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繁花[综红楼] 第265节
  杨尚书看着气愤的太子,他第一次感到面对心地纯粹、善良到这样太子,真的是更愁人的一件事情啊!
  他小心地辩解,“太子殿下,你说的得是大同世界,才能做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啊。这小孩子不看好了,走失太常见了。”
  “非也,没有路引,这些拐卖的人口如何穿州过府?如果京城的衙门认真些,怎么会让这些被拐卖的女子,在京中的妓院接客数年,还没有去问过一次,是不是被拐卖进妓院的?”
  杨尚书发现了,不能和太子对着来,再说下去,刑部的官员就得被太子怼到渎职的境地了。他瞥了一眼刘寺卿,却发现刘寺卿默不作声。从进了养心殿,他就开始装哑巴。气得杨尚书真想对刘寺卿破口大骂的,你和我一起来向圣人禀报事情难做,现在你装哑巴,在太子跟前扮好人?好,我也不说了,看最后怎么收场。
  刘寺卿一直装哑巴,当杨尚书也不说话以后,养心殿的气氛就尴尬起来了。
  圣人看太子坚决不肯让步,而且这非法猖獗的拐卖人口,屡禁不止也确实让人挠头。
  “明允,你想怎么做?你写个折子上来,然后在大小朝会和内阁上讨论。”
  太子点头,隔天就给圣人递上了一个厚厚的折子。
  这折子里不仅要建立新的中人准入条例,还有前一日对买卖人口的详细连坐,凡是欺骗良家女子的父母亲,说是要卖孩子去做丫鬟,最后卖去妓院的,全家打板子流放等等不一而足。
  圣人看着太子的折子嘴角抽抽,尤其是最后,太子还建议吏部把州府县城官员的考核里,加入了所属辖区走失人数的数量、被逼做妓/女的人口数量等等。
  当着内阁所有人,圣人问太子:“明允,你这折子施行的难度太大了。你想达到什么目的呢?”
  “父皇,儿臣就想缴纳了赋税的百姓,他们供养了文武百官之后,能得到朝廷的庇护,父皇政令所到之处,百姓都能安居乐业。儿臣这折子上的要求虽多了一点儿、现在做起来是麻烦了一点儿、难了一点儿,可做一项就能给百姓的儿女多一点保证。父皇,您既往常教导儿臣,不以大小唯以善恶视事,不以难易唯以是否应该视事。”
  圣人点头,太子给出办法了,现在看群臣的了。
  他缓缓地对内阁诸位阁老说:“要是在座的诸位,若谁家有儿女走失了,你们是想继续以前的做法呢,还是选择太子现在这新方法?”
  圣人这样问,这是还用选的事儿吗?!
  “把太子的折子誊写了,发给各部及下面的州府。若官员有不同意见可以上折子补充。若有反对的,上明折在大朝会宣读。”
  阁臣们心里的千言万语,只想汇成一句话给圣人——算你狠!
  只要不是脑子进水的臣子,谁会冒着在大朝会上宣读折子的风险上奏章,说自己对朝廷打击拐卖人口、逼良为娼的决策有反对意见啊。
  还要不要名声、要不要做人啦。
  闹嚷嚷的妓院事件不到十天的时间,被拐卖到妓院的女子、被拐卖到南风馆的男孩子,都恢复了人身自由,这些人可以选择回家,不愿意回家的,可以在京城落籍。找不到谋生之路的人,可以选择去皇庄学习手艺,如打铁、织布、种田等等。
  而京城这样的变化,最不适应的就属从江南过来参加春闱的举子了。往年这时候,可是京城妓院生意最红火的时候。不过现在想在京城寻花问柳,那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情了。
  京城所有的色情场所,全因逼良为娼的罪名关门了。
  第389章 废太子93
  全国各地的举子,在元月下旬陆续地进京了。今年的春闱, 数术和格物等内容占了约十成一的比例。去年秋闱得中的举人还好, 心里对数术和格物要考是有了充分的准备。而往届的举子, 尤其是只管闭门读书、冲刺春闱, 不曾留意科考已经发生巨大变革的那些,则在这次的春闱会试跌了大跟头的。出了考场,捶胸顿足痛哭流涕的举子不少, 还有个别的几个人, 居然癫狂了。
  春闱期间,太子像没这回事儿一样,加紧在皇庄、文武官员的培训间跑动。圣人曾经想过的, 太子散了东宫属臣,会不会是想着在春闱拉拢新进官场的士人, 毕竟东宫属臣都是自己指派过去的。也有心眼灵活的士子, 打听到了太子散了属臣的,转弯抹角地投书去太子妃的娘家。石家不敢擅自接投书,都婉拒了回去。石老夫人为此事特意进宫问女儿, 太子妃也不敢在这事上替太子拿主意。
  等太子踏着月色回宫以后, 太子妃把事情向太子说了, 等他定了章程好做事。
  太子想想说:“告诉石家, 不管是谁, 一封投书也别接。你看从太皇太后以后, 圣人对外戚从来是捧得高高的, 有才华且得用、能用的人, 绝对不会闲置。可要是做了点儿不应该的,那惩罚也是重的。孤连属臣都散掉了,怎么会要这些不知道品性如何、不知水平高低的举子呢。”
  太子妃点头,然后又为太子没有自己的心腹人发愁。
  她想了又想,低声问太子,“明允,都说一个好汉三个帮,你这孤零零的一个儿,以后可怎么能成事呢?”
  “卿卿,不是孤不想有自己的班底、心腹,而是孤不能有。孤专心做事,不与朝臣有私下的应和,圣人才能够放心,才能够信孤是真的盼望他长命百岁、是真的不觊觎他那位置的。”
  石氏了然,他们夫妻目前能做的、该做的,就是得到圣人的信任、更多的信任。
  太子这面躲着春闱的士子,可是圣人却想着太子该加入进士的选拔。太子看着圣人的提议,心里想的是,这人性的深处吧,就是有点说不出的贱格啊。自己越不想沾手的事情,圣人越往他手里塞。像原身的前世,就是网罗了新科士子、得到了新科士子的拥护,使得圣人被三人成虎的风,吹的疑心加重了。
  “父皇,您真的要儿子出这次殿试的题目?”
  圣人点头,“你先出一个,用不用再说。”
  “好。”
  太子一边自己研墨一边半闭着眼睛想着,等墨研磨好了,他提笔写了一个坑了所有春闱贡士的殿试题目——
  “论士绅免税在土地兼并中所起的作用及对自耕农的益处。”
  圣人看着太子这大气厚重的楷书就先赞一声好,不愧是自己的儿子,这小二十年的辛苦临帖练字,终于能写出这样可以传世的好字了。
  可就是这题目?圣人牙疼,不论是士绅免税、还是土地兼并,对自耕农有好处吗?
  圣人这样想着,就问了出来。
  “成贤,自耕农有什么好处?”
  “不再被捆绑在土地上了,可以去织坊等做工。”
  “慢着,这算什么好处?”
  “当然是好处了,得了人身自由了,城里居住的百姓,从事了各行各业,多数是没有土地的,也活得好好的啊。”
  “可是城里的百姓,基本都有谋生的一技之长啊。”
  “没有就学呗,士农工商,能学会种地,也能学会其它的。”
  还不对,太子这饶圈子回答问题,勾的圣人心痒痒了。
  “成贤,和父皇说实话,出这样的殿试题目,想做什么?想达到什么目的?”
  “父皇,儿臣前次离城十几里,才找到第九家有自己土地的农民。太祖立朝的时机,就是前朝的耕地经过百年兼并后,集中在少数人的手里。遇到旱灾洪涝,失去土地的农人越来越多,最后满天下都是流民的呼啸,乱了纲常秩序。而今不过百余年,京畿周围就这样了,儿臣怕不用百年就会重演前朝土地兼并的旧事。旱灾洪涝的发生,非人力能阻止。父皇,儿臣愿追随您,给后世子孙创下一个太平盛世的根基,遏制土地兼并。使那些拥有千亩地的士绅,不敢再想拥有一千一百亩。”
  圣人想说太子过虑、想说太子杞人忧天,可想想每年能纳税的土地越来越少,到了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圣人想了好一会儿,才在心底承认,自己的儿子看世事,越来越有长远眼光了,越来越像帝王了。
  “不谋百世基业,也得为子孙消除了百年后可能出现的隐患。”圣人喃喃自语。
  “成贤,你说的对,趁着如今的土地兼并,还不是不可扭转的时候,遏制了这样的势头。朝廷能多得税银,也能为小乳猪,留下一个太平盛世的根基。这事儿要是能做成了,真的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给子孙留下个万年基业了。”
  圣人说完话,一扫养心殿里的人,梁九立马领会了。
  “圣人,老奴会看好所有人的嘴,不说出今日之事。”
  “成贤,你想通过什么法子,使那些拥有千亩地的士绅,不敢再想拥有一千一百亩呢?”
  “税收。用税收来遏制士绅拥有土地的**。没有任何人可以在超出免税田亩的数量后,能再从土地耕种中获得好处、甚至还要面对惩罚的时候,自然就不会对土地孜孜以求了。才能使得耕者保有其田。农人有土地,有恒产,有余粮,就会拥护朝廷,政局就会稳定。”
  “这事儿与国与民皆有利,就是对勋贵士绅没好处。”
  “父皇,对勋贵士绅也是都有好处的。那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三百年前的望族士绅,还有几家?百余年前的勋贵士绅可还都尚在?父皇,没有人比现在这些勋贵士绅们,更想维持目前的既有利益,百年、千年也不改变了。或许有人会对士绅限制土地、缴纳税赋有不同意见,在大局和远期利益面前,他们终会认清形式的。”
  “西征在即,朕就怕朝局动荡啊。要是过多的勋贵士绅阶层的人,都不认可这新政,搞不好会有动乱的。”
  “先把那些可能反对新政的、短视者中的、贪赃枉法、为害百姓的都革职查办,削去功名为民。没了功名,没了爵位,就都驯服了。”
  圣人:……
  圣人觉得自己幻听了,自己儿子还会这样做事?!他揉揉眼睛,定定心神,没错——
  “好!”
  圣人大赞一声,于是定下了殿试的策论题目。
  会试结果出榜了,京城洋溢起了欢快的气氛。有不少庄家开盘,赌殿试的前十名。呼声最高的会元,要是中了状元的话,赌率是十赔一,依次到第十名则是一赔十。
  没了妓院、暗娼这些色情场所,闲的长毛的京城纨绔们,都扑去博彩了。为谁能中状元,街头每天都会有那么几起争吵演变成全武行的事儿。衙役们三五一组,提溜着锁链、铁尺满街溜达。看到吵架的演变成打架的,就套了锁链把人都拘回衙门。
  若是平民百姓还好,这样的斗殴,没见血的,衙门训斥一番,也就放了。要是勋贵仕宦子弟,尤其是觉得自家父祖不一般的、很威的,甚至敢和衙役抱抱父祖的名号、叫家丁帮手与衙役相抗的,那是谁家的名头都没用。五城兵马司的士兵,二十人一组在闹市区巡视,随时支援顶不住的衙役们。遇到这样的情况,那是连主子待奴才一起都划拉去衙门的。
  就是福亲王的一个庶子,也被拘到衙门里。被按聚众滋事的名头,先敲了他十板子。
  然后谁家有在京城街面打架斗殴的子弟,御史就弹劾谁。弹劾的内容,也慢慢扩大范围了。从最初的纨绔子弟的街头斗殴,开始弹劾教子不严,然后就升级到弹劾在朝廷做官的家长本身,什么侵占民田、什么跑马践踏民田啊,纵奴行凶啊等等,八佰年前的事情,都被御史提溜出来弹劾了一遍。
  涉事的勋贵都被弹劾懵了,这都不是个事儿啊。可圣人就当成事儿责罚了,谁家的熊孩子闯祸,谁家的父祖禁足,闭门思过。
  没有期限的禁足闭门思过!
  御史们想做什么?
  文官家里也少不了会出一些纨绔子弟的。被弹劾的文官,也是蒙查查地被圣人在朝堂上训斥,然后回家禁足思过。
  圣人想做什么?
  在这样诡异的朝堂气氛里,迎来了今科春闱的最后一关:殿试。
  当踌躇满志的贡士们,性情紧张地在太和殿拿到考题的时候,差不多百分百的人,看着考题都傻眼了。
  陪同圣人参加殿试的文官武将,也都傻眼了。
  第390章 废太子94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龙椅上坐着的神色莫测的圣人、还有御阶前座那不动声色的太子殿下。
  殿试从早上辰正时分开始,持续到最后一束夕阳沉下的时候。每个考生需要的文房四宝、草稿纸张都由朝廷提供, 另外还备有一根蜡烛。夕阳西下之后, 入室仍未写完策论,内侍可以帮忙点燃蜡烛, 烛尽既为交卷的时辰。中午御膳房还会给所有的参与殿试的贡士,准备一顿午膳, 一般是一碗汤二个大馒头。
  因考试持续的时间长, 圣人体贴地给三品以上的、陪着参加殿试的朝臣勋贵们,都准备了带靠背的座椅。这可是这次殿试的特贴待遇。
  等看到考题之后,张太傅明白了,这是怕站着的臣工失仪啊!就是依着靠背椅子,他自己都差点在靠背椅上坐不稳,而且费了好大劲儿才扭转了脖子,不再盯着圣人发傻。
  他轻咳一声,提醒监考的御史,该有所表示的。
  没人理会张太傅。
  张英只好找御史的头, 开口说话,“张兰台。”
  都御史张士珍听得张太傅叫自己,朝张英看去,张英示意周围,张士珍缓过神来,大声说道:“开始殿试, 仔细审题, 小心作答。”
  拿到卷子的贡士, 在张士珍的提醒下,一个个收回了目光,开始看着卷子上的提示,构思自己的策论。
  还是发傻的发呆的多。
  群臣和贡士出现这样的状态,圣人父子已经预料到了,还叮嘱了跟着上朝的梁九不许提醒众人失仪,他父子二人就想看看,最后谁能先回过神来。
  果不出所料啊,真的还是张太傅先回过神。
  小半个时辰以后,所有的考生都开始低头作答了,圣人起身,悄悄离开,太子也跟着圣人走了。没多一会儿的功夫,大殿里除了监考的御史,其余的朝臣,那是该干什么都干什么去了。这么些人都是有公务在身的,没谁能在太和殿监考一整天的。
  养心殿里,圣人缓缓坐下,看着神色已经恢复正常的阁臣,慢悠悠说道:“你们有什么话,就问吧。”
  张英作为首辅先开口问道:“圣人,今年这殿试的策论题目是要限制土地兼并吗?”
  张英开口就问到关键处。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