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程六出面色如常,丝毫不见愤慨或难堪。
  万平许是觉得无趣,啧了一声,两人一路兜兜转转,花了一刻钟才走到一间厢房前。万平独自进去取了书,将书递给程六出,又快又急地说了一通抄书要求和还书的时日,带他出府。
  走到一半,遇到一个中年男人找他去正院帮忙,万平立马收起高傲的表情,溜须拍马、一阵应和,丢下一句“等我一会儿”就跟着那男人走了。
  程六出站在原地等了一炷香功夫,万平依然没出现。眼看天色渐暗,想起一整天都没回家,他心中不耐,决定自己按来时原路出府。
  夜幕已然降临,院内却还没来得及点灯,屋舍层叠、树影重重,一片暗色下,程六出越走越快。
  直到走到一处垂花门前,他听到前方隐约传来些衣料拖地的细碎声响,隔着一座假山,他看不真切,却本能地警惕心神,停下脚步。
  “谁在哪?!”刹那间,只听见前方一声厉呵,一个身着锦衣的高大男子从假山后现身,看上去初初及冠的模样,神情紧张。
  青年见只是个瘦削的少年,面色稍定,恼怒道:“这小子哪个院的?!拉出去打板子!”
  青年身后闪出一个仆从,正要上前拽程六出,却被他灵巧地闪身躲过,分秒之间他便转了个心眼,不卑不亢道:“贵府请我来拿胡老爷的几册孤本,让我带回去抄。”
  青年眼神狐疑,却止住了仆从,以为他是胡老爷招揽的年轻学子,一时不敢妄动。
  程六出后退一步,作揖道:“若无事,那学生便先走了。”而后转身,另找路出府。
  出府后,程六出想起青年的神色,总觉得哪里有些古怪。不过宵禁在即,他怕误了时刻,不敢耽搁,将府中事抛之脑后,急急出城去。
  胡府中,胡品之神色焦躁,在院内来回走动。不多时,仆从从别院赶来回话:“公子,那人不是老爷请来的学生,不过一个穷抄书的小子。估摸着,应该也没发现什么。”
  胡品之没被他的话宽慰到。他眉头紧皱,狠狠握起拳头,踌躇纠结良久,半晌后还是咬牙吩咐:“不行,以防万一,不能放过他。”
  “去找人,不管你是打死、淹死还是烧死,”他揪起仆从的衣领,眼睛充血,青筋暴起,神色狠厉狰狞,“都不留活口。”
  他松开手,仆从被吓得瘫软在地。
  “快去!”
  第6章 恨别离
  皓月当空,四台山一片寂静。
  借着月色,程六出穿行在山林中。不知为何,走了无数遍的山路,今日却透着几分无名的古怪。他以为是自己劳累一天有些恍神,摇摇头继续向前。
  走到一处溪水边,他蹲下身用水拍拍脸。溪水清冽,他的发丝上沾满水珠,一滴滴落在水中,波纹晃动。
  忽然,水面上闪过一道寒芒,他定睛一看,却见水中倒映着一把利斧,高高地举在他头顶,顷刻间就要落下!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先一步动身,他一个侧身翻到旁边的草地上,斧头落了空。一个身影扑倒在地,又踉跄着站起身。
  朗朗月下,他看清了来人的模样,是个与他差不多高的中年男子,身材精瘦,神情暴戾,带着刀尖上舔血过日子的人才有的疯狂和阴狠。
  不安弥漫上程六出的心头,他逼迫自己镇定下来,冷静迅速地扫视一圈周遭的环境,又盯着男人的眼睛,不愿激怒他,沉声问道:“我与阁下无冤无仇,你何必下此狠手?”
  男人嗤笑一声,脸上皮肉垂叠、沟壑纵横,吊梢眼里闪着嗜血的精光。
  “小子,你不走运,有人找我买你的命!”说罢,他又紧握斧头,明晃晃的斧刃直直劈向程六出!
  程六出早有准备,他敏捷地弯腰踏进浅浅的溪水里,躲过利刃,又乘势抓了把溪流底的石子朝男人的脸上丢去,转身拔腿就跑。
  男人下意识抬手挡住,却晚了一步,他大叫一声,石子混着泥沙糊在他的眼睛里,半眯着眼揉搓,却见程六出向林中深处跑去。
  被一个毛头小子摆了一道,男人心中恼怒和杀意更甚,只听他一声暴呵,三两步就扑到程六出身后,抓起斧头一通乱砍!
  程六出躲闪不及,后衣领被斧头尖勾住,利刃划过他的后颈,他强忍疼痛,向男人的下身踹去!
  男人体力和力量都更占上风,转瞬就反扣住他的双臂,将他狠狠按倒在地,斧头一下下劈在他的背后。
  程六出的脸贴着泥地,侧脸在粗砺的石子上摩擦,可他来不及疼痛,拼命挣扎着,在求生中爆发了巨大的能量,借男人的手臂为支点,腿脚奋力一转,又将男人压到在地。
  斧头被程六出踹到一边,两人就这样在地上扭打着,拳头雨点一样落下,只闻闷哼声、痛呼声、急促的喘息声。粘稠的血滴到他的眼皮上,汗和血腥味充斥他的鼻腔。
  程六出一拳拳打红了眼,可体力逐渐不支,他将男人狠狠踹到一边,挣扎着起身想跑。
  男人眼见就要滚下山坡,却抓住最后的时机,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猛地朝程六出掷去!
  程六出耳畔传来风声,神经无比紧张敏感,身体却已经疲乏到无力做出躲闪。他眼睁睁看着匕首刺进他的左肩,又弹落在地。他艰难地捡起匕首,回望一眼,男人已经消失在山坡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