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难(一)
  常晓莉边笑边流下泪来,她自嘲的说:可我最对不起的人,还是你!康伯年,对不起!我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才能弥补你这些年来对我们母子付出。”
  “我真是自负又自私,我以为从书里看过很多生离死别,就可以参透人生的真相,我自负的以为,我可以站在上帝视角看众生,我可以做好这个「编剧」,可事实证明,这一切都是我的痴心妄想。”
  “因为我的自私愚蠢,毁了你的人生,你本可以有自己的生活。是我!自以为是的以为你不需要普通人的情感和生活,自以为解脱了你被群莺环绕的困局,是我利用了思简的孤儿身份,让你心怀不忍,不得不跟我假结婚。我真是又蠢又坏…”
  她精神状态不好,话说的断断续续,但逻辑很清晰。康伯年几次想打断她,都被她摇头制止。
  她怕自己不趁着现在神智清醒,以后就再没有机会可以诉说。
  常晓莉休息片刻,又说:“我讲这些,并不是想跟你假意忏悔,求得你的原谅,而是希望你能吸取经验。我就要为自己犯的罪承担后果去了,若是有来生…”
  那时候,康伯年并没有听出常晓莉所说的,吸取教训具体指什么。直到很久以后,他回忆起那个黑暗日子,才惊觉,常晓莉参悟到的,分明是永远不要自以为是的替别人做决定,因为若不能感同身受,便没有理由可以说「我是为你好」这种话。
  康伯年听她所言,叹息一声,道:这并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们…对自己的人生,都缺乏一些认真、正确的把控。你总想弥补对赵丰的忽视,而我,在很长的时间里,也跟你一样,误以为世俗婚姻会成为束缚我手脚的枷锁。你不过是提出了可行的建议,但最终,还是我的赞同配合造成了如今的局面。要说错,我的错半点不比你少。
  常晓莉心怀愧疚,对康伯年的宽慰并不赞同。当年,她之所以敢跟康伯年提出形婚请求,就是看准了他接受了自己的举报才得以扳倒赵大旗父子,知道他是孤儿出身,容易对常思简产生同情心,也知道他性子清冷,没什么世俗的感情需求。
  她摇着头说:不,你一直都是善良温柔的人。不论是我,还是思简,本质上都是与你无关的人,可你总是把我们当成亲人对待。这些,我虽然没说过,但心里一直很感激。我走以后,常家的事跟你再无关系,我会交代清楚这事的始末,他们绝对不会纠缠为难你。
  康伯年正有此意,可当他看到生命飞速流逝的常晓莉,又不知自己的要求该从何提起。正踌躇着要如何启齿,常晓莉却早打算好把这真相当作身后事交待清楚。
  她说,很庆幸她还能见到今早的阳光,还能澄清自己犯下的错误,也还有时间跟思简好好说再见。
  她既然主动提起,康伯年只能点头赞同,又保证说:“你和思简就是我的家人。你只管放心,往后,我也会一如既往,尽一个父亲的责任,看顾好他。”
  他实在太清楚常晓莉对常思简的执念。在赵丰行刑后的每一天,支撑她走下去的信念,便是让思简健康无忧的长大。
  这也是康伯年配合她演一对恩爱夫妻的缘由,赵大旗的失败婚姻导致赵丰走上歧途,她实在不敢重蹈这覆辙。
  他将照顾思简做为一种条件,一种保证许诺,希望她可以走的更安心。
  常晓莉却摇头拒绝:“不,康伯年,你不需要再做这些。思简姓常,我父母家姐都会照顾好他的。我们已经麻烦你够久了,没道理,我走后,还要让常家的人和事牵绊你,这世上,从来没有这种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