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从此是路人
  她分不清他现在是酒醒了还是没有醒,真相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再看向他身后远处,一人带着一辆马车数十个将士,在那里等着,应该是在等晚悦。
  “安将军,今夜是我入宫以来最开心的一天,不过时移世易,我也会将这段记忆深深得埋在心里,也请将军忘记吧。”
  站在他的身前,他的身上还带着酒香,他的目光带着一丝冰冷,看样子应该是清醒了,周围一片沉寂中,顺着马车的方向,平静的走着。
  “若你不想回去,我可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被晚悦打断了,“将军,他们在等我。”她必须回去,不回去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她不敢去想象,“而你是陛下最信任的人,是我齐国的南天之柱啊。”
  他近来怪怪的,曾经的他恃才傲物,何时何地拘谨雅正,谨小慎微,如今倒是变得有些乱来了。
  绕过他的身边向他身后的毕义云走去,“回宫吧。”
  她的声音那般轻柔,一字一句就那样顺着微风,吹进他的心里,忘记~对了,他好像真的忘记了什么,
  听着后面哒哒的马车声,她已经上了马车,决定回宫,他早已知道她是不会在宫外呆太久的,她说过想要离开,可如今却还是选择了回去,
  即使她不回去,陛下也会派来更多的人,寻找她直到找到她为止,不会善罢甘休,他所想的不过是痴心妄想。
  在每一个黎明破晓之前,都是漫无边际快要窒息的黑夜,天快亮了,他看不清回去的道路,周围很静,他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喘息急促,心肺都几乎要承受不住的感觉,
  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的懦弱,到头来什么也做不了,她已经离开了,为什么我感觉空气中还残存着她的气味,她的话犹在耳边回响,
  或许今夜只是他的错觉?
  那他为什么一直站在此地,迟迟不愿意离去?
  陛下召见时,他就撒了谎,在那一瞬间他说选择没有见过她,她若是 能一直在宫外就好,想把她带回去,藏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
  如今,都已成了遥不可及的梦~
  而晚悦回到宫中,只是被送回原处,高洋也没有过问过一句,好似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不过在她的身边多出来许多人,似乎是高洋为了防止她再次出逃,安排的眼线, 她只能镇定自如的每日晨起劳作,深夜而归,日复一日,她好似再也没在高洋的身前看见过安幼厥出现。
  昔日种种,似水流年~
  她不记得过了多久没有看到元怙,不见他也是在保护她自己,也是保护元怙,眼线众多的时候,她闲下来只能老老实实的在自己的小屋子假寐。
  看着她睡着的模样,他们才会消失,只有这样才能让高洋放松警惕,再找机会一个一个的拔除。
  蜷缩在被子里,寒意使她又困又冷,很难入睡,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梦乡,她还记得那天他拉着安幼厥到处跑的情景,他没有一点的不耐烦,倒是很乐意的样子。
  但是他对于逛青楼的事情倒是很反感,将来真不知道一位怎样的安夫人才能降服他了,那这位安夫人也是最幸运的!
  *
  “你这样孵小鸡是没有灵魂的!”晚悦看着安幼厥将生鸡蛋泡在热水里。
  他不解的摇了摇头,
  “母鸡孵小鸡都是压在身下一动不动,保持着温暖,你这样泡在热水里且一会儿煮熟了,就直接可以吃煮鸡蛋了,我要溏心的,谢谢。”
  看着安幼厥沮丧的表情不禁想笑,哈哈哈,一个没有童年的孩子,晚悦小的时候由于被家长告知不能自己开煤气,所以也是将鸡蛋泡在热水里,可是天气寒冷,水一会就凉了,温度也降了下来,生鸡蛋是不能被泡熟的,
  长大一些就知道了烧开的开水放在保温杯里一个小时的时间就能熟,用这样懒人的方式满足自己想吃鸡蛋又不愿意费劲煮的愿望。
  *
  清晨的阳光照射下来,晚悦惊醒,她发现自己嘴角流露出笑容,原来,刚才的都是梦,一种失落的感觉油然而生,从心底里往外的悲伤。
  有些事她总是要安幼厥忘记,可是自己却总是会想起,越是想忘记,脑海里就越清晰。
  晚悦换上与常人无恙的宫女的衣服,去往在应该去的地方,目光涣散,人虽在这里,可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参见皇后娘娘。”
  听到众宫女的声音,她也俯身跪在地上,将头埋更低一些,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
  “参见裴嫔娘娘。” 起身再次弯腰行礼,接着将头埋下,
  一条路,皇后与裴嫔两副轿辇不能同时通过,所以二人正僵持不下,没有退让样子。
  “让。”皇后李祖娥玉口微张,吐出一个字。
  身旁的内侍心领神会,对着裴嫔那边的轿辇大声道,“让。”示意她们向旁边让去,
  裴嫔紧咬牙关,恶狠狠地吐出一字,“进。”
  手下的人也当即明白她的意思,想要与皇后的仪驾争上一争,一时间,两方都已走到路的中间,面对面的分庭抗礼,不相上下。
  过了许久,裴嫔先开了口,“皇后娘娘,陛下召见,能否让我先过去?”
  早就听闻这裴嫔得宠之后更加的张扬,不曾想到了现在都敢拦截皇后的去路,若皇后不拿出点威势的姿态来,怕是这后宫无人再能与她抗衡了。
  “裴嫔,记得自己的身份,本宫是皇后,哪有让的道理!”皇后的语气平静,但也听得出她语气中的不满与愤怒。
  “嫡庶尊卑本与上意有关,嫔妾圣眷正浓,今后的道路也未可知。”看来她是有僭越之心,等着皇后何时倒塌,她可取而代之。
  看不清神色的皇后,不知对着裴嫔说了些什么,裴嫔便决定将自己的轿辇靠在一旁,让皇后先过。
  在一旁观看着一场闹剧也是心累,不知其他的人何时散去,只留着自己在原地,
  再抬起头时,安幼厥站在自己的身前,想自己伸出一只手,那一双男人的手,他手有些黝黑粗糙,常年操练、带兵打仗手上留下些许薄茧,他似乎想要扶自己起身,
  晚悦没有理会,自己站起身轻拍着身上的尘土,她本不是绝情的人,为了他好也为了自己好,还是避嫌一些。
  他愣在原地,望着自己空悬的手出神,晚悦望了望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看着的时候,握住他迟疑的手,将他拉到隐蔽的地方。
  “安将军,随我来。”
  晚悦:“我很感激安将军能在我困顿的时候施以援手,但是安将军你不知道,今非昔比,我现在的处境着实尴尬,将军若是与我有所瓜葛,恐为我所累,从长远计,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她笑着,那笑容如初见时一样虚假,自己从见过她酒醉后灿烂的笑容也渐渐地能分辨出她笑容背后的真假,
  安幼厥:“我只是想扶你起身,未从想过这么多...”
  她跪在冰冷的石板上,不知道跪了多久,担心她起身站不稳,所以伸手去扶,她却直接忽视,当真从此之后就两两陌路了吗?
  为何?这到底是何种原因?他不惧怕皇帝的威严与猜忌,不惧怕天下人的看法,他其实从未想过要靠近,只希望能在身侧眺望,可是这样也做不到了。
  晚悦:“可是这样的举动在别有用心的人的眼里就是结党,安将军一身正气,自然不会与我这样卑微的人有什么交集,你可以站在阳光下感受温暖,也可以站在万人中央感受无限荣光,可我,也只想保全自身。”
  安幼厥:“若你真的是这么想的,那就如你所愿吧~”
  安幼厥转身离去,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孤寂,他始终都是一个人,也应该一个人这样走下去。
  等晚悦来到时,却见裴嫔一脸梨花带雨的在这里哭诉,高洋本面无表情的听着,看到晚悦来了,斥责了裴嫔并罚她去闭门思过一月。
  看起来是给皇后体面,在高洋的心里无论哪个妃子再得宠都好,也不如李祖娥在他心中的分量,裴嫔是自找没趣了。
  晚悦没有说一句,前去奉茶,“陛下,请用茶。”
  高洋不动声色的偷瞄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好像不爱说话了,变得少言寡语,而且也不如从前活泼开朗了,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高洋轻抿了一口茶,期待她的回答。
  “并没有啊,陛下。”晚悦自始至终,垂着眼眸,不愿直视他的目光,尽管她知道高洋在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所以格外小心谨慎,不出差错。
  “晚晚。”高洋轻唤着,
  “陛下,奴婢受不起。”晚悦放下手中的一切,走到高洋面前跪着,行大礼, 低着头双手及整个身子伏在地上,
  高洋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将整杯茶摔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到自己的衣角也浑然不查,“你若是想要什么就直说,想要干什么也可以告诉我,不要这样冷漠下去,记着,你是我高洋的妹妹。”
  听到他的这番话,晚悦的心里既委屈又愤恨,似在与他赌气一般,理直气壮的说着,“奴婢不敢,我只是宫里的一个奴婢,谨遵圣命,不敢有违。”
  再看着她这副卑微的样子不屑一顾的说道,“我记忆里的高晚悦不会这样忍气吞声,低眉顺眼。”
  闻此言,晚悦不再伏在地上,直起身板,迎上高洋的目光,“陛下应该还记得高晚悦已经两次险些丧命于您的手中!若非侥幸我,高晚悦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