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公夫人她演技过人 第10节
  人声鼎沸之时,客栈大门突然从里边打开,一个人探头探脑地自门内向外道:“各位义士,你们若要擒杀那阉宦,小的绝不敢拦,只求各位能高抬贵手,且别让人死在我店里,姑且给我把养家糊口的营生留下。”
  为首那人刚要答应,只听人群中一人高喊:“不行!那阉狗武功高强,咱们若进去跟他拼杀,要牺牲多少无辜兄弟性命!不如直接放火烧了这楼干净!”
  掌柜的大惊失色,只道万万使不得,然而这群人哪里肯听,推攘之间,有人远远将火把丢了过去,那火把撞在客栈围墙之上,打着转掉落在墙根。天干物燥,木质围墙顿时烧了起来,呛人的黑烟弥散开来,叫人完全看不清客栈内的情形,只隐约看到二楼有人推开了窗子,又缩了回去。有那手快的人瞅准了时机将手中的火把直接投进了窗子。那掌柜的一句谩骂还未出口,便有人接二连三地丢出火把,掌柜的急忙进去把熟睡中的妻儿拉了出来,刚到门外,只听身后哗啦啦地巨响,竟是房梁已经倒了下来,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当被付之一炬,愣了一会儿,直挺挺地昏了过去。
  围观百姓中有人心中不渝,直说这样毁人家业实在丧尽天良,那匪首面上挂不住,转身欲寻方才那主动放火之人,哪知那人早就湮没在人群之中,寻觅不得了。
  这厢出了这样大的的事,柴县县令竟迟迟没有到场,他却不是不想来,而是实在分身乏术——除了去围杀苏仁的那群暴民之外,另有一群山匪已经全副武装地袭击了粮仓守卫,若有人旁观了全程,便能发现这些劫匪不仅人手一把雪亮的钢刀,更是人多势众训练有素,守卫中有几人见抵挡不住,本欲投降,却被那匪首一刀一个尽都杀了。待县令带增员赶到时,粮仓早就被洗劫一空,徒留一地血腥。
  那匪首自骑着快马,出城之后被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拦下,说了几句之后便扔下了手下众人不知去了何处。
  运送粮草的车辆马不停蹄,却是越走越偏僻,林中道路千回百转难以辨认,却始终有丈余宽,可叫马车行驶无碍。
  于黑暗之中绕过一片山岗之后,便见隐约火光,竟是一处戒备森严的寨子,驾车之人都自动自觉地放慢了速度跳下车来,牵着马排成一列,在门口依次接受检查后方才进入。
  恰逢今日负责盘查的人个子矮小,生的贼眉鼠眼,偏巧这人健谈的紧,与谁都要打个招呼闲聊两句,待查到最后一个时,他随手撩开车上的苫布,先是一愣,随后挤眉弄眼地用手肘怼了怼那车夫道:“一会儿等我啊,咱哥俩喝上一壶去。”
  那男子点了点头,没再多与他言语,拉低斗笠遮住了面上骇人的伤疤,便同前面的人一样进了寨子自去卸货。成袋的粮食都被堆到了仓房里,车马却是要各人自行照顾,他将车停在屋门口,解了绳索牵马去喂,回来时正好见到方才那小个子正探头探脑地往屋里看。
  他咳嗽一声,把人吓了一跳,小个子回头见是刀疤脸,嬉皮笑脸地晃了晃手里拎着的酒壶道:“丢下那小美人儿不管,就不怕被别人抢了去?”
  刀疤脸冷着脸道:“你不同旁人说,又有谁会知道?”
  小个子嘿嘿笑个不停,凑到刀疤脸身旁小声道:“想要叫我不告诉别人,那就把那小娘子也借给兄弟我爽爽呗——哎哎哎你别动手,我又不争着尝鲜儿,等你玩儿够了再叫我就成,这酒你留着喝,别说做兄弟的不够意思!”说罢连蹦带跳地跑走了。
  刀疤脸一手拎着酒壶,一手将木门推开,但见床上直挺挺躺着一个姑娘,她双手被绳索绑在身前,正直勾勾地望着棚顶发呆,听到声响便转头看过来,面上毫无惧色,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还带着笑意,轻启朱唇无声地做了个口型,说的是一句:“终于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即使是易容,苏公公也不愿意埋没自己的盛世美颜xdd
  陈娘子之前一直是男装,连易容都省了~
  第20章 螳螂捕蝉
  刀疤脸先是锁了屋门,回手才将桌上的油灯点亮,床上那女子自己坐了起来,翻手挣脱了绳结,正是陈青鸾。她凑到刀疤脸身边坐下低声道:“方才门外一直有动静,我动都不敢动一下,可是有人觉察到什么了?”她眼下隐有些熬夜留下的青黑痕迹,却仍是神采奕奕,脸上也并没有惧色,仍同平日一般。
  那刀疤脸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是有人觊觎你的美貌,想要向我讨你呢。”他没有特意压低声音说话,音调难得温润平和,倒叫人很难联想到某人平日里时而狠厉时而阴沉的模样。
  陈青鸾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抬眼看向面前的男子。东厂影卫的易容术自然是十分高明的,然而苏仁虽然带着人皮面具,却并未特意将自己乔装的面目全非,只是皮肤黑黄而粗糙,又添了一道自右侧眉骨开始直到左边面颊才结束的狰狞伤疤。陈青鸾还知道,在他严实的衣领之下,还贴了足可以假乱真的喉结。她不禁遐想,若是苏仁并未入宫走上那条阴暗诡谲的权谋之路,而是投身江湖成为一名快意生杀的浪人,也许就该是眼前这副模样。
  见陈青鸾怔怔地望着自己,苏仁有些不自在,眉头微蹙道:“这几日我会尽量留在寨子里,若有非要出去不可的时候,你就留在屋里锁好门不要出去,万事小心。”
  陈青鸾也学过些武艺,只是十分有限,自知在这匪寨里头,若是离了苏仁身边便无人可再护的了自己,便乖巧地点了点头。
  灯光将小屋子的每一处都染成了温暖的昏黄,令人莫名地感到安心。之前折腾了一宿,陈青鸾觉着眼皮有些沉,她托腮看向苏仁,“眼下也没别的事可做了,要不要……早点歇息?”
  苏仁只觉陈青鸾目光闪烁 ,正有些奇怪,一回头,目光落在了屋子里唯一的一张床上。
  陈青鸾非常主动地去将床铺好,回头见苏仁仍坐在原处,偏着头笑道:“督公,眼下只有这样的条件,咱们就将就一下,挤挤睡罢。”
  苏仁冷眼瞧着她,一边以手指轻叩桌面一边道,“你将被子铺到地上去。”
  陈青鸾却好似没听见一般,直接在床上坐下了,“这林间蛇虫鼠蚁一定很多,我若睡在地上,夜里被吓的叫出声怎么办?”
  四处云游|行商的人,露宿野外都该是常事,哪有打个地铺还嫌东嫌西的。苏仁知她又在睁眼说瞎话,却懒得戳穿 ,“那你就睡床,我在地上将就一晚。”
  陈青鸾却还是摇头:“不成,督公您是爱干净的人,这地上这样脏,一定睡不着的,您睡不安宁,妾身心中有愧,就更睡不着了。那倒不如干脆别睡了,就坐一会儿说说话也好。”
  苏仁心下没来由地一阵烦闷,明明是陈青鸾自己放着京城的高床软塌不享受,偏要跟到沧州来吃苦受罪。然而眼见她因连日睡不好而隐隐透着青黑的眼眶,就觉着有些不忍心。他挥手以掌风吹熄了油灯,两步便走到床前。
  陈青鸾于突然降临的黑暗中失去了所有视觉,随即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揽在怀里带着一同躺下,随即听到苏仁声音冷淡地道:“这样你可满意了?”
  陈青鸾眨眨眼,只觉睫毛蹭在粗糙的衣料上有些不适,她扭了扭身子。旁边的人明显一僵,将拦在她肩上的胳膊抽了回去,翻身面向墙壁,还不忘补了一句:“别乱动快点睡,不然本督直接点你睡穴。”
  陈青鸾憋着笑应了一声,甚至还向床铺外沿挪了挪身子,侧卧着阖上双眼。
  床铺很窄,二人虽勉强离开了些空隙,却仍然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陈青鸾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未与人同榻而眠,苏仁体温本就偏低,所以她也不觉着燥热,不多时就沉沉睡去,一夜无人如梦。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因着昨夜接连出了这两桩事故,胡县令直忙的焦头烂额。稍晚些时候,当王刺史风尘仆仆地赶到柴县时,正见到胡县令亲自带着手下官差清理火场,他见到上司亲自前来,便艰难地从客栈的废墟中跋涉出来,向王刺史简单汇报了情况。
  苏仁不喜与旁人同住,兼之先前派遣去押韵粮草的大部分的手下并未随他一同到柴县来,所以他包下了客栈之后,只带着两个贴身伺候的小太监住了进去。昨夜起火之后,掌柜的将他的妻儿都救了出来,今日在火场中|共找到四具残骸,按身形正好应该分别对应了店中两个杂役并苏仁身边的两个近侍,却没有找到苏仁的尸首。
  王肃听完之后,又差人去将昨夜在场围观的百姓带来亲自询问。那些百姓的证词很一致,都道昨夜那群“侠士”放火烧了客栈之后,客栈冬侧原本容不得人出入的小窗突然自里头破开,有一人从这破口中窜出,飞檐走壁地从屋顶上逃了,底下来围攻的人一多半都追了过去,径直追出了县城,再之后如何便无人得知了。
  王刺史温言抚慰了民众一番,便同胡县令一道去了柴县县衙。
  到了县衙的议事厅内,王刺史使了个眼神,周围的官兵侍卫便都退了出去,胡县令方才已经抽空将脸上的灰尘擦净了,但一双招子被火场的烟尘呛的血红,显得十分狰狞。他对王肃道:“王大人,昨日郑三刀不肯亲自来,果然就出了纰漏,现下叫那阉狗跑了,可怎么得了!”
  王肃此时面色虽也不算好看,却还是不慌不忙地道:“你且稍安勿躁,他平日前呼后拥的时候能够耀武扬威,现下落了单,玩不出什么花样来了。本官已经传令下去,让所有城门处盘查的官兵都注意着,绝不会放他进城,他有本事就一辈子躲在山里,跟郑三刀玩捉迷藏去罢。”
  胡县令听王肃说的这般笃定,略微松了口气,又道:“那咱们接下来该如何行事?堂堂东厂首领太监就丢在沧州府,朝廷能善罢甘休吗?”
  “哎,所以说没在京城做过官就是不知道其中的干系,那些阉人平日里一致对外,其实并非铁板一块,苏仁一死,东厂和司礼监的头把交椅都空了出来,他们忙着内斗,自然没心思来管咱们,等到皇上再派了新的钦差下来,正好就可以按计划进行,到时候里子面子可不就全都有了。”
  胡县令听罢,上前谄媚着道:“既如此,那下官便预祝王大人能从此平步青云,也好叫属下们跟着沾光啊。”
  王肃听了这话很是受用,二人又细细密谋一番,只等苏仁的死讯传来,便能真正高枕无忧。
  外界都以为苏厂督这回阴沟里翻了船,如今还生死不明,他本人却是难得睡了个好觉,听闻外头有脚步声过来,翻身下床,同时飞速将被子罩在陈青鸾头上。
  一推开门,却见昨日那个贼眉鼠眼的小个子晃晃悠悠地走到他门前,似还要透过苏仁身边的缝隙往里看。
  苏仁皱着眉头道:“你又有何事?”
  那小个子看他不耐烦,嬉皮笑脸地道:“老沈啊,你这就不厚道了,我都未将你偷藏了女人的事儿告诉我叔叔,你还不感谢我,难道是嫌我打扰了你跟小娘子亲热么?”
  苏仁心下十分不耐烦,然偏巧这小个子乃是这石崖寨债主郑三刀的侄儿,不能直接杀了了事,只好耐着性子应付道:“昨儿累了大半宿,哪还有心思办事,那小娘们一见人就哭个不停,我听着心烦直接把她打晕了、。”
  郑金银一脸吃惊的看着苏仁,细小的眼睛睁了近两倍大,竭尽所能蹦出了一句四字成语:“暴殄天物。”
  苏仁也不正眼瞧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道:“不是说昨夜就是最后一次去截官粮了吗,我看过两日咱们也就不用躲在寨子里头了,到时候老哥请你去城里逛窑子,可比里头的姑娘那只知道哭哭啼啼的村姑强的多了。”
  郑金银嘿嘿笑道:“够意思!不过到能放心出去逍遥,怕是还得等些日子。”说罢有些遗憾地搓了搓手,又下意思地往身后的木屋看了一眼。
  苏仁假做不知他的龌龊心思,顺着他的话头道:“怎么,眼下不就等这最后一批粮食运出去然后结银子了嘛,也就是寨主太小心,照我说,咱就算现在就进城去,也不会有人敢管,毕竟跟咱做买卖的也不是一般人啊。”
  郑金银道:“哟,你还不知道呢?昨晚上二当家去截杀那赈灾的太监时失了手叫人给跑了,现下他们正忙着抓人呢,一天没找着他的尸首,就一天不能放松警惕,据二当家的说了,谁能先找到他的行迹,赏这个数。”他伸出三根手指比给苏仁,吞了下口水接着道:“三百两啊,要是有了这么多银子,我就立刻金盆洗手,去过逍遥日子去,可惜兄弟我武功不济,要不,你去试试?”
  苏仁目光微沉,将杀意收敛起来,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道,“这三百两可不好赚,我听闻东厂那些太监平日没别的消遣,一门心思都扑在练功上。昨夜二当家带那么多兄弟都没拦住,咱们若真去漫山遍野的找,找不到是白忙活,真找到了怕是就要丢了性命罢。”
  郑金银听他这样说,神色变了变,突然听得自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依稀听得有人说的是:“大当家的回来啦。”
  他即刻热络的拉起了苏仁的隔壁道:“走,咱看看热闹去。”
  作者有话要说:  修。。修了下屏蔽词_(:3」∠)_
  第21章 黄雀在后
  听闻二当家的回来了,郑金银还以为是已经抓到了人,便拉着“老沈”去看热闹。哪知二当家身上带着伤,正骂骂咧咧,脸色如锅底一般黑,也不与旁人搭话。
  郑金银拽了别人打听,才知那太监昨夜躲进了山里之后,不仅是石崖寨派了大批人在找,那随着苏仁一同来沧州的东厂番子们也在找。两厢碰面自然少不要要兵戎相见,山贼多是乌合之众,敌不过训练有素的官兵,不仅折损了几个人,而且二当家自己也受了伤,只能撤了回来。
  接下来的几日,寨子里越来越人心惶惶,一则是因那钦差太监逃到山中之后便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半点寻不得踪迹。二则是由于东厂番子也时常在林间出没,所以暂存在山寨中的粮食根本运不出去。据说郑三刀已经派了好几拨人送信出去要寻谁来援手,都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回音。
  大当家的一日比一日暴躁,终于有一天下定了决心,派了两个亲信出去。半日之后,二人拖回来一具已经被摔得面目全非的尸体,郑三刀叫来了二当家,同他单独商议一番,那二当家虽不太情愿,但还是又一次亲自出了寨子。
  苏仁现在用着的身份老沈原本就是前些日子第二拨赈灾粮食已到的消息还未传开时,因抢夺口粮杀了人,在被官兵通缉时走投无路而投靠来的小人物,兼之他面上伤疤狰狞,又沉默寡言,故而素来没什么人与他来往。近几日来,他手头无事可做,闲逛时便常常“路过”石崖寨正堂附近,也没几人将他当回事。
  眼看着二当家的背影匆匆离开,苏仁晒着太阳,懒洋洋地往他小屋方向走去。行至拐角处,却见房门虚掩着,他眸中闪过一丝寒意,悄无声息地跃过去,正好听到陈青鸾带着恼怒之意的声音,“我劝你快些走,不然等沈大哥回来,就真的走不了了。”
  郑金银哪里肯听,他笑的一脸猥琐,“这才几日就喊上沈大哥了?你可把眼睛擦亮点儿,他一个背着人命官司的小喽啰,注定是当一辈子土匪的命,你要真想找个汉子好好过日子,不如跟我走。”
  房间狭小,郑金银堵在门口的方向,想要绕过他跑出屋去几乎不可能,陈青鸾只盼能拖延些时间,便翻了个白眼道:“你们这贼窝里头谁不是土匪?就别大哥笑话二哥了。我就怕沈大哥回来把我给活剐了,你有本事就别在这缠磨我,直接去找他讨啊。”
  那郑金银不屑:“那怎么能一样,我可是大当家的亲侄儿,平日里不用出去与人拼命,跟了我,你也不用担心哪天会突然变成小寡妇。”他一边说着,一边要绕过桌子来抓陈青鸾,却被陈青鸾闪身躲了过去,他面色已经有些发狠,嘴上还不停,“别怕,你就悄悄跟我走,老沈回来只会以为你偷偷跑了,等风头过了,我在镇上给你买宅子买丫鬟,你就等着过好日子把!”
  陈青鸾与郑金银只隔一张小桌子,周旋片刻之后,眼见着对方要直接掀了桌子,突然对着门口喊道,:“沈大哥!快救我!”
  郑金银头也不回,嘿嘿笑着道:“别想着晃我一下就能逃得了,就算你跑出这屋子,落到别人手里,还不如让哥哥我……”他正说着,只觉背后似撞到了什么人,还未来得及回头看,便被人握住了头颈。
  只听得咔嚓一声,郑金银的头颅以一个很诡异的角度垂了下去,脸上犹带着震惊的神色,陈青鸾眼见着苏仁将他的尸首如同破布一般丢到旁边,抬眼望向苏仁:“多谢督公相救,只不过……就这么把他杀了?郑三刀来找麻烦怎么办?”
  苏仁一边用不知从哪里抽出来的丝织锦帕擦手一边道:“郑三刀今日是死到临头了,一会儿随我一同出去,有好戏可看。”
  郑三刀原本派二当家去亲自告知苏仁的死讯,哪知在正堂等了大半日后,等来的却不是他期待的回信,而是前来剿匪的官兵。他心下一惊,直呼大事不妙,原来王肃竟然是早就准备在利用尽了他之后便要过河拆桥!他近些天来一直不帮自己支开在山中搜索的厂卫,本还以为是因东厂不将他放在眼里所以容不得他干预,没想到他是压根就没有出手,竟是存了叫他们互相消耗的意思。
  王肃此时正在寨子外不远处做部署,他不仅亲自带了官兵前来,更以给苏仁报仇为名义,请了东厂二档头崔简带着厂卫从旁协助。
  石崖寨的大本营原是在山中峭壁之上,易守难攻,是块难啃的骨头,所以多年来并没有官兵来找过麻烦。而在与王肃等官员共同谋划这抢劫官粮的计划之后,因无法运送大量粮食上下山路,便在林中重新安营扎寨。此时失了地理优势,眼看便要被一网打尽。
  郑三刀一边吩咐手下山贼都去前门处抵挡官兵的攻势,一边悄悄后撤,打算从后山的小路溜走。哪知刚出了寨子后门,便有一小队手持长|枪的士兵拦在他面前,二话不说便动起手来。
  郑三刀武功不差,然而双拳难敌四手,左支右绌渐显狼狈,他听得身后杀伐之声越来越近,心下焦躁,卖了个破绽引左侧两个官兵靠近,飞身一跃踏着枪尖想要借力越过这二人,哪知旁边另外两人已经看透了他的意图,挺身将长|枪斜刺向他落地的方向。
  郑三刀眼见自己立刻就要被捅个对穿,未料想自身前划过一道银光,面前两个官兵手中的□□都自中间折断。他竟毫发无伤地落了地,转头只见一个有些面带狰狞伤疤的高瘦男子正缓步往这边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娘子。
  手上还有武器的两个士兵正要冲过去,却见他手腕一翻,同时掷出两枚银钉,刹那间那二人持武器的手腕被射穿,长|枪伴着哀嚎之声落地。
  他郑三刀隐约记得这人是前些日子才投身到自己手下的喽啰,没想到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他喜出望外,向刀疤脸喊道:“快来帮我解决掉这几个走狗,随我抄近路上山。”
  那几个士兵原本被下的命令乃是来截杀意图逃跑的山贼,并且再三叮嘱要一概赶尽杀绝,不留活口。但眼见来人武功高强,若硬要阻拦,怕是性命都要交代在这,正自犹豫间,却见那人抬手从脸上撕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露出一张刀削般清俊的面容来。
  “苏、苏大人?”那几个士兵面面相觑,颤抖着便要跪下行礼。
  郑三刀只觉自己腿肚子都在打颤,他瞥了一眼仍是不紧不慢踱步靠近的苏仁,孤注一掷地将手中钢刀向苏仁扔出,同时转身向相反方向狂奔而去,哪知还未跑出两步,两只脚腕同时一痛,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正欲爬起来,只听身后一个不带温度的声音道:“你哪里乱动,本督就将这透骨钉打在哪里,你大可试试自己身上有多少处关节可以当靶子。”
  那郑三刀冷汗直流,到底不敢再抱着能逃离的侥幸,趴在地上只当自己死了。苏仁百无聊赖地靠在栅栏上,将手中的一把小玩意捏到沙沙作响。
  陈青鸾凑上去看,只见那所谓的透骨钉,不过是瓜子大小的小钢锥,四角也并不十分尖利,若从评价暗器的角度来讲,可说是十分差劲。她正自纳闷,却听得那人低声道:“进宫时随身带着方便,日子久了就习惯了。”
  苏仁解释完就将一把钢钉都揣回了袖中,回身一脚踩在郑三刀背上,脚下的人惨叫一声昏了过去往寨子内走去。
  此时官兵已将石崖寨一干山贼尽数剿灭,这些山贼知道自己身上罪名不轻,纵然投降也是死路一条,所以都是拼命抵抗,眼见要被抓就直接挥刀自尽的也大有人在,最后活捉的连一成都不到,且不过是些小喽啰。
  王肃同崔简到了正堂门口,只见两个士兵从中抬出一具瘦长的尸体,头颅被积压变形已经辨不出容貌,想来应是坠崖而死。
  王肃叹道:“苏大人此番因公殉职,也有本官的责任,但愿今日剿灭这石崖寨一干匪类,姑且能告慰苏大人的在天之灵罢。”
  崔简只看了那尸体一眼,转头看向王肃,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冷淡地道:“这人不是督主。”
  王肃一惊,正欲再叫人押几个山贼来拷问,却听得背后一个声音道:“王大人,年纪大了眼神不济,就该告老还乡颐养天年去,何必硬撑呢。”
  崔简回身见到苏仁,神色间全无意外,直接回禀道:“督主,除了最近一批之外,先前被截的粮食也有一小部分在此处,属下已将活捉的贼人带回去审问,定要查出他们是与何人勾结,又是通过何人销赃。”
  苏仁笑着,“审那些小喽啰,问不出什么来,不过本督方才路过后门,正好碰上了郑大当家,便请他留了下来,你直接去问他会比较方便。”
  崔简领了命令便自去办差不提,却将苏仁同王肃单独留了下来,虽是极炎热的天气,王肃却如堕冰窖,周身寒冷。
  只听苏仁悠悠开口,“王大人这般关心本督的生死,真叫本督感动,本督定会好好报答王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