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节
  “皇兄之愿,便是吾等之愿。”
  皇帝望着众皇子此等齐心,笑意开怀。
  往事历历在目,现实却尤为讽刺。
  谢珣望着天际,这样的帝朝看似山河锦绣,却早已经是千疮百孔。
  他本该开怀,他自幼所受之苦楚,曾经无人能体会。
  而如今他却可以高高在上,望着这些曾经欺他、辱他、害他的人,在他脚底下匍匐。
  他更能看到这个帝朝摇摇欲坠,他想要的都会唾手可得。
  可是他却无一丝畅快。
  他真正所愿的是什么?
  待谢珣面无表情走到院外,阳光越烈,他心头的冷漠越发如冰封积雪,越埋越深。
  直到他抬头,就看见不远处一个纤细娇俏的身影。
  一瞬间,连扑面而来的春风,都变得温柔。
  他心底的冰雪,也仿佛在这瞬,融化了。
  沈绛就站在不远处,她并未瞧见谢珣,而是望着不远处,似是在深思,待她微转身,抬眸望过来。
  顷刻间,她那双似永远潋滟着湖光水色的黑眸,微微含笑,眼角在看见他的瞬间,上扬翘起,恍如春风拂面,就连方才院内盛开的桃花,都不及她这一笑的柔媚。
  谢珣那犹如被重重白雾迷障着的心底,终于被轻轻拨开。
  唯愿斯人笑靥如花。
  她一直想要这天下河清海晏,他便还她一片太平盛世。
  第120章
  沈绛站在原地, 远远朝谢珣笑着,却不知是否该过来。
  毕竟这里是宫里,她与谢珣乃是未婚男女, 应该要避嫌。
  她心中百般纠结的时候,谢珣反而阔步走了过来。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谢珣走到她面前, 低声询问。
  沈绛左右看了一眼,皱眉道:“我方才瞧见一个眼熟的人。”
  谢珣:“眼熟?”
  沈绛脸色有些凝重,声音更轻:“好像是那日在船上的人。”
  她虽没有说清楚, 谢珣却已听清楚。
  是他们从扬州回来时,遇到的那场刺杀,那些上船营救张俭的人。
  谢珣又问了句:“你确定吗?”
  他这么一问,沈绛反而摇了摇头。
  她说:“那天晚上天色太暗,我也只是看了个大概, 所以只是觉得眼熟。”
  这也是她一直在此处迟疑的原因。
  好在谢珣安慰道:“你可记得他什么模样,往何处走了,我让晨晖盯着他,看看是谁带他入宫的。”
  沈绛指了指一条路:“他是往那边走的。”
  她仔细描绘了对方的长相, 尽量将对方脸上的特征说清楚,只是最明显的也不过就是对方有个蒜头鼻。
  后来又一想, 沈绛又说起对方穿着的衣服。
  好在比起长相来, 衣裳反而更能准确描绘一个人。
  晨晖有些佩服道:“三姑娘果然是博闻强识,不过是几眼, 便能将对方的衣着配饰都看的这般真切。”
  沈绛淡笑, 她向来聪慧, 能过目不忘。
  晨晖立即离开, 前去寻人。
  沈绛这才看向谢珣, “三公子, 你怎么从那边过来,你不是在跟她们射箭?”
  “射箭?你怎么知道我在射箭?”
  沈绛又想起先前霍竹韵,不由醋意上头:“当然知道了,先前我们看戏时,太子妃听到外面吵闹声,便命人去看。这才知道太子爷带着你们一块射箭。”
  “一听说三公子得了头彩,有些人可开心呢。”
  谢珣轻笑:“你就这么开心?”
  “……”沈绛气恼,小心思完全没被他看出来,便再说:“谁说是我了。”
  可是她看着谢珣温柔笑意,她心头的火气,突然熄了。
  旁人喜欢他,又不是他的错。
  “不是你,还有谁?”谢珣又是一笑。
  沈绛眨了眨眼睛:“那我便不知了。”
  这下谢珣可算是瞧出端倪了,许久,他脸上似陷入沉思,忍不住道:“难道阿绛是在吃…味?”
  他故意拖着腔调,让沈绛不免有些面红耳赤。
  “我吃什么味?”沈绛嘴硬道。
  这次谢珣倒是不说话了。
  只是他看向沈绛,眼底带着似笑非笑,徒然让沈绛更加恼火。
  不过很快,阿鸢偷偷溜出来,看见她在此处,赶紧过来,她瞧见谢珣也在此处,先行礼道:“见过三公子。”
  然后才小声道:“小姐,大小姐方才派人来找你呢。”
  沈绛刚才瞧见那个眼熟的人,便急追出来,留下阿鸢替她打掩护。
  没想到大姐姐不放心,这么快就派人来找她。
  沈绛说道:“既然晨晖已经去找人了,我这就回去了,免得大姐姐担心。”
  谢珣点头:“你先去吧,此人既是今日来东宫做客的客人,我必有法子找到他。”
  有他在,沈绛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
  她离开之后没多久,晨晖便回来了。
  他有些羞愧摇头道:“殿下,我找了一圈,还是未曾找到三姑娘说的那人。”
  “你去西华门,今日是任郁当差,你将此人的长相衣着都告诉他,待会宴席散了,让他仔细检查每个离开的人。”
  晨晖没有意外。
  任郁,御林军副指挥使,负责宫禁安危。
  此人与谢珣之间,显然暗中有着某种关系。
  只是连晨晖这样的近卫,都不是很清楚。
  其实晨晖也知道,自家殿下在朝里早已经埋下了不少人,这些人之间彼此绝无联系,更是任谁看了,都也不会想到他们与谢珣有关系。
  但他们都是世子的人。
  晨晖得了令,立即前往西华门。
  谢珣独自一人,重新入了席。
  小郡主的百日宴已经开始,皇上和太后的赏赐,在宴会开始前送到。
  流水般的东西,抬进了慈庆宫。
  霍贵妃一副荣宠不惊的模样,似乎丝毫不在意,反而是端王妃脸上隐隐有些端不住,她的小儿子只比小郡主大一岁,是去年出生。
  但是当时的赏赐,可远远不及今日。
  虽然太子是储君,她生的毕竟是小王子,竟被个郡主比了下去。
  好在端王妃也就是心底泛着酸,脸上勉强还撑住了笑意。
  谢珣入内时,坐在西殿的女眷们,远远望见他,一身蓝衣锦袍,墨发青丝被梳成髻,以金冠束之,殿外的春光正好,泼洒在他身上。
  竟有种水墨作画般的肆意风流。
  “难怪都说这位三公子,眉眼如画,如天上仙人一般,”方宝宁眨了眨眼睛,不住感慨。
  往常谢珣并不会参加这样的宴会,若是参加,也喜欢戴着面具。
  今日却一反常态,并未佩戴面具。
  众多贵女坐在席上,眼睛却不住往那边扫。
  可见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霍贵妃转头与郢王妃夸赞道:“先前太后还与我夸赞,说世子有心,哪怕是公务繁忙,都要抽空陪她礼佛。”
  “贵妃谬赞了,说是陪母后,其实也是他自个喜欢,”郢王妃轻笑。
  霍贵妃笑道:“不过太后也说了,世子如今也有了正经差事,少不得后院里该填人了。”
  沈绛心底忍不住笑起来,倒真是亲婆媳。
  端王妃前脚刚关心过谢珣的婚事,这会儿霍贵妃又挑起这样的话题。
  郢王妃这次倒是温温和和说道:“程婴的事情,一向都是他自个做主。”
  “婚姻大事,到底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王妃岂能如此纵容,”霍贵妃淡笑。
  郢王妃冷淡道:“贵妃说的是。”
  说完这句,郢王妃便闭口,似乎不愿意再说这个话题。
  霍贵妃碰了个软钉子,也只能心底冷哼一声。
  待宴席差不多,太子妃请众人到别处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