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之章-(5)露面
  米斯特不知道自己混乱了多久,当她清醒时,依然绑在榭尔德的实验台上,他与赛柏皆不见踪影。
  她的能力之一就是复元极快,对那些抑制力量的药,特别有抵抗力,身体已经回复了五成,足够她挣开束缚。
  米斯特回想了一遍赛柏跟榭尔德对她做的事,压抑住愤怒,感知周遭没有任何人类活动的迹象,并确认没有监视镜头,不会让人发现她挣脱后,使用精神力解除了电锁,爬下她痛恨的冰冷高台。
  少女环顾四周,全是医疗舱与各种分析仪,她打开柜子找出一件应该是那个变态男人的白色长大衣来蔽体,徒手折断一只桌脚充当暂时武器,四处游走检视环境。
  封闭的实验室,装备……变态的外套,武器……折断的桌脚。
  …………。
  前所未有的绝境吗?
  米斯特低头静止伫立了片刻。
  什么都不做才是死路。
  少女仅有的一次放弃,是姊姊阻止了她。为了付出一切保护她的姊姊,她拒绝丧失战意,决定先采取行动。
  她必须想办法让帝国军方获得情报。
  按赛柏所透露的消息推测,看来是名为劫火的组织,无声无息绑架了帝国军舰。
  圣盟帝国由众多星系联合组成,以蓝星为帝都,统驭广袤疆域。即使有些星系跟地下势力不属于帝国管辖,圣盟基本还是称霸了大半星际版图,虽说军事配置在虫族歼灭战后十五年大幅缩减,但精锐实力不减,依然是压倒性的强盛,在这种情况下,劫火却胆大妄为的挟持帝国军舰,凭借的是什么?
  米斯特不懂帝国复杂的局势,只隐隐觉得有风暴正在酝酿,劫火是开始的讯号。
  她放下难以理解的问题,集中注意力在眼前的目标——获得劫火更多消息。
  少女整个人隐匿在视线死角处,等待机会。
  如她所期望的,蜡白皮肤的男人独自回到实验室。
  榭尔德一看见空荡的研究台,立刻想按下警报器,却被少女一记偷袭敲中后脑,他不像赛柏具有那样强悍的肉体,霎时血流如注倒下。
  男人晕厥的瞬间,心里想着,之后一定要在实验室加装电眼监视。
  米斯特绑好榭尔德便唤醒了他。
  他的头还在流血,少女并未费力替他止血,榭尔德有严重洁癖,湿黏血液弄脏身体比受伤更另他不悦,冰蓝眼珠森寒看着少女,漠然地道。
  「如果妳要挟持我逃走,劝妳还是省点力气。」
  「不,我没想逃。」最好的时机已经没了,谁叫她在猎枪号犯下愚蠢错误,无视星辰界的规则,自以为是地拿大剑对抗科技武器,给人轻易制服她的机会,翻船也是活该。
  「妳想要什么?」榭尔德冷静的提出谈判。
  「不,该是我问你,」米斯特望着束缚在实验台上的榭尔德,无机质的钢铁面具冷硬呆板。  「你们……劫火,到底想要什么?」
  「妳知道劫火?」榭尔德想了一下,恍然大悟。  「赛柏告诉妳的。」
  「快说。」少女抓住男人染血的短发,让他抬起尖细的下巴,钢铁面具凑近他,漆黑横条觑孔中有蓝光一闪而逝。
  「呵…妳知道了又有什么用?」既然赛柏鲁莽沦为猎枪号囚徒,他们索性拿下整艘战舰,做为燃起烽烟的前哨战。
  米斯特揍了榭尔德腹部一拳。
  他像是被机甲撞击到,赫然吐出一口血。这家伙果然跟赛柏很像,都是怪物……
  应该说她比赛柏更奇特。她对药剂的抗性,是他见过最高的,万万想不到她在极短时间内就恢复战斗力,榭尔德只怪自己看轻她,才会着了她的道。
  「说,别逼我刑讯。」穿着榭尔德外衣的米斯特,说话口气极强硬,却被衣服破坏了气势,襟口掩不住深沟,下摆露出一双大长腿,勉强遮蔽的花谷随着她动作若隐若现。
  榭尔德对美色向来无感,无论男女在他眼里都一样,此刻不知为何,突然觉得米斯特有种奇异魅惑,害他心神不宁。
  见榭尔德还是不说,米斯特按住刚才重击的地方,让他腹部一阵剧痛。
  「咳、咳……向帝国……复仇……」榭尔德断断续续的回答。
  「猎枪号其他人呢?有无伤亡?」
  「317人全部……关押在低温睡眠舱……强制冬眠。」
  「为何把我单独带到实验室?」
  「我在研究星际人类。」榭尔德据实以告。  「接收猎枪号时……发现了赛柏跟妳的机甲战斗记录,妳看来很厉害,是极好的实验素材。」
  「劫火跟帝国有什么仇?」
  「去问……伟大的圣盟帝国十五年前做过什么事——妳想把消息传出去?」男人挑起一边细眉质疑。
  米斯特后退了一步,不再理榭尔德。
  「我的实验室没有星际通讯设备,别妄想了。」
  米斯特嫌吵,抓了一把微米手套塞住榭尔德嘴巴。
  她另有方法送出消息,只是用掉之后她就没底牌了。
  少女转身背对榭尔德,解除基因锁,取下她的面具。
  钢铁面具除了有自毁功能,还能传递一次讯息。这是假设她意外死在边境星系,有机会留给姊姊最后一句话的特殊设计,却刚好拿来通知帝国劫火一事。
  榭尔德看着米斯特摆弄那个钢铁面具,感觉很不对劲。
  少女其实只能输入十个字,斟酌过后的词句是;劫火复仇猎枪全员被俘。
  她储存完讯息,按下隐藏的传送键。
  一个微型虫洞瞬间形成,并在吸入面具后立即崩溃。
  「!」榭尔德竟然没发现那面具有传送装置,顿时怒不可遏。
  少女松了口气,她已经尽力了。帝国的未来,奇怪的两个碎片化身,丧失的记忆,她的命运……少女思考着种种纠葛,纷乱又释然。
  米斯特看着面具消失的点沉默了很久,最后才缓缓转身,榭尔德睁大了冰蓝眸子,对她的长相十分惊异。
  那张脸,与帝国晨星——克莉絲朵·巴罗格一模一样。
  米斯特释放了榭尔德。
  攻击他只为取得情报,现在目标达成,自然还给人自由。
  比起星辰界的碎片,她更在意姊姊与她心里的那个影子,她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开始,不再盲目信任克苏鲁,这两年来反覆思索他所说过的话,违和感越来越强,内心隐约觉得他欺瞒了一些事,对所谓收集碎片的任务,更无法投入。
  泄露了劫火的情报,她说不定马上会被人处决,虽然没能再见到姊姊,还留下找不回记忆的悬念,但她做了选择,用自己的方法保护姊姊最爱的帝国。
  「妳……」榭尔德草草处理了身上的伤,神情复杂地望着少女。
  「我投降,然后是你们的事了。」面具携有传送座标,劫火要面临帝国的愤怒,接着想必会十分头痛。
  「妳随我来。」榭尔德拉着少女离开实验室。
  少女甩掉男人的手,合作地跟着他急促的步伐,赤脚走过好几个长廊。
  「总领,榭尔德参见。」他们来到某条长廊终点,榭尔德对着尽头的黑色大门恭谨说话。
  「进来。」通讯器传出一个低沉嗓音。
  黑色大门应声左右开启,出现极度空洞宽敞的灰白空间,大得可说是非常浪费。
  正中一面约七楼高的巨大光幕,不断高速闪烁着无数画面,就连米斯特的眼力也只能勉强看得出是各个星系的影像,更别说听懂混杂不清如噪音的内容。
  前方一只悬浮椅,飘在光幕一半的高度,其上之人貌似在浏览那纷乱的讯息。
  「总领。」榭尔德对着背影尊敬的行了一个军礼。
  「你带了人,是谁?」男人低沉的声音像是直接灌入脑袋,米斯特觉得莫名被震撼。
  「请总领过目。」榭尔德说完退到一旁等候,让米斯特独自站在光幕前。
  悬浮椅旋转了半圈,右目戴着眼罩的男人,居高临下的俯视少女,背后闪烁光幕模糊了他的轮廓,她只能看见完好的那只眼睛,映射着辉耀的橘金色。
  少女忍不住战栗。
  第三个碎片化身。
  她终于认出来了,是魔狼芬里尔,他们三个,都是。
  男人的悬浮椅不疾不徐的下降,触地后,一身暗黑的高大男人走向少女。
  他和赛柏、榭尔德身高差不多,超过一米九,体格修长、肌肉精悍,步伐犹如大型野兽般从容,挟带着危险气息逼近。
  他一手掐住少女颈项,令她仰头面对他。
  男人墨色头发整个后梳,露出光洁宽正的额头,几许垂落的前发因为低头,挡在额角落下一道阴影。黑色眼罩使深邃立体的五官显得冷酷凶戾,橘金色左眼宛若能看透灵魂似的,直视少女眼睛。
  「我叫西琉士,妳的名字。」沉郁的音色侵入少女耳道,魔性地占据意识,令人本能服从。
  「米斯特。」少女任由男人靠拢到呼吸相闻的距离。
  「妳跟克莉丝朵·巴罗格有什么关系?」橘金瞳孔倒映少女的海蓝大眼,后者露出迷茫的神情。
  「我是……」米斯特迟疑了一下,不知为何无法反抗他,还是乖乖回答。  「克莉斯朵的……复制强化人。」
  三年前克莉丝朵差点死于空艇事故,为了拯救全身衰竭濒危的她,特地花费近一年造出米斯特,让她贡献血液脏器给克莉丝朵。
  她身体的强大恢复力与抗药性,都是为了更快提供克莉丝朵血肉而改造出来的。
  她是由于克莉丝朵的需求,才存在的捐赠者。
  「妳怎么会在猎枪号。」
  「克莉斯朵……身体开始排斥我的细胞……我已经没有用了……」少女承受不了西琉士的精神力侵蚀,头部一阵剧痛,眼前男人变成扭曲的黑影。
  男人松开手,少女软倒在脚下。
  米斯特第一次感觉到,她是虚软的弱者,只能服从强者的摆布。
  西琉士,她所遇见过最强的精神控制者。
  她居然把秘密全说出来了……米斯特回过神,趴在地上冒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