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没能成功离婚 第5节
  这天晚上,何笠阳又做了一个梦。
  大约是因为日日见着缩小的陈恪青,连做梦都梦到了八岁的他。但梦里的陈恪青没有那么冷冰冰的,反倒很在乎他的模样,一会儿地笑着和他一块儿玩,一会儿是又拉着他不停地跑不停地跑,像是带着他在逃离什么。
  过了会儿又抱着他,哭着反复说对不起。
  对不起?
  他哪有对不起我?
  何笠阳想。
  他醒来以后觉得怅然若失。
  仿佛自己忘记了什么。
  对了,陈恪青到现在也没仔细说说八岁那年有什么遗憾的事情。
  陈恪青不说,也不能逼着他说吧?
  嗯……何笠阳想了想,那他自己八岁的时候呢?
  他想不起来,只有个很模糊的记忆,他的爸爸是那一年死的。奶奶告诉我,爸爸是一个英雄,一个伟大的人,为了救人而死的。他记得爸爸会把他扛在肩上,带他去游乐场去动物园去水族馆,爸爸有着一张方脸,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积极又灿烂。
  他总想成为爸爸那样的人。
  次日是周日。
  今天不上班。
  何笠阳把两个孩子都托付给秘书,为了尼尔的帮忙而赴约。
  他挑了两条领带,问穿着小黄鸡睡衣的陈恪青:“你觉得那条领带我穿着更帅?”
  陈恪青平静地问:“你去约会穿西装?”
  何笠阳说:“这样显得正式嘛。”
  临走前,何笠阳故意当着秘书的面,先摸摸小雨的头,叮嘱:“小雨,要乖乖听姐姐的话,知不知道?”
  然后又伸手去摸陈恪青的头,说:“你也要好好听姐姐的话哦。”
  陈恪青沉声说:“我知道了。”
  第5章 第五天
  何笠阳和尼尔去看了刚上映的新电影。
  这是一部科幻电影,主角拥有读心术。看到这,何笠阳不禁羡慕地说:“要是我也有读心术就好了……”
  这样他就能读懂陈恪青心里都是怎么想的了,对他来说,陈恪青就像是某个无星无月的夏夜天空下的一片海,看似无波无澜风平浪静,但那之下究竟是什么呢?是平静的海水,还是湍急的漩涡,还是坚固沉默让人粉身碎骨的暗礁?
  他有时想知道,有时又害怕知道。。
  尼尔笑问:“你有了读心术是想读我的心吗?”
  何笠阳怔了一下。
  尼尔眼窝深邃,睫毛浓的可以放火柴,看什么都含情脉脉的:“如果是我的心,你不用读,只要你想知道,我都告诉你。”
  何笠阳回过神,啧啧称赞:“不愧是意大利人。”
  尼尔又说:“谢谢称赞,我觉得我比较需要读心术。这样我就能看看让你念念不忘、在和我这个温柔体贴的大帅哥约会时分神、还想用读心术读他心的男人究竟是谁了。”
  何笠阳笑了,坦诚交代:“是我前夫。嗯,我们还没能正式签好离婚协议,不是前夫,是貌合神离的现任丈夫。我们都要离婚了,我觉得我并没有对他念念不忘。”
  尼尔并不生气,反倒温和地说:“你记不记得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人有三样东西是无法隐藏的……”
  何笠阳看了他一眼,停顿了片刻,把话接下去:“感冒、贫穷和爱情。”
  尼尔点头,补上了后一句,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改成了普通话,用他怪腔怪调但并不难听的普通话说:“你越想隐瞒,就越欲盖弥彰。”
  何笠阳沉默:“……有吗?”
  尼尔:“中国人有个成语,我很喜欢,叫‘当局者迷’。”
  尼尔又热情又温柔,说话风趣,会哄人,但论这张脸也是极为英俊的,还和他这么聊得来……真是太遗憾了。
  这话点到即止,再说就过了。
  何笠阳把话题转移回电影上,唏嘘地说:“主角穿越改变了过去,可即便无数人的历史被扭转,剧中的a和b最终还是分道扬镳了。将一块石头扔进河里会有波浪,但最终还是会恢复平静,无论你做什么,河还是朝同样的方向流去。他们的方向就是必然会分开,做什么都没用。”
  尼尔:“然而只要a有需要,b就马上站到他身边了。”
  嗯,说的也对。
  陈恪青如今遇上麻烦了,我也是义不容辞地帮他的。何笠阳想,做不成爱人,也不要做仇人吧。
  但也仅此而已了。
  最后他们不还是各走各的路了吗?
  或许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
  小丽这次被何笠阳叫来带两个孩子,她心里还有点犯怵,不知道这个叫小明的小朋友好不好照顾,她是见过陈恪青的,之前谣传陈恪青有个私生子,她越看越觉得这个孩子长得还真有些像陈恪青。
  陈恪青也在打量小丽,这个女孩是他和何笠阳离婚以后才找的秘书,有过几面之缘,但是真的不熟。
  小丽发现陈恪青在看自己,忍不住说:“怎么了吗?是想换个动画片吗?”
  她记得以前有次老板的前夫陈恪青来公司找他,不经意瞥了她一眼,冷得让人打颤,这个孩子的眼神给她的感觉很像陈恪青,难道真是私生子?
  陈恪青看着她,装成普通小朋友笑了下:“姐姐,叔叔去哪里了你知道啊?”
  小丽讪讪地说:“啊?这个,姐姐不知道啊……”
  陈恪青又问:“叔叔还和别的叔叔出去玩过吗?”
  小丽:“姐姐也不知道……小朋友你问这个干什么啊?”
  陈恪青转过脸,咔咔地咬着苹果,装成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
  何笠阳一直到晚上才回去,接管两个小孩。
  小朋友八点就要睡觉了,因为盥洗台有点高,他站在板凳上才够得着,一本正经指导小雨正确的刷牙方法,不让他偷懒。
  这个场景叫何笠阳想起了以前,小雨还更小的时候,他们轮着带孩子,他经常早上起不来,早上大多数时候都是陈恪青起来带孩子。也是他教小雨刷牙的,他让小雨站在小凳子上照着镜子,半圈在怀里,然后给小雨一只小牙刷,一边示范教他怎么拿牙刷,怎么刷牙,小雨靠在他怀里跟着镜子里的爸爸笨拙地学,把他柚白色的小乳牙刷得干干净净的,陈恪青教得特别好,小雨长到这么大,一颗蛀牙都没有过。
  何笠阳回过神,大陈恪青不见了,只有小陈恪青正在拧毛巾,拧好了给小雨擦脸。
  小雨被热气熏的脸蛋红扑扑的,像个小苹果,佩服地说:“小明哥哥你好像我爸爸哦!”
  何笠阳:呵呵,他就是你爸爸。
  好像这日子和他们离婚前也没什么区别,相敬如宾,各干各的,然后躺在一张床上却同床异梦,要么直接就不在一张床上躺着。
  但他们现在倒比以前交流的反倒多多了!
  毕竟是特殊情况,说的最多是公司事务,何笠阳每天都会把公司里的所有事都告诉陈恪青,说完公事以后,再讨论那个更棘手的问题。
  何笠阳问他:“临时借读不难办,我和学校的校长谈过了,你明天就可以去学校了,其他的手续慢慢补。但是你要是去学校了,平时公司要是有事我问谁?”
  陈恪青毫不犹豫地说:“我既然委托给你了,自然相信你,你做判断就好了的。”
  就不怕被我折腾倒闭了吗?何笠阳想着,心里有点暖。钱不能代表一切,但能在金钱方面这样信任我,也是对我人品的绝对信任了。
  何笠阳感觉到陈恪青欲言又止的:“怎么了?是小雨出了什么事吗?”
  陈恪青还是没忍住:“你今天和那个尼尔约会得怎么样?”
  何笠阳大大方方地问:“怎么了?”
  陈恪青好久没说话,他还以为陈恪青不继续说下去了,这人就是这样,老是说一半就不说了,何笠阳有点困,迷迷糊糊地有点要睡过去了,陈恪青突然又说话,把他弄醒了过来,说:“阳……何笠阳,我并不是觉得你现在找男友不道义,也不是说在我之后你就不能再找男朋友了,我们分手后,你当然可以有自己的新生活。但我觉得,呃,我是说,我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那个尼尔有点轻浮并非良配,你或许可以该多考虑一下。”
  无论怎么说,他们离婚协议一天没签,陈恪青就一天还是他的丈夫,被自己的准·前夫教导该怎么交新的男友,这个事太神奇了,何笠阳一下子醒了,总感觉陈恪青的话带着偏见,他皱了下眉,脱口而出:“你和他又不熟。我们走到这种地步,你有什么资格教我?”
  陈恪青像是被噎了一下:“对不起。”
  何笠阳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说得太过分了,冷静了下,说:“我也有点冲,抱歉,但是尼尔真的不是那么轻浮的人。我和他目前也没发展到多深的地步,毕竟我们现在这个情况,又不能正式离婚,要是你一直不恢复,我至少得等四年才能离婚,也不能拖着人家那么久不是。”
  陈恪青:“这事我会再想想办法的,不会拖你那么久的。”
  何笠阳:“嗯,谢谢。”
  有点睡不着了。
  何笠阳说:“我前几天梦见初中时候的事了。唉,你当年真是水灵灵的,特别好看,我就对你一见钟情了。我还记得你一次和我说话,是‘同学,你知道教学楼c怎么走吗?’,然后我说‘不知道’,你又对我说‘谢谢’。”
  陈恪青:“……”
  何笠阳:“你忘了吗?”
  陈恪青:“……不是。”
  刚才不还说了一大段话指责他找的新男友太轻浮吗?现在又跟挤牙膏一样说话了,何笠阳问:“什么不是?”
  陈恪青:“那不是我们初中第一次说话,我们第一次说话是在公交车上,开学报道的第一天,我们坐到同一辆公交车上,我坐在你后面,你睡着了,那班公交只经过我们那所初中,到站的时候我把你叫醒了,我说‘同学,你是不是也去七中?到站了。’,你醒过来,一边低头手忙脚乱地找眼镜,一边对我说谢谢。我先下了车,但下车前和司机说了下让他等等你。后来我在班上见到你,发现我们还是同班同学。”
  轮到何笠阳沉默了,听陈恪青这么一说,他好像是有点印象了,但他当时根本没有抬头看——那个人居然是陈恪青吗?
  “等等,你竟然一直记得我吗?我以为你根本不认识我的,我以为我们是初中毕业旅行那次抽到同个房间才认识的!”何笠阳诧异地说。
  陈恪青无语地说:“我以为是你不认识我,你还把我的名字从‘陈恪青’记成了‘陈青’。”
  何笠阳老脸都要红了:“不是啦,我是咬到舌头念错了。”
  陈恪青舒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
  没想到还有这么件事。
  何笠阳感慨,问他:“以前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陈恪青回答:“你又没有问过我。你那时都是独来独往,只埋头学习,谁都不搭理,我有一度还怀疑你是不是有脸盲症,记不住同学的名字,所以每次我和你说话,你都像对陌生人一样紧张,好像我要欺负你一样,我都不敢和你说话。后来毕业旅行你又说错我的名字,我是真的以为你不认识我。”
  那不是害怕,是因为我喜欢你啦!这种话我一个大叔怎么说得出口!!何笠阳面目扭曲地想,“我……我以前比较孤僻。明明是你众星捧月,应该不记得我这种小角色才是。”
  陈恪青说:“怎么会?”
  话说开了一些以后,何笠阳觉得心里舒坦了许多。
  他们以前为什么从不这样子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