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5)
  谢泗泉哄外甥吃鱼,亲自给他挑了鱼刺,还把鱼头夹了过去,教他找藏在鱼头正中央的骨剑。
  雅鱼头骨正中央有一根形似宝剑的刺,完整剥离出来之后,不过指节长短,谢泗泉拿茶水冲洗干净放在谢璟手里,逗他玩儿:璟儿晚上回去把它放在枕头下面,保平安的。
  谢璟迟疑,抬头看向对面的徐骏。
  徐骏冷道:假的。
  谢泗泉又改口:那就是招桃花的,反正放着图个吉利嘛。
  谢璟更不肯接:我不用招桃花,舅舅拿去用吧。寇姥姥坐在那笑个不住,对谢璟道:你舅舅逗你玩儿呢,就是个小玩意,找宝剑逗乐子。
  谢泗泉也在吃吃地笑,他手里拿着那枚小小的骨剑,今日吃的这一根上剑柄都齐全,十足一把威风禀禀小宝剑的模样,比他以往寻到的都要漂亮。
  中午吃过饭,略微歇息片刻,徐骏就让人牵了马车过来,从这里回西川上城还有一天多的路程,晚上需要住在旅馆里。
  谢璟这次来带了一个大件,他在小饭馆门口等了片刻,就见胡达送了一匹白马过来,正是白十四。
  谢璟翻身上马,骑马跟着马车一起往前走。
  徐骏骑马跟在一旁,跟他攀谈了几句,两人都是客客气气的,倒是对彼此印象都不错。
  徐骏问道:听说姥姥身边还有一个叫李元的,这次怎么没见?
  谢璟道:哦,有些生意上的事,我让他先去蓉城一趟,过段时间就来了。
  徐骏:谢家在蓉城倒也有几处分号,还能使得上力气,你若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只管开口。
  谢璟点头说好。
  西川还遵循旧例,三十里一驿,一百二十里一舍,赶路到了天刚擦黑的时候,正好到了休息的馆舍旅店。
  大约是炎夏的关系,来往行商并不多,偌大的院里只停了几辆马车,显得有些冷清。
  进了旅店,除了一个管事和两个伙计,几乎瞧不见其他人。
  晚饭吃得简单,要了炖鱼,用脸盆一样大的铜盆端上来,里面煮了粉条、豆芽、青菜、豆腐一类,红汤荡漾,香气四溢。
  谢泗泉嘴刁,挑着吃了几口就不怎么吃了,只吃了一小碗芽菜炒饭。
  徐骏看他一眼,要了一壶冰过的酸梅汤,但谢泗泉也只喝了半杯,就兴致缺缺地放下不喝了。
  反而谢璟吃得还不错,十分好养。
  寇姥姥赶了一天的路,有些疲惫,晚饭匆匆吃了几口就回房睡了,她年纪大住了楼下的单间,其余人上楼找了房间住下。
  谢璟自己住了一间,谢泗泉和徐骏住了一间。
  天气闷热,徐骏洗漱之后回到房间,就看到谢泗泉正披着一件轻薄外衫,坐在竹床边把玩手里的鱼骨剑,玩儿得不亦乐乎。
  徐骏倒了一杯凉茶喝,问他:你多大了,怎的还玩这种逗小孩的把戏。
  我小的时候攒过许多鱼骨剑,有一阵最爱这个,拽着阿姐一起吃了一年多的鱼,阿姐吃伤了,再不肯碰雅鱼。谢泗泉转了几圈指尖的鱼骨剑,笑道:以前我就想,等将来阿姐有了孩子,我也要带他这么玩儿。
  徐骏面色稍缓,对他道:小谢已过了玩耍的年纪,你若是真心对他,当请老师好生教导。他说了几个老师的名字,都是上城有名的,这些老师我已差人去学馆打了招呼,可以直接入学,若是不便,也可以请老师来家中教导,多使些钱就是了。
  谢泗泉抬眼瞧着他笑:你怎么对我家中的事如此上心?
  徐骏:收到你的信就一直在准备,算好了时间
  我问你为什么这么上心。谢泗泉半躺在竹榻上抬起脚去碰他,脚趾轻轻勾划过,挑高了眼睛看他。
  徐骏喉结滚动一下,垂眼看了,片刻后才道:因为你不让人省心,一时半刻不看着就惹是生非。
  啧,瞎说。
  去年中秋,是谁喝多了在下城跟人家拼酒玩儿骰子,还把十几个人输得脱裤子?
  他们自己不中用,关我什么事!
  徐骏捏了那只脚,按着压倒在竹床上,附身贴近压了怒火道:就你中用、有能耐!若我带人去晚了,你还想做什么?
  不过是行酒令,他们自己先惹事,给个教训罢了。谢泗泉逗他:都说秦人喜辣,晋人爱酸,你这酸味儿也太大了些。
  徐骏冷道:你呢?
  谢泗泉吃吃笑道:我嘴是麻的,你尝?
  他勾着徐骏去亲,徐骏年轻气盛又许久没碰过人,一时半刻差点沦陷其中,勉强回神之后只觉唇边果真酥酥麻麻,谢泗泉哼了一声,拿腿碰了碰他腰侧催他快些办事。
  徐骏咬唇,上次就是这样。
  谢泗泉一封信催他沿江而上,在路上交接了货物之后,连名单详细都未来得及核对,心急火燎就把他往床上拽,吃饱喝足又返回沪市。谢家主一去两个月没回来,西川上城大小事务压得徐骏差点喘不过气来,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同他讲,还要说一下西川盐场大小事宜安排,现如今脑海里那跟理智的弦崩得死紧,别说谈工作,只保持不动就用了他全部定力。
  徐骏极力克制:西川事情这般多,你跑去沪市一待就是两个月,我这次见你是想谈正事
  谢泗泉眯眼看他,伸手往下:你就这么硬着跟我谈?
  徐骏:!!
  徐骏到底还是年轻,没能克制得住,又一次被拽上床,什么正经事都没来得及谈。
  隔壁。
  谢璟换了环境本就睡得不太安稳,一直到深夜才有了点睡意,但很快就被隔壁的家具磕碰声惊醒,很轻微的声音,但对谢璟来说却足够引起重视。他从枕头下拿了匕首,仔细听了片刻,忽然起身推门出去,站在隔壁门口敲了敲,问道:舅舅,舅舅你在里面吗?
  房间里安静片刻,听到谢泗泉开口道:在,有事?
  谢璟道:我听到有声响。
  房间里静了片刻,谢泗泉又道:无事,我,翻找东西,你回去睡吧。
  谢璟答应一声,但还是不放心,拿着匕首去楼下巡视一圈。
  房间里。
  谢泗泉额上汗湿,哑声催促道:你先出去。
  徐骏咬牙:谢泗泉,你说的是人话吗!
  我让你出去,听到没有!谢泗泉也在强自忍耐,烦躁地抬脚踹他腰侧,滚出去,璟儿一会要回来,我得去看看。
  徐骏深吸一口气。
  谢璟巡视一圈回到楼上房间,老远就看到走廊上站着一个人,走近才瞧见是徐骏。
  徐骏衣服穿戴整齐,和白日一般,只是此刻黑着一张脸,看起来像是别人欠了他一万大洋。
  徐骏叫住他,绷着声音道:小谢,这里不用警戒。
  谢璟不解:为何?
  徐骏道:你可知这里还有一个名号叫转斗乡?意为从水路入西川途经此地,必在此过夜,故名转斗。谢家盐帮运货途经此地已有百余年,昔日你们谢家先祖索性将此地买下,专做拴马之用,直至今日慢慢扩建成如此规模。他顿了一下,又道:也就是说这里方圆十余里,包括这家旅店都是谢家所有,你只管安心住着,不会有人打扰。
  谢璟怔愣片刻,他只知道西川谢家有钱,但从未想过会有钱到这般程度,竟沿途买了地专供车马休息。
  徐骏同他解释完,就下楼去睡了,怀里抱了一件长袍,瞧着并未打算再上来。
  谢璟回房间躺了半晌才慢慢睡着。
  这次周围安静许多,只有偶尔几声虫鸣,一夜无梦。
  第二日一早起来赶路,谢泗泉瞧着没睡好,躲在马车里睡了一路,一直快到西川上城的时候才醒过来。
  他一边伸了懒腰一边招手让谢璟过来,对他道:璟儿,你这马听不听话?见谢璟点头,就下车去利落翻身上马,和谢璟共乘一骑,白马轻声嘶鸣只甩了甩头,稳稳驼住他们。谢泗泉坐在后方揽住谢璟,接了他手里的缰绳,轻喝一声,骑马奔驰,很快就离开车队,徐骏在后头喊了两声他也没理睬,只低声在谢璟耳边笑道:舅舅带你去看样东西!
  白马跑了一路,穿过一条条街道,很快就跑向较为偏远地方但也说不上偏,人少了些,但盐场壮阔,数十架高耸入云的天车伫立在那,刺向青天。天车架子近百米高,皆是用杉篙、巨竹搭起,一处架便是一口井,远远望去犹如一汪汪海眼,平矮瓦房间或其中,不断有热气冒出,精壮结实的汉子正一铲铲地挖了半干的盐水摊开晾晒,一片热火朝天的情形。
  谢泗泉骑马带着谢璟还在跑,越是向里,巨竹天车越多,甚至能听到工人提取卤水的号子声。
  谢璟问道:舅舅,你要带我看什么
  看井!
  风声大,谢泗泉笑得肆意畅快,提起马鞭指了沿路盐场天车: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何给你起名璟儿?这些就是舅舅给你的生辰贺礼,西川上城谢家上百口盐井,自你出生之日起,皆归你名下!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1
  谢璟:舅舅你起了吗?
  谢泗泉:宝贝儿我起啦^口^
  徐骏:他没有!!
  2
  关于身份
  徐骏:谢邀,区区晋商罢了。
  第118章 继承人
  谢璟从未听过此事,时怔愣。
  谢泗泉问道:保保没同你讲过吗?
  谢璟摇头,还未开口表明态度,就听谢泗泉得意道:我十三岁时就跟阿姐许诺过了!
  他带谢璟转了圈回来,送他回家。
  西川分上、下两城,依地势命名,谢家住在上城,骑马走过几条街谢泗泉抬手指给谢璟看,全都是谢家名下资产,大大小小的铺子也都是谢家在经营,只要进城来,可以说都是自家地盘。
  谢府今日装扮一新,格外喜庆,扎了红绸、鸣放礼炮,热热闹闹地迎接家主归来。
  谢泗泉骑马到门前,翻身下来,把手递过去扶了谢璟:来,跟舅舅回家。
  谢璟把手给他,谢泗泉握紧了,路牵着他走进家门未再松开。
  谢璟眼角余光看到门口的小厮牵了白十四去马房,未来得及多看,就被谢府布置的模样晃花了眼睛。全府上下完全是按照谢泗泉喜好布置,花团锦簇,轰轰烈烈,到处不是成簇鲜花就是华丽的绫罗绸缎,谢泗泉行走其中,若不是那张脸生得俊俏,只怕也淹没在一片缤纷花海里。
  谢家主认回谢璟这个外甥,仪式隆重又热闹。
  他带谢璟去祭拜了谢家列祖列宗,若不是被族中几个老人拦着挑好日子,只怕当场就要在族谱上提笔写下谢璟的名字。
  族中老人劝道:不可,不可,就算是要过继,他父亲尚在也要请来一叙,就算不请来,那也总要挑个良辰吉日呀家主,可不敢胡闹啊。
  谢泗泉毛笔都握在手中了,颇有些遗憾:最近的吉日在哪天?
  这得先请小主子的生辰八字,算上两日,慢慢挑个好日子。
  谢泗泉这才收手,把族谱还给他们,族中几个老人慌忙接过,捧着又供奉回去了。
  谢璟当着外人没开口,等跟着舅舅走出来之后才道:舅舅,盐井和过继的事儿我都不知道
  谢泗泉哄他:你不知道的多着了,舅舅只你个心肝宝贝儿,不给你给谁?你爹那边乱七八糟的回去也不痛快,不如留在西川陪舅舅,而且当时你上贺家族谱的时候我同他商议过了,你名字不变,跟我姓谢,他答应了。
  谢璟:
  谢璟:我爹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谢泗泉:就是这个意思。
  贺东亭出于愧疚,答应没改名,但绝对没同意把唯一的儿子过继给妻弟,他若是在这里只怕当场就要和谢泗泉争论起来。
  谢泗泉仗着在西川没人能管得了自己,很是无法无天了把,肆意痛快。
  谢府摆宴庆祝,连宴请了三日流水席。
  不过也不知道外头怎么传的,有说是外甥的,也有说是谢家主的私生子大概是谢璟这个名字的缘故,相信是谢家主私生子的人更多些。
  谢泗泉这几天带谢璟见了些亲戚,男女老少都有,围坐在花厅里,个个也都是披金戴银的模样,旁的不好说,有钱是肯定的。那些人见了谢璟格外热情,反倒是谢璟有些拘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谢泗泉只介绍了几个给他认识,其余只让谢璟拱手问好就算走了过场。
  这些人里有不少年轻漂亮的姑娘,大约是听了传闻,个个跑来借着送礼的名号来亲自看眼。
  谢璟跟在谢泗泉身边,两人身高模样相仿,即便个爱笑个表情淡然,但眉眼相似,眼就能看出血脉相连。
  西川不少姑娘夜梦碎。
  谢璟回到谢家,连几天,收礼收到手软。
  谢家这些亲戚们从未离开过西川,说的也是一口地道西川话,语言沟通起来有些问题,但送礼是没问题的。
  不知为何,谢家人全都喜好金银,除了前头几个送整匣小黄鱼的,后面的人又送了些诸如长命锁类的金器,打得都十分厚实,放在手里沉甸甸的很有份量。有些女性长辈则送了些珠宝首饰,其中有位送了全副头面,项圈儿上的东珠有鸽子蛋那么大,谢璟见过不少宝贝,知道这物件价值不菲,还特意问了舅舅能不能收。
  谢泗泉道:都是家里人给的,你收着就是。
  谢璟就留下了,件件礼物盒子在房间里码放堆叠着,谢璟只略看过眼,就都交给寇姥姥去打理存放,低声道:我不知道家里还有这么多人。
  寇姥姥也在惊讶,她今日勉强认出几个老辈的人,年轻些的已分辨不出,她想了会问道:今天来送长命锁的那个后生,是姑老爷家的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