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节
  姚燕语轻笑道:“神医二字可不敢当,本官正是国医馆院判姚燕语。皇上心系灾区的百姓,特意派臣过来帮助童大人赈灾,希望我们能同舟共济,共度难关。”
  “臣替济州四万百姓感谢皇上的圣恩啊!”五十多岁的父母官泣泪感恩。满大街等着领粥的百姓们也纷纷跟着他们的父母官跪拜皇恩。
  姚燕语看着这家破人亡却依然井然有序的百姓们,心里默默地感慨这位童大人应该算是一位能吏了。
  一番唏嘘之后,童大临亲自带着姚燕语去临时搭建起来的伤民棚,这里甚至比之前凤城的伤兵营更加杂乱,但值得欣慰的是还算干净。
  姚燕语问童大临:“伤重且有性命危险的人在哪里?”
  “那边。”童大临带着姚燕语转过一排排木板床,至一处角落里。这边有二十几个人并排躺在木板上,已经是奄奄一息。
  姚燕语二话不说,直接吩咐翠微等人:“救人。”
  翠微和香薷等几个人各自解开自己的随身包裹,拿出姚夫人特质的手套各自带上,然后切脉,施针,喂药,各自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旁边的童大临给看的眼睛都直了。心想我滴个乖乖!这神医的做派就是不一样啊!这七八个小娇娘一把怕脏二不怕病,来到咱济州县水也不喝一口就开包袱看病,这是咱百姓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噢!
  姚燕语亲自给几个眼看着已经断气的伤民施针,把几人从阎王殿前叫了回来。
  童大临如见神仙,连声称奇,就差跪拜感恩了。
  葛海命人点了火把给众人照亮,姚燕语带着翠微和香薷等人又一口气看过几十个重伤患,童大临实在过意不去了,赶紧的拱手作揖:“姚神医,剩下的这些伤患明日再诊治也不迟,下官已经叫人备了些粗茶淡饭,还请姚神医去县衙略用一些,喘口气,歇歇脚。”
  姚燕语看了一眼望不到头的伤民棚,轻轻地叹了口气问:“你们济州县就没有行医的郎中或者开药铺的商人么?”
  童大临叹道:“怎么没有,这正是下官想跟姚神医说的一件事儿。”
  姚燕语忙摆摆手,又把手上的蚕丝手套摘下来递给翠微,说道:“大人还是别叫我‘神医’,你我同为朝廷效命,就以官职相称吧。”
  “是,姚大人。”童大临又朝着姚燕语拱拱手,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姚燕语等人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这小小的济州县,大小郎中加起来也有四十多个,按理说看病治伤一事不算太难,但可恨的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们没有足够的药材——哎!不怕姚大人笑话,就连板蓝根,柴胡等常用药也没有存货了。所以下官敢问姚大人,这次皇上可曾拨下这救命的药材下来?”
  姚燕语纳闷的皱眉:“你济州县距离京城二百里,又处于南来北往的交通要道,按说经济繁荣应该不差这点药材啊!怎么就如此吃紧?童大人,本官虽然不懂政事,但也觉得这似乎不大对吧?”
  童大临又无奈的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最终致死憋出了一句:“下官无能啊!”
  姚燕语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葛海,葛海微微点头,表示明白,等会儿就派人去查访一下济州县的药商。
  “罢了!本官也不跟童大人兜圈子了。来的时候,皇上也曾经说了,虽然京城内药材也紧缺的很,但皇上为黎民百姓计,还是会想办法筹措一些梁氏和药材送来的,只是可能会晚几日。”
  “那这几日之内,我济州县的老小伤患就全仰仗姚大人妙手回春了!”童大临嘴上这样说,心里却一直在嘀咕,没有药材,一天就得死多少人啊!也不知道这位传说中的姚神医到底有没有通天的本事。
  姚燕语却不想多说了,官场上的事情她真心不想搀和,她此行的目的就是让济州县少死几个人。如今跟这位父母官扯来扯去,还不如养点精神回头多治些伤患。于是一行人出了伤民棚策马上轿直奔县衙。
  不出姚燕语所料,济州县县衙也深受地震之害,一片的破败不堪。看来这位童大人果然把黎民百姓的事情放在了前面,自家的县衙门也没来得及整修。
  进了县衙的大门,沿着临时清理出来的甬路直到后衙,但见一个穿着棉布衣裙的中年妇人迎上来,恭敬的叫了一声:“老爷。”
  “嗯,夫人呢?”童大临问了一句。
  “夫人亲自给老爷炖了一锅鸡汤,这会儿还在厨房看着呢。”
  “去叫夫人出来迎接钦差大人。”童大临说着,又嘟囔了一句:“喝什么劳什子鸡汤!本官这肚子里除了汤就是汤了!”
  香薷听了这话差点笑出声来,被翠微捏了一把胳膊才忍住。
  童大临的夫人李氏从厨房里出来,看见一身二品医官袍服的姚燕语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麻利的福身请安:“小妇人见过大人,请大人安。”
  姚燕语看这位县太爷夫人一身朴素的装扮,心里又升起几分好感,便抬手道:“嫂夫人快快请起。”
  李氏又是一怔,显然没想到这么俊俏的二品钦差大人居然是个女的。
  童大临看着自家傻了的婆娘,嘿嘿一笑,说道:“这位就是百姓们竞相传说的神医姚大人!你在本官的耳朵旁边念叨了上千遍了,怎么见到人反而傻了?”
  “啊!居然是姚神医大驾光临,小妇人失礼了!”那李氏说着,就对着姚燕语跪下去。
  姚燕语大为不解,忙伸手把李氏拉起来,说道:“嫂夫人何须如此?快快请起。”
  “求姚神医受小妇人一拜,以感谢您的救命之恩。”李氏说着,执意跪下去给姚燕语磕了个头。
  姚燕语疑惑的看向童大临。童大临笑着叹道:“姚大人受这一拜是应该的。拙荆和犬子受过夫人的大恩,只是夫人平日里积德行善的事情做得多了,怕是不记得了。”说着,便吩咐李氏:“还不快把敬儿叫出来拜见恩人?”
  李氏一边笑着擦泪一边站起来请姚燕语进屋,又转头吩咐身后的仆妇:“去把少爷叫来拜见恩人。”
  姚燕语云里雾里的被县太爷夫妇让进屋里,落座奉茶毕,便见一个十来岁的小子规规矩矩的进来先朝着姚燕语一躬,又朝着童大临躬身请安,叫了一声:“父亲。”
  童大临便道:“在你面前的这位大人就是之前救你性命的姚神医,还不赶紧的磕头谢恩?”
  那小子忙一撩青布袍角噗通一下跪在姚燕语面前,恭恭敬敬的渴了三个头,并朗声道:“夫人昔日救命之恩,小子从不敢忘。今日终于有幸建的夫人,请受小子三拜。”
  姚燕语回头看了一眼翠微,翠未上前去细细的打量了那小子一遍,忽然惊讶的说道:“你是当年在云都城大街上被云瑶郡主鞭笞的那个孩子吧?”
  “回夫人,正是。”那孩子说着,又躬下身去。
  姚燕语恍然大悟,因笑道:“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我还真是忘了。只是……”说着,姚燕语迟疑的看了一眼童大临,心想你个七品官再小,那也是有名有幸的,怎么你儿子在京城里差点被人打死,后来却连个动静都没有了呢?
  童大临忙笑道:“这孩子是跟着他母亲过来的……呃,他母亲是下官的继室。”
  原来是买一送一啊!姚燕语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不过这一对母子当年在云都城里混的那么凄惨,现如今能跟县太爷组成一家人,也真是幸运了。
  有了这个小插曲,李氏便对姚燕语奉若神明,不但又跑去厨房多做了几个菜,还把县衙内宅最好的客房收拾出来,不但给姚燕语铺了厚厚的棉被,还把自己压箱底的一条贡缎床单和成婚都没舍得用的绣花枕头拿了出来,又一叠声的埋怨童大人没有早些派人回来通知一下,她也好把棉被拿出来晾晒晾晒。
  童大人那个委屈啊,他也不知道钦差来的这么快啊!他是下午才接到的朝廷邸报说皇上拍了钦差前来赈灾,可他老人家想着他的济州城现在一片废墟,那京城里的大人们肯定恨不得坐牛车来啊!
  哪里想着这位神医大人居然是快马加鞭,一天的功夫就到了!他见到钦差的时候太阳都落山了,就算立刻派人回来通报,这晒被子也来不及了吧?
  简单的洗漱之后,姚燕语在翠微的服侍下躺倒了床上。翠微拿过包裹来打开给姚燕语找睡衣,却发现包裹里居然有卫将军的衣服,于是责怪道:“香薷这些死丫头们做事越来越毛糙了,怎么竟把将军的衣服给包了来?”
  姚燕语轻笑道:“罢了,昨晚慌慌张张的,能想着带衣服就不错了。”
  “可这个叫夫人怎么穿呢?”翠微拿着卫章的一件银灰色茧绸中单为难的叹气。
  “有衣襟有袖子,怎么就不能穿?”姚燕语满不在乎的笑道:“说不得凑合些罢了。”
  翠微很是犯愁:“这也太大了些。”
  “反正是睡觉穿,大些又何妨,拿过来吧。”
  翠微没办法,只好拿着衣服上前去服侍姚燕语换上,又把汤婆子往下推了推,扶着姚燕语躺进被子里后,把被角掖好,吹了旁边的灯烛,低声劝道:“夫人累了一天了,赶紧的睡吧。明儿还有的累呢。”
  “嗯,你们也早些休息。”姚燕语裹在被子里,双手抱住自己的肩膀,闻着熟悉的皂角香打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翠微把帐子掩好,悄悄地退至外间。
  外边的大通铺上,香薷几个丫鬟们已经脱掉了大毛衣裳,各自围着被子凑在一起聊天,地上的火盆里红红的炭火哔哔啵啵的燃烧着,倒也不算太冷。
  “姐姐,夫人睡了?”
  “嗯,你们也早些睡吧。”翠微说着,伸手拿了自己的大毛斗篷披上便要出门。
  “姐姐干嘛去?”乌梅悄声问。
  “睡你的。”翠微丢下三个字,裹着斗篷出去了。
  屋子里几个小丫头凑到一起不知说了句什么,便各自捂着嘴巴嘻嘻哈哈的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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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智征药材
  翠微裹着斗篷从屋里出来,被外边的冷风一吹便打了个哆嗦,低声嘟囔了一句:“这鬼天气怎么这么冷。”旁边便闪过一个人影,一把拉住她往旁边的厢房里去了。
  听见身后屋子里叽叽喳喳的笑声,翠微也没敢出声,等进了旁边的厢房里放生气的一甩手:“做什么你!”
  “你不是说冷?”葛海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卷皱巴巴的纸递给翠微:“事情弄清楚了,本地最大的药商家里屯的满仓库的药材,常用药精细药都有,就是库门紧锁,一两也不往外放。”
  “为什么?”翠微生气的问,“这些人心也太黑了!”
  “无商不奸么!”葛海倒是觉得这事儿很正常。
  “这可怎么办呢!咱们根本没带多少药来。而且那些药都是应急的,没有生命危险的人一般都不给用。可那么多伤患,若是没有药的话……还不得把夫人累死啊?”翠微捏着那叠皱巴巴的纸翻了翻,上面是几个药商的名单以及他们库存的药材,只是光看着这些没用啊!
  葛海满不在乎的哼道:“咱们是钦差,有皇上的圣旨在。再说,皇上也早就说了,谁敢借机囤货投机,便是诛九族的罪过!我就不信这些家伙们要钱不要命!”
  “且不可冲动,还是跟夫人商议一下再说吧。”
  葛海是很想摆一摆钦差的微风,吓唬吓唬那些奸商,于是笑道:“你呀,就是胆小,事事都指着夫人拿主意。你就不能自主一些,为夫人分忧?”
  翠微立刻给了他一个无限美好的白眼:“我就是胆小,嫌弃就别理我!”
  “那可不成!”葛海忙伸手把人搂进怀里,“咱们可说好了的,过年的时候就跟夫人说。”
  “说什么?先把眼前这些糟心事儿办完了!”翠微说完又叹了口气,“张老院令的棺椁还在国医馆停放着呢,夫人的心里不知道有多难受。我看咱们的事情还是往后拖拖吧。”
  “还拖?!”葛海立刻急了,抓着翠微的手哀嚎:“再拖下去,咱们可都要老了!”
  翠微被逗得‘扑哧’笑了,抬手给了他一巴掌,“胡说!人家才二十二岁,哪里就老了!”
  “这还不老?人家十七八岁就出嫁了,你这二十二了独守空房,再守可真成黄花菜了!”
  “胡说八道什么?你才是黄花菜呢!”翠微啐道。
  “我哪有那么好看?”葛海嘿嘿笑着把人搂进怀里使坏。两个人叽叽咕咕说了半天,翠微才好不容易从狼爪子里挣脱出来,回到正屋时香薷等小丫鬟们已经睡熟了。
  第二日一早,翠微一边服侍姚燕语起床更衣一边把葛海探听来的消息跟她说了。之后又道:“不如咱们以钦差的名义让那些药商们开铺卖药?”
  姚燕语无奈的笑了笑,说道:“这些人惯会阳奉阴违的,就算我们摆出了钦差的身份,他们也有的是办法应付。况且我们这次来的目的是救治伤民,不是跟本地药商起冲突的。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翠微闻言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啊!看看那边上万的伤民,若是没有药,仅凭夫人的太乙神针,是根本救治不过来的!”
  “嗯,我想想办法。”姚燕语说着,拿了热手巾捂在脸上。翠微见状,忙叫香薷另外弄一盆冷水来备用,自己则拿了梳子给姚燕语梳理那一头瀑布样的乌发。
  片刻后,她忽然把手巾从脸上扯下来,轻笑道:“有办法了,你去把葛海叫进来。”
  翠微忙把梳子递给旁边的乌梅,吩咐:“赶紧的给夫人梳头。”便匆匆的出去了。
  姚燕语把帕子丢进冷水盆里,香薷忙洗过,拧干,又递给姚燕语擦脸,乌梅便把那一头乌发梳至头顶,绾成独髻,然后用一根白玉簪别住。洗了脸,姚燕语换上一件玉白色府锻棉袍,为了方便行医,外边罩了一件淡青色白狐无袖褙子。
  葛海进来,姚燕语把他叫到跟前小声叮嘱了一番,葛海脸上便有掩饰不住的喜色,连声应道:“夫人放心!”
  姚燕语微笑着点点头,看着葛海信心满满的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