怕误以为她老公和张经花的头痛是一样的病,便也去学了这套手法,然后发现没用,这才意识到她老公和张经花的头痛可能不是一种病,所以来找他了。
  常七不仅没有不高兴,反而还挺欣慰,这夫妻俩能直接找他,而不是挂别的科,对他来说已经很值得高兴了。
  “先把挂号费交了吧。”常七指了指窗口,然后带着人进了自己科室。
  老板进了屋就有点不自然,把手伸出去后仍不放心地问:“常医生,您真能把我这头痛给根治了?”
  “治不好我退您诊费。”常七为了拉拢住病人丝毫没有谦虚的意思。
  常七上次给他诊过脉,这次又细脉了一回,问了几个问题,确定是风寒所致后,便拿笔在纸上写下药方,到药房取了5副药材,又把该如何煎熬详细说了,夫妻俩一脸感谢的走了。
  常七又回到大厅的小桌前,但一直到中午前,都没再拉到一个病人。
  下午上班时,李梓曼从病房出来,见小桌前没人了,朝崔东采问道:“崔姐,常医生下午不摆摊了吗?”
  就这么一上午,医院里的人已经都知道这位新来的常医生在大厅“摆摊”的事了,院长听后也没意见,大家便以为常七要这么摆下去了,谁知道这才一上午,就收摊了?
  “下午好。”常七从屋里出来,朝护士台的二人打了个招呼便又坐在小桌前。
  “常医生,我还以为你下午不来了呢?”李梓曼挺喜欢这个长得白净的小医生,说话斯文,也很有礼貌,此时就忍不住打趣道。
  “怎么会不来,我要长驻这儿的。”常七已经想好了,在哪坐着不是坐,在这里就算摸不到病人也能看看啊。再过段时间,如果还没病人找他,他打算找院长申请一下,下乡义诊去。
  李梓曼笑道:“那敢情好,病人一进来就见到这么帅一个小伙子,说不定病就先好了一半了。”
  常七没有一点不好意思,面不改变道:“我若真有这用处,求之不得。”
  李梓曼被他逗笑了,几人说了几句各自去忙了。
  一阵风吹进来,常七抬眼就看到一个妇女抱着个孩子掀帘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位老太太,三人进来直奔挂号窗口:“我们找江医生。”
  得,又是直接点名看病的。
  三人拿了凭单径直往右边走廊走,一看就是经常来的,熟门熟路。而且……常七有点怀疑人家根本没看见自己,常七本以为说通病人挂他的号是最难的,没想到他根本连话说不上。
  医院不大,走廊也不深,妇女急切的说话声他在大厅也能听见,只是听不清而已。常七习惯性朝那边望了一眼,就听崔东采叹了口气:“这家人是邻村的,之前来过几次,看来孩子那病还没好,也怪可怜的。”
  常七一听也有些好奇了:“那孩子得了什么病?怎么不去上面看看?”村里说上面指的就是县里或市里,一般如果病有些严重的病话大家便去上面看。
  “去过了,不过听说和江医生开的药差不多,效果也不大,反而花的钱要多很多,她们就过段时间来咱们这里开次药。”崔东彩又说了下小孩的病,“江医生说可能是小孩体质的问题,在胎里带上的,有点像营养不良,长得又瘦又小。”
  常七一听瞬间来了兴趣,起身朝江医生的诊室走。
  “江医生,孩子现在吃不下去饭,大便也不多,这病是不是又重了?”妇女说着说着眼眶红了,声音有些哽咽。
  江立胜也发愁,他虽然当了大半辈子医生,但也不是什么病症都见过,这个孩子看着像是体弱和消化系统的问题,但吃了药也只是暂时管用,时间一长便又恢复到从前了,他也很是苦恼,为此翻了很多医书,却仍没找到办法,当下却只能安抚道:“放心,肯定会好的。”
  妇女一听还是忍不住哭了。
  “孩子是不是夜里盗汗,平时是不是显得比其他孩子易躁?”
  “对对。”妇女只听到有人说出孩子平时的反应,也没见是谁便连连点头,待一回头发现是个穿着白大褂年轻人,不由地一愣。
  屋里的江立胜却是一笑:“对对,来,小常你给这孩子看看,能不能用中医给调理调理。”说完对抱孩子的一家人道:“这是我们医院新来的中医,常七常医生,医学渊源很深,来让他给你的孩子看看。”
  常七顺势往妇女对面坐下,右手搭在孩子的脉上。妇女与身后的婆婆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安。不一会儿孩子在妇女怀中醒了,开始挣扎乱动,嘴里啊啊地叫着。
  “二天亏损,营养不足之症,我开一个滋阴补钙的药,吃几副就好。”常七对江医生道,“江医生,借笔用一用。”
  “给。”江立胜站起来还把椅子让给他,常七没坐,就弯着腰开始写药方。
  “怀山药30g、玉竹20g、粉甘草10g……”
  江立胜站在常七身后,看着药方若有所思。他虽然是西医出身,但做医生久了,偶尔也会接触到中医,这两年他正在研究中医,因此见了常七开的药方,再想想这几种药的药性,顿时恍然大悟,只觉得中医果然博大精深。
  常七去药房取了药,回来后叮嘱这家人:“先将粥煮开,再放入药粉,加入白糖一起吃。”
  “吃完这药孩子真能好?”妇女身后的婆婆面露不信,听着不就是喝粥吗,加上这一包药粉病就好了?比江医生开的药还管用?
  “我给常医生做担保,如果有问题,你们尽管回来找我。”江立胜站出来道,看了常七开的药方,他觉得十分对症,因此对常七也很信任。
  “那……我这就回去试试。”这么一想,妇女心中突然也充满了信心,脸上虽然挂着泪痕,却笑了,“要是孩子好了,我一定给两位医生送一面大锦旗。”
  等人走了,常七对江立胜道:“谢谢江医生帮我。”
  江立胜哈哈笑道:“明明是你在帮我,以后我得多向你讨教讨教,你可别嫌我这老头子烦。”
  “哪儿敢,以后还要仰仗江医生给我推荐病人呢。”常七眼尾一挑,眯起一双狐狸眼,笑得十分好看。
  到了下班时间,常七依然坐在那里没动。果然没过多久,就听到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在走廊响起。他握着书的手指松了松,眼中带上了笑意。
  江续送来一次西瓜之后,隔天又带来一个西瓜,常七开始以为他是想当诊费,后来江续身体好了,竟然还是每天抱来一个西瓜,常七拒绝几次之后发现没用,就随他去了。
  “常医生我来了。”江续很欢快往里走,之前还在想他的病好了之后还有什么理由过来,后来实在想不出来,便每天抱来一个西瓜,顺便还能跟常医生聊会天。其实他和常医生没什么共同语言,医学知识他也不懂,大部分时间都是常医生听他讲怎么种瓜,种豆,收瓜,收豆……也不知道常医生会不会嫌他烦。
  他把西瓜放旁边一放,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西瓜的季节过去了,剩下的就是小瓜了。”
  “早就说过不让你拿了,留着你家自己吃就行。”常七照例说了一句,不过看到江续的表情就知道白说了,“你爸妈知道你总往我这送瓜吗?”
  “知道啊。”江续在凳子上坐下,还挺高兴,“我妈还说要让你去我家吃饭呢,常医生,你去吗?”
  常七回绝道:“替我谢谢阿姨,吃饭就不必了。”
  江续摸摸鼻子,有点遗憾,又坐了会儿,便回家了。他其实想问问常医生他爸爸的情况还能不能治,上面的医生和江医生都说只能慢慢养着,但每天见他爸那么难受,他又忍不住想会不会还有其他办法。看过常医生给他扎针后,他就有点心动,可每次来他都不好意思提。而且这事他还没跟他爸说,就怕常医生也办法,到时他爸还要失望。
  常七看着人走出门口,视线才落回书上。江续每次来都只坐一会儿就走,所以两人聊得也不多,他只知道江续去年休学了,家里缺钱,便一直忙着挣钱,甚至在庙头村大部分人家只种玉米小麦等粮食作物的情况下,他学着别的村子种各种菜,一年到头不见休息。
  这几天见到的江续感觉一天比一天累,虽然江续每次来都乐呵呵的,但眉间的疲色却越来越重,还一副好几天没有睡觉的样子。他之前怕触及江续的伤心事他也没敢问江续家里的情况,今天听江续说起请他去家里吃饭的事,看起来家里似乎还好,明天倒是可以问一问具体情况,省得江续继续这么干下去,把身体的底子熬坏了。
  第5章 心慌
  常七正在药房整理药材,突然听到大厅里传来一阵骚乱声,似乎还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正要出去看,就见李梓曼急匆匆地跑过来:“常医生,有个病人急着找你。”
  “哪个病人?”常七也赶紧跟着往外走。
  还没到大厅就看到一个女人闭着眼睛,嘴里不断喊他的名字,旁边扶着她的男人满头大汗,神色焦急。
  常七走过去:“这是……又犯了?”
  眼前的女人可不就是他当初在公交车上遇到的急病,又经他施针过后病情缓解的大姐。他当时提醒过之后要继续医治才能彻底转好,后来不见这大姐过来,他以为大姐去的别的医院看了,也就没再想起这事。
  大姐听到熟悉的声音,突然哇一声哭出来:“小医生终于找到你了,你快救救我,我怎么又这样了?”
  “先别急,去诊室吧。”把人带到诊室,安抚着坐下,他才问,“你后来没去医院吗?”
  “没有。”大姐哭着说了一句,现在后悔死了,早知道会这样她一定会去医院的。她身后的男人叹了口气,说道:“她回家就说了在车上发病,您救过她的事了,但后面两天家里突然有事要忙,我们就没过来,等忙完了她那病也没再犯,我们以为好了,也……也就没去。谁知道今天早上,突然就这样了。”
  常七暗叹口气:“我先把把脉吧。”
  男人听后立刻把老婆的手轻轻放到脉枕上,大姐也此时镇定不少:“这次保管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让我住在这里都行。”
  常七笑了笑:“住不住你们随意,但你现在的情况,要治好至少要半个月。”
  虽然耽误了一段时间,但是也没太严重,常七选择继续针灸。
  “那我们住院?”大姐一听要治这么多天突然有点犹豫,主要是家里活太多,老公要出去干活,孩子也放假了,她如果住在这,孩子就没人管了。本来以为三四天就行,没想到要半个月。
  “只需要每天施针一次,一次大概30分钟,你们如果住的不远,每天过来一趟就行。”常七觉得没必要住院。
  大姐听后放心了:“那我们每天过来吧。”
  之后常七开始给她施针,她老公便安静地坐在一旁。
  “好了,这期间不要再吃别的药。”常七把针收起来,提醒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