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明朝考科举 第176节
  太子瞥了他一眼:“罢了,孤还想多留你几年,别再叫国舅抓着吧。再说,锦衣卫有什么可扮的,顶多就跟两位舅父似的,抓几个做错事的太监罢了。孤要扮,也得是挥军百万,南灭倭国、北平鞑靼的大将军……”
  刘瑾感激涕零地低下头,谢过太子对他的关爱,退出去给太子取新茶。踏出殿门后,他像不适应外面明丽的阳光般眯了眯眼,朝着大明门方向看了一眼。
  他倒要谢谢两位国舅替他拔去了那么多争宠的人,谢谢崔侍讲编书编试卷,叫太子的心思倒向他。
  若有一天太子践祚,他刘瑾大权在握了,那位素有清誉令名的崔大人要来投奔他,他肯定也会倾心结纳,礼贤下士,做一位值得投效的主君。
  清宁宫内外,主仆二人都想着崔燮,却不知他们很快就不用光想着,而是要真正地见着这个人了。
  三月廿二,状元伦文叙领进士三百人到先师孔子庙行释菜礼。
  四月初,工部着人刻了题有本榜三百进士的石碑立于国子监。
  至此,弘治十二年这一科抡才大典就算平平顺顺地结束了。从知贡举官、考试官、同考官、监场官、提调官……皆以论功行赏,各有升迁或赏赐。副主考官、翰林院学士程敏政以擢才之功被刘、李、谢三位阁老援引入阁。
  程学士入阁后,第一件事倒是先推举了李东阳的弟子,弘治十年刚刚回朝的翰林侍讲崔燮为从五品侍讲学士。
  内阁批蓝、天子批朱,一路毫无阻滞地照准了他的奏章。天子另有特旨命崔燮兼东宫讲读官,教导太子朱厚照读书。
  消息传出来,翰林院上下一片冷漠,待得久些的人都有种“果然如此”“终于来了”的感觉。倒是科道言官们算计着崔燮在侍讲位子上待的时间还短,不够三年考满,又没有大的功绩,这回算是越级升迁,抓紧机会弹劾了他一本。
  崔燮便得上疏辞谢,等天子“不准”。
  这都是依例弹劾、依例辞谢的,要不是崔燮年纪太轻,还应该依例告老一回。
  他趁机请了一天假在家里写辞让疏,却不料奏章还没磨蹭完,他家大门竟叫人“咚咚咚”地砸开。一乘小轿飞奔进院,轿身还没停稳,就从上面跳下来个白白胖胖、养尊处优的太监。
  高太监不顾自己年纪大了,身材不及年轻时矫健,硬是踩着三寸厚的靴底飞奔到崔燮面前,气都顾不上喘匀便急急地说:“崔大人,快随咱家进宫!大胜!咱们这两年都罕有的大胜!”
  他上来拉住崔燮便往轿子里走,满面红光地说:“今年初鞑虏犯甘州境,陕西行都司都指挥李清、朱瑄等人用你和谢同知试制的水泥筑城应敌,这一战斩首、俘获虏寇三百余人,获马匹九十匹!皇爷有旨,召你跟谢镇、谢同知入宫陛见!”
  第278章
  高太监急急地抢了人就上轿,随同来的小太监们落后一步,拿了崔燮的官服、靴帽、牙牌,到左顺门外才帮他换上。
  到得西角门外,却见谢瑛已先一步等在那里了,见他进门,眼中霎时绽放出一阵光彩,似有许多话要说。不过御前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人默默交换了个眼神,都站在阶下,恭敬垂首,等待天子召见。
  不久便有内侍引二人进到文华殿,见到了身着常服的弘治天子。天子容光焕然,眉梢眼角都透着舒展的笑意,吩咐内侍:“赐崔先生座,赐谢同知座。把那道边报拿给两位大人传看!”
  两人谢恩坐下,一起看了那封边报。
  这是二月发出的边报,内容和高太监说的差不多,正是甘州都指挥大败鞑靼小王子侵袭的始末。而这场战事之中,他们俩搞出来的砖粉水泥竟发挥了大用,在城下拦住了虏寇骑兵冲阵。
  去年年底他们献上土法水泥的方子,工部试过效果后便将方子推传至九边,兵部尚书马文升又上奏折,乞沿九边重修长城。天子皆尽准诏,命兵部多运石灰、石膏至边关,叫当地各自安排,修筑加固城关。
  城中四位陕西行都司都指挥、两位甘州卫指挥使便趁过年拆了城中许多旧屋,将城墙加厚数寸,墙外箭垛加高,一座城修得水泼不进。因瓦剌、鞑靼两族都继承了前元骑兵的精良战法,几位指挥使为了对付骑兵冲阵之术,绕着城修了一圈水泥拒马,将水泥凝成尖利椎块,叫人埋在城外荒土里。
  小王子冲击甘州时,正是二月初,城外已长起野草,遮住了水泥椎。虏寇还以为甘州城外的拒马是普通的木拒马,更不知原本平坦的地面早埋下了比梅花桩更险恶之物,一次冲阵上来就折了几十匹良马。
  他们若要靠近城关,就只能牵马步行,放弃最擅长的马战;若不放弃,就得在水泥林外射箭,根本射不到加高了数尺的城头。而城上的落箭、抛石、火瓶、炮弹却能重创鞑靼兵马。
  虏寇围城数日,死伤日重,僵持数日后,不得不退兵。而都指挥李清此时却断然命人打开城门,以预先浇筑好的竹筋混凝土板铺出条通往草原的道路,朝廷兵马从背后飞快地掩杀上去,留下了三百余首级与俘虏。
  天子欣悦不已,命人将甘州送来的首级传示九边,以振军心。将士斩首有功者各官升一级,赐钞千贯,指挥使等人亦各有封赐。而在边关拒敌的有功,制出水泥的也有功,天子特地召谢崔二人过来,便是要当面嘉勉赏赐他们。
  因两人都是新升的官,再迁便实在迁得太快了,该是荫一子为锦衣卫更合适。
  然则这两个人偏偏都没有儿子,甚至连可以过继的侄子都没有。谢瑛那个侄儿是叔父家的独苗,过继过来便是断了恩亲的烟火;崔燮这边还只二弟生了嫡长子,他也不能为了自己过继侄儿,就逼着弟弟们生——再逼这会儿也生不出来呀。
  天子这才意识到,他朝中还有两个没有后代的光棍儿呢。
  一个专心办案,整素肃衣卫风纪;一个耽于教育,为天下学子传道解惑……或者还有要教导两位国舅的关系,竟闹到偌大年纪了还没娶妻生子!
  按朝中旧例,没有儿子,就该推恩侄子。可是天子一想到他们没有亲生子,不禁就有些踌躇——这两人哪怕是现在结婚,年底就抱上儿子,孩子长大时,做父亲的年纪也大了,父亲们挣的一身功绩推恩给了侄儿,叫后来生的弱子们依恃谁去?
  他想起宫中娇儿爱女,便劝了他们一句:“你二人也该为自己想想,不必学霍去病,定要灭了日、灭了虏患再成亲。这道荫封旨意朕替两位卿家留着,等你们想清楚了再说。”
  谢瑛只有一个堂侄,世职都是要给他的,因此不必多想,当场就请荫堂侄。崔燮倒还得看两个弟弟谁能生,谁的儿子有出息,并不急着立刻选人,便求天子许他将来择定了再请旨。
  这俩人直是奔着绝后去啊!
  要不是天子知道他们素来品性端正,家里不养优童,出门也不狎戏子,一心只扑在事业上,都要以为他们有龙阳之癖了。
  他看谢瑛已经请了旨荫封堂侄,便不再多说什么,只劝崔燮:“崔卿年纪尚轻,此时成亲也不大晚,回去慢慢考虑吧。若看上哪家淑女,朕将来也要有赏赐。”
  崔燮十分感动,重申了自己得祖先告诫,不能成亲的事。
  可怜哪。
  高公公在旁听得直揩泪,朱佑樘也几乎想下旨叫他跟弟弟们分家,可兄弟们相依而居仍是儒家孝悌之义,做皇上也没有逼着臣子不管弟侄的道理。
  天子微微摇头,不再提此事,吩咐内侍:“请太子来见见崔先生,谢卿亦不须回避,今日叫他一并见见国之功臣。”
  立刻有内侍到清宁宫传旨。太子听了,脸上倒淡淡的没什么表情,端起储君架势说:“高伴伴、刘伴伴,替孤更衣,随孤去见两位大人。”
  刘公公一面替太子更衣,一面用关切怜惜的眼神看着他。
  朱厚照其实并不太震惊,也不需要安慰。
  他从拿到那份边报抄件的时候,隐隐就猜到了会有和崔燮见面的机会,心里甚至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再差不过就是崔燮也兼东宫职,当他的讲读官罢了。
  这个崔先生就是再狠恶,也不能把他这东宫太子当作普通弟子一样惩罚。他眼下已经有十几位侍班官、讲读官、正字官了,有许多比侍讲学士身份还高,难道他进来之后真能一手遮天么?
  不可能,他还有程詹事和王学士……
  平常严肃得让小太子想起来就生畏的学士们此时都俨然成了他的精神支柱。
  他打点起精神,挺胸叠肚地走进文华殿,崔谢二人立刻起身行礼见驾。太子答了礼,抬头看着二人,心中微叹:这两个真人比连环画儿里画的还体面,要是东宫里也都是这样的人该多好呢!
  可惜他们一个教国舅办案,一个给国舅编撰连环画,害得他宫里年轻有力的太监都在国舅们查办案子时抓走了,只剩下高伴伴、刘伴伴这样的老伴了。
  太子目光微垂,不忍再看那两张教人想起伤心事的面孔,低声道:“孤久闻两位大人之名,一直没有机会亲见,今日得见,心中亦不胜欢喜。”
  两人逊谢一番,弘治便指着崔燮说:“崔先生才学出众,人品亦佳,朕已命中书舍人拟旨,往后叫他兼任东宫讲读官。哥儿以后也要听崔先生的话,好好念书,叫好叫朕与你母亲放心。”
  果然来了!
  这个崔先生光出现在国舅们的口中、他读的书里、奏章上还不够,就要走到文华殿,当他的先生了!
  太子不由得又看了崔燮一眼,却见他长眉微拧,目光凌厉如剑,斜斜射向自己头顶。那副神情竟比王鏊先生发现他不认真读书时更可怕,吓得他立刻避开那道目光,转头看见父皇身边福泰的高公公,才又有了几分安全感,强自镇定,问道:“孩儿如今正跟杨先生和张先生读《大学》《礼记》,崔先生来了又讲什么呢?”
  天子宠溺地看了他一眼:“先生们又不是只教你念书,还要给你讲做人的道理,治天下的道理,熏陶你的性情……崔先生品行极好,又精于农事,每日杨、张二先生讲完经书要旨,便叫崔先生给你讲讲稼穑之道。”
  国朝历来以农耕为本,天子、皇后每年春天都要亲行耕籍礼、先蚕礼,以身作责,劝百姓耕织。
  弘治帝知道太子平常就喜欢看有关农事的连环画,也盼着儿子将来能长成个知道百姓疾苦、稼穑艰难的好皇帝,让崔燮给他当先生,当是两全齐美之举。
  小太子却一点儿也不觉着美,颤巍巍地又看了崔燮一眼。
  崔燮正垂首站着,应承着要做个好讲官,尽心尽力教导他。那双眼也微微垂着,容色温柔沉静,眉头也舒着,好像刚才那道锐利的目光都是他的错觉似的。
  朱厚照叫他温柔的神情迷惑了一瞬,竟大着胆子问他:“崔先生讲课时,孤能拿着《每日农经》当讲章看么?孤看书时,有些东西不是很明白,想叫先生讲深点。”
  他其实也不敢在先生们面前看连环画,不过如今父皇在身后,崔先生又是那个编印连环画的人,他就大着胆子问一句。
  问完了之后,他忽然觉着自己这个主意真是绝妙。
  若崔先生答应,那崔先生在他这里就是个好先生,他就不用害怕;若是教训他,不许他听讲时看连环画,那他就告诉告诉侍班的老先生们,这个崔先生是编连环画的!
  他仿佛抓住了崔燮的把柄,对这个先生也没那么怕了,脸上也露出了一点胜券在握似的笑容。
  崔燮也同样笑着,目光恭敬地落在身前的方砖上,自信地答道:“那些东西都印在臣心底,何必对着讲章才能讲?殿下有哪处不懂的只管问臣,臣不须看文稿。”
  太子微张开嘴,一时想不起该怎么对付他才好。凝神想了一阵,倒真想起了一个自己觉得特别难,先生们也一定不懂的问题,回头朝着天子撒娇:“儿子有个《农经》上的问题早就想请教先生了。别的先生都太严肃了,儿实不敢问,父皇叫崔先生替我讲吧。”
  天子又无奈又纵容地看着他,笑着说:“准备讲案、笔墨,朕替你求一求先生吧。”
  崔燮当然不敢等皇上求他,主动上前请命为太子讲学。太子胡乱谢了他一谢,立刻喊了一声“刘伴伴”,要他去清宁宫拿看豌豆的水晶镜儿来。
  刘瑾像最平常的内侍一样,温顺低调地转身出门,看都不敢抬眼看看御前两位大臣。但他的姓氏就注定叫他引起了崔燮和谢瑛的关注,人还没出门,容貌举止就已记在了两人心里。
  ——同为八虎之一的高凤虽然也被两人x光般的目光扫描过一回,却因为在历史上太透明了,崔燮都没记住他的名字,在确认他不姓刘之后就被扔到一边去了。
  第279章
  不一时,刘太监便捧着一个水晶犀角的放大镜和些剪下来的小花回来。
  弘治天子一见便笑,问太子:“你也要请崔先生给你讲格致之道?若要学就用心学,须得格彻了道理,要是半途畏难撒娇,先生要责骂,朕也不护着你。”
  崔燮看了那托盘一眼,目光微转,似乎马上就要讲起天人之道。小太子心尖儿一颤,连忙摇了摇头:“我可格不来这花,这是刘伴伴自作主张取来的,我只要他拿水晶镜儿来就够了。”
  这个刘伴伴,怎么遇上跟崔先生沾边的事就不复平常的伶俐呢?早年间国舅逼他做卷子时就护不住他;上回国舅们带走东宫里的内侍时又想不出主意;这回更是当着父皇和崔先生面拿错东西,害他险些要听什么理学了……
  早知道就带覃大伴来了。
  太子略有些怪他,便不再用他取东西,回头央高公公:“大伴替孤拿几张纸来。”
  高太监亲自去取了一沓玉版纸,顺带拿了笔墨、砚台、笔洗,把东西搁好了,亲自替太子研墨。太子身边两位公公都比他年轻,却不及他利落,没抢过这套活儿来,只能站在后头看着这位前辈讨好太子。
  论侍候人的本事,这两个人又怎么能跟熬过汪直、梁芳,成化年间就当了司礼秉笔太监的高公公相比?
  朱厚照看着高太监矫健的身影,心里也微觉羡慕。不过他用不着笔墨,直接走过去,取了一张白纸铺在阳光下,拿起水晶透镜往纸上照。
  崔燮霎时明白了他要做什么,立刻阻止道:“太子殿下可是要以此镜取火?这文华殿中多用木头、丝帛装饰,容易着火,不合作这么危险的事。殿下若欲取火,可以到院中石砖上引。”
  太子偏转了一下透镜,刚刚聚起的光点散成一片,笑嘻嘻地说:“孤岂会在宫中引火,只是好奇,为何这镜儿照东西看时,刚从这纸上移开去时,是越放越大,到远了就模模糊糊看不见了呢?还有用它取火时,怎么就非得在这么高的地方,它才能把日光聚成小点,或上或下,那光圈就大了呢?”
  崔燮颈后蓦地一寒,不由自主地看了太子一眼——他好容易才回忆起来点儿高中生物,能糊弄糊弄文科生,太子怎么不问生物,居然问起物理了?
  他只记着朱厚照不爱读书爱打仗,可没听说过这熊孩子还爱琢磨物理啊!
  玉阶上的天子只含笑嗔了一句“胡闹”,温言道:“崔先生便给太子讲讲,朕也想听听这其中藏着什么天理。”
  天理?凸透镜聚焦格出个什么天理……是不是光的折射原理?
  自打高二会考结束,崔燮就把物理书和脑子里的公式定理都打包扔掉了。现在就是搜肠刮肚地回忆起来,他也单记着光透过凸透镜时会发生折射,还有个倒立成像什么的,可要给别人讲明白,那是万万讲不了的。
  他心里揉搓得跟洗衣机一样,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甚至有种近乎冷酷的刚毅。
  ——他不懂的,太子和皇帝肯定更不懂。大不了就接着测数据、画图、列算式,让太子自己算两回就好了!
  崔燮垂首应道:“臣亦不敢说懂得,只是略有些想法,陛下与太子若不弃,臣这便讲讲阳光从这透镜里照过来时的曲折变换。”
  天子点头同意,他便走到讲案前,把太子手里的放大镜接过来,在空中移动位置,直到纸面上呈现一点极小又明亮的光点,先给这一点起名“焦点”。
  光聚到这一点,能烧焦纸张,故叫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