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比我大三岁[七零] 第28节
  楚酒酒当然对张凤娟也有感情,但她的感情,永远都不会像楚绍这么深。
  韩生义和楚绍对待楚酒酒最大的区别是,楚绍喜欢命令,直接告诉她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而韩生义会问她,究竟想做什么。
  就像现在,他问楚酒酒:“你想知道吗?”
  楚酒酒思考了一下,点点头。
  ——
  楚酒酒回到家里的时候,楚绍正坐在堂屋里编席子。
  不愧是未来能够白手起家的男人,楚绍动手能力跟韩生义一样强悍,凡是带点技术的活,他只要看一遍,就能立刻上手,而自己做一遍以后,再做第二遍,就跟老师傅没有任何区别了。自家床上用的席子,楚绍委托了村里的老太太来做,老太太打死都没想到,楚绍就过来说了几分钟的话,等他回去,自己的手艺就被偷学完毕了。
  好在楚绍不是那么不厚道的人,那几张席子照样还是老太太做,而他编的这些,他想用在自家的窗户上。八月马上就到,高温一天比一天难熬,楚酒酒晚上被热醒好几回,把席子贴窗户上,屋里也能凉快点。
  明明手上的每一个动作都是满满的爷孙爱,但他周身放出来的冷气,都能用来当天然冰柜了。
  楚酒酒讪讪的走进屋子,楚绍听见她回来的动静,却没有抬头的意思。
  楚酒酒刚从韩生义那里听说了张凤娟的死因,她已经明白楚绍为什么会对她发这么大的火了,也明白为什么楚绍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强调,不要一个人上山。
  因为张凤娟就是在数九隆冬里,为了找一些冬天才长的食物,独自一人跑进了深山,结果一脚踩空,掉进冰冷又湍急的河里,然后,再也没有爬上来。
  村民一开始不知道她掉进了河里,绕着整整四座大山,里里外外找了好几遍,最后还是在一条山沟的河面上,找到了张凤娟的一角衣服。
  破烂的布料挂在尖锐的石头上,一看就是被石头扯下来的,如果只是找到一只鞋,大家还能幻想,是张凤娟丢了一只鞋,可找到的是这样一块布料,她的结果如何,所有人都能想象到了。
  村里不再搜山,开始让各村留意河面的情况,只是从冬天到春天,再到夏天,张凤娟的尸体一直都没找到过,村里人从揪心、到麻木、再到默认放弃。这些,就是整个上半年,楚绍的经历。
  易地而处,如果是自己先经历了这些,然后又听到下午的那场乌龙,她的反应只会比楚绍更加激烈。
  是啊,没有人是故意的,可楚绍那道还在流着淤血的伤口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被人撕开了,他不能怪任何人,难道,他连发一场脾气都不行了吗?
  想通这些以后,楚酒酒就一点都不紧张了,还特别心疼她爷爷,恨不得赶紧回到家里,抱着爷爷的脑袋嚎啕大哭。
  ……
  楚酒酒越想,越觉得悲从中来,连爷爷那张冷酷无情的脸,都变成了故作坚强的保护色,楚酒酒情绪来的实在太快了,没一会儿,她的眼中就装满了不值钱的泪水。
  是真的不值钱,说哭就哭,一点含金量都没有。
  ……
  楚绍还不知道,他生闷气呢,一边生闷气,一边勤劳的编席子,顺便在心里腹诽,竟然还不认错,这孩子太犟了,也不知道她是随谁。
  直到他听见抽噎声,他才惊愕的抬起头,这时,楚酒酒已经哭好久了,她拿袖子擦眼泪,刚擦完,紧跟着下一颗又掉了出来,看着好不可怜。
  楚绍:“……”
  该哭的是自己才对吧!怎么一会儿没看,她倒是先哭起来了?
  把编了一半的席子扔地上,楚绍皱着眉站起身,一脸苦大仇深的走过去,他不会道歉,连示弱都是硬邦邦的。
  “哭什么,我又没打你。”
  楚酒酒擦着眼泪,听到这句话,她抽了两下,红肿着一双桃子眼,问楚绍:“你、你还打算打我吗?”
  楚绍停顿一秒,“这个……”
  瞬间,楚酒酒哭的更大声了。
  楚绍:“……”
  被楚酒酒哭的头疼,他连忙说:“好了好了,这不是没打上吗。”
  话说出口,楚绍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不该这么说,心里有点后悔,他赶紧琢磨着说点别的来补救,而这时候,楚酒酒已经扑进了他的怀里。
  她哽咽道:“爷爷,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让你担心了,到哪我都会好好保护我自己,天大地大,我的命最大!我要长命、我要百岁,我要陪你一辈子!”
  楚绍一愣,心脏有股暖流缓缓而过,这感觉很陌生,却着实不赖,神情从僵硬慢慢变得柔和,连他的声音,没有刚才那么冷了,“瞎说什么呢,你以后不嫁人啊,哪能陪我一辈子。”
  楚酒酒紧紧抱着他,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嫁不嫁,就不嫁!”
  楚绍没把她的话放在心里,小孩子嘛,想起一出是一出,等她长大了,想法都不知道变几百回了。
  顺着楚酒酒的毛撸,楚绍敷衍道:“行行行,都听你的。”
  听出了他的敷衍,楚酒酒不满意的抬起头,“爷爷,我是认真的。”
  “我还给自己找了个免费保镖呢。”
  保镖?
  心里已经有了不祥的猜测,但他还是问道:“你说谁?”
  “韩生义呀!”眼角还挂着泪,楚酒酒兴高采烈的说,“他答应我了,以后会陪着我,还会保护我,有他在,爷爷你就该放心啦!”
  楚绍:“……”
  放屁!
  就是有他在,老子才不放心!
  第28章
  楚绍心很累。
  明明受惊吓的是他,被气到心脏爆炸的是他,现在哄人的还是他。
  好不容易,小祖宗不哭了,楚绍还得去准备晚饭,吃饭时,他连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生怕再度刺激到楚酒酒的泪腺。
  “所以,你们两个和好了?”
  楚绍把菜往楚酒酒的方向推了推,免得她夹菜还需要伸长胳膊。
  楚酒酒坐在长条凳上,一边晃腿一边回答:“嗯,他跟我道歉了。”
  楚酒酒的语气很矜持,但楚绍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她竭力隐藏的小得意。
  幼稚。
  一面在心里不屑的点评,另一面,楚绍无意识的勾起了嘴角,显然也觉得有点骄傲。
  楚酒酒是个什么样的人,别人不清楚,他还不清楚么,她想起一出就是一出、看着厉害其实特别容易心软,再加上种种原因,她对韩生义的容忍度已经达到了一个别人无法匹敌的高度。楚绍原本还担心她会率先认输,没想到,他的孙女还是个特别有骨气的人,面对原则和底线,一步都不让。
  这就是楚家子孙的风骨。
  不用问,一定是从他这遗传来的。
  ……
  骄傲归骄傲,有些事情,他还是要告诉楚酒酒,“既然和好了,这次就算了,但要是还有下一回,我不管他怎么跟你道歉,你都不准再跟他说一句话。他找上来,我就揍他,你敢找他,我就罚你。”
  楚绍说的斩钉截铁,一点没有商量的余地,放下筷子,他撩起眼皮,认真的看着楚酒酒,“咱们老楚家,没有一个是好欺负的,你明白吗?”
  这句话的每一个字,都沉甸甸的,这是一种无形的传承,楚绍的爷爷告诉楚绍的爸爸,楚绍的爸爸又告诉楚绍,虽然没有华丽的辞藻,似乎也没有多么深刻的含义,但这就是楚家代代相传的精神,即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要记得自尊、自护。
  楚绍说这话的时候,十分心潮澎湃,因为他终于可以把这句话往下传了,他表面平静、实则期待的看着楚酒酒,想看她郑重答应下来的样子,谁知道,楚酒酒眨了眨眼,然后恍然大悟的一拍手。
  “我爸爸以前也经常说这句话,原来他是跟爷爷你学的呀?”
  说完,楚酒酒呵呵傻笑两声,“这句话是我爸爸的口头禅,我都听腻了。”
  听腻了。
  听……腻了。
  腻了。
  ……
  楚酒酒埋头吃饭,楚绍则咽下喉头的一口老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默默又拿起了筷子,就是拿筷子的手有点抖,像是想打人。
  食不知味的吃了两口菜,楚绍瞥一眼吃的正香的楚酒酒,突然开口:“你好像还没告诉我,你今天下午到底去哪了。”
  楚酒酒:“……”
  这下她也吃不香了。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楚绍竟然又提了起来。
  之前看她哭的这么惨,楚绍确实不想再提了,现在提起来,就是想吓一吓她。作为一个爷爷,楚绍事事都以自己孙女为先,可作为一个十二岁、即将迈入青春期的少年,他报复心还是很强的。
  楚酒酒不敢再说谎了,只好喏喏的说了实话,“下午在河边捞鱼的时候,我看见赵石榴了。”
  一听到这个名字,楚绍等着看热闹的表情就变了,他的声音霎时沉下去,紧盯着楚酒酒的眼睛,他问:“你干什么了?”
  楚酒酒连忙解释,“没有,我什么都没干。我就是觉得有点奇怪,昨天下午我就看见过她,今天又看见了,而且她走得特别快,鬼鬼祟祟的,我就想知道,她到底要去哪,然后……然后我就跟了她一会儿。”
  眼看着楚绍要发火,楚酒酒立刻坐正,举起右手,“我只跟了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看见她要出村,我就回去了!我发誓!”
  望着楚绍阴沉的表情,楚酒酒举起的右手指尖颤了颤,半晌,她把手放下去,垂头丧气道:“爷爷,我错了。”
  可能是这一天生气过太多回,楚绍的耐受能力硬生生被拔高了不少,因此,他现在虽然不高兴,但还算能忍,看着楚酒酒不敢抬头的模样,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你有没有被她发现?”
  楚酒酒眨眨眼,飞快的摇头,“没有,我跟的远。”
  楚绍拧眉,“你到底怎么想的,明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你还敢跟踪她,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楚酒酒虚心听训:“我现在知道了。”
  沉默两秒,楚绍再度开口:“以后不管他们张家的人干什么,你都不准凑上去,尤其是赵石榴,别忘了,她以前可是想把你卖掉,这个女人太毒了。真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回家来告诉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单独跟她在一起,记住了吗?”
  楚酒酒点头如捣蒜,“记住了。”
  提起赵石榴,楚绍心情就不怎么好,当初他跟村民们一样,都觉得牛爱玲是做主卖掉楚酒酒的主谋,后来听到牛爱玲说的那番话,他其实也没怎么起疑。倒是搬了家以后,他回想这件事,回想出了一点别的味道。
  牛爱玲不聪明,在张家的时候,她看上去趾高气扬,其实总是背地里吃亏,赵石榴给她下绊子不是一回两回了,假如她想引诱着牛爱玲去做什么事,简直不要太容易。
  最可恨的是,就算他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他也没法把赵石榴怎么样,因为这都是他的猜想,他根本没证据。
  ……
  吃完晚饭,楚绍去洗碗,在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前,他还加班加点,多编了小半张席子,楚酒酒乖乖坐在他身边,跟着学了一会儿,但不知道究竟是哪个环节没跟上,她编出来的席子总是歪歪扭扭,最后楚绍实在看不下去,把她轰一边玩去了。
  天黑以后,没有油灯的楚家安静下来,大门紧闭,里面用横木挡上,防止半夜有人闯进来。里屋的门只开了半扇,窗户也是一样,这样可以保持空气流动,屋里的温度也会稍稍降下来一些。
  楚酒酒已经躺在了床上,楚绍却是坐着的,他坐在床边,一条腿放在床上,一条腿撑在地上,挺拔的脊背微微弯曲,时不时的,他会抬起头,看看周围。
  他是在找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