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他下了马,劳烦侍卫通传。
  侍卫们犹豫迟疑,有一个劝道:“侯爷,您过几天再来吧。”
  秦泯面色平静,心却被钢丝悬住。
  秦泯道:“还请将军指点。”
  那侍卫连忙道不敢不敢,咬咬牙,看了看左右侍卫,还是没敢说。
  秦泯道:“劳烦通传。若有任何事,吾一力承担。”
  那侍卫拧紧眉,他一向敬畏侯爷,侯爷保家卫国……这时候进宫去,不是正撞到枪口上?
  那侍卫迟疑片刻,咬牙低声道:“侯爷,小世子去世了。宫中大乱。陛下他……”
  后面的话秦泯都听不清了。
  好似雷声忽震,秦泯一下子聋了耳。
  第50章 古代虐文里的炮灰攻50
  雷声过去,秦泯上了马,回了威侯府,继续揉面团。
  春节快到了,他要学好做汤圆,元宵请怯玉尝尝,看他做的是不是味道也还不错。
  揉面团要专心,不能东想西想,要专心地揉面团。
  加水和面,水加多了加面粉,继续揉,揉到尽头,怯玉就会来尝,会告诉他这汤圆揉得怎么样。
  除了汤圆,他还能学会更多更多。一年四季,不同的季节不同的蔬果,洗手作羹汤,这一次手上不沾血腥,只有柴米油盐酱醋茶。
  他来到人间,放下刀枪剑戟,搭建屋舍,点燃炊火,燃起炊烟,烹调出一家的团圆。山下万千灯火,家家户户炊烟。
  怯玉吃起汤圆,说很甜:秦泯,真好,甜甜的,一点也不苦。
  一点也不苦。
  秦泯哀急攻心,倏地吐出血来,染红了面团,浸润了双手。
  血流下板案边缘,滴滴往下淌。
  幻想中的团圆,在血淋淋中散去了。
  帝王的寝宫紧闭。
  主子的尸身一日不能安葬,山休就苟活一日。
  他蜷缩在主子的床榻旁,泪早就流光,主子去世也已接受。
  没什么可怕的。
  无非是从人世间伺候,转换到去阴曹地府继续伺候。只要他在一日,就伺候主子一日。人身鬼身没有区别。他是要跟着主子的,去哪里又有什么关系。
  山休回想着跟主子的一切,偶尔还微微笑一下。主子躺在太阳下,跟小懒猫似的。他喂主子吃东西,主子也乖乖地吃。主子还要他陪着一起晒太阳。
  太阳可真暖啊,照在活人身上暖洋洋的。可主子现在成了死人,不能晒太阳了,话本里说了,鬼魂在阳光下会灰飞烟灭的。
  不能晒太阳,主子该入土了。陛下为什么还要主子受折磨,主子要干干净净地睡在棺材里,要尽快,尽快,不能等到……主子最爱干净了。
  主子还爱……还爱……
  “山休,这是我最喜欢的物品,就算将来我离开了,这箱子也是要做陪葬品的。”
  山休缓缓站起了身,主子还爱那簪子,那簪子好好的,好好的,主子最喜欢了。
  他来到木箱前,打开了箱盒,除了簪子,那一封写给萧倦的信也露了出来。
  ……
  山休带着那封信跪在了帝王寝宫外。
  张束将那信呈了上去。
  萧倦看完了,良久才道了一声:“你对谁都好,唯独对朕——”
  萧倦收好信,抱起了怯玉伮。
  帝王的陵寝从登基就开始建造,怯玉伮先住进去,等怯玉伮喜爱的人们,把他杀了,他也算了了这人世的一切。
  地府里,寻到怯玉伮了,这一次,他决不允许怯玉伮再喜爱旁人。
  没有宫妃,没有孩子,没有谢知池,只有他和怯玉伮,相依相守,千年万年。
  所有怯玉伮提到的人,萧倦不允许他们自尽,不允许他们打扰怯玉伮。山休自尽也被监视的暗卫拦了下来。
  林笑却穿着龙袍,葬进了帝王的陵寝。
  乌婪也葬进了帝陵。
  这一天阳光正好,没有风雪。
  萧倦的身体自那日起,越发不好了。
  本就伤势未愈,又千里奔波。后又割肉喂林笑却,许久没有诊治。
  元宵这日,宫廷里挂起许多红灯笼。
  寒风中,萧倦咳嗽起来,竟咳出了血来。
  张束叫来太医,萧倦并未讳疾忌医。怯玉伮没能活够的那一份,他得帮着活下去。
  萧倦面色苍白地靠在榻靠上,张束落着泪,萧倦道:“没什么好哭的。张束,朕好像突然明白了。”
  张束哭,并不是因为帝王的威严。或许泪水里有几分,是为了他一直伺候的萧倦而哭。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偏偏过去萧倦不明白。
  皇权的习惯将他浸染,他背离冷漠的本能喜欢上一个人。渐渐学着养成新的习惯来爱人时,爱人却永远地离去了。
  萧倦赐了许多珍宝安慰小产的丽妃,放任皇后给哥儿们灌输异类的思想,让谢知池回到了朝堂,手里的权力开始下放给太子。
  萧倦期待着死亡的来临。
  对于皇座与权力,萧倦并没有多么喜爱。他只是天然地认为,那是他的东西,任何人不得染指。他生下来便拥有太多太多,这个世间仿佛只是他脚下的尘泥。过度的餍足带来倦怠与傲慢,脚下的蚂蚁想爬到他的身上,只能得到死亡的结果。
  然而有那么小小一只,与别的蚂蚁不同。萧倦甘愿伸出手掌,让蚂蚁爬上来。蚂蚁不喜欢这里,他也可以带着蚂蚁去看看别处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