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徐后传 第85节
  但也因为他们太像了,了解彼此的进攻套路,所以即使找准了对手的痛处进行攻击,互相伤害,互相刺痛,却不能给予对方致命一击,分出胜负。
  这样势均力敌的对手,哪怕总是互相伤害呢,彼此却都有佩服和惺惺相惜之感。
  看着徐妙仪的表情像是听进去的样子,买的里八刺翻开地图,指着左边说道:“如果足够幸运,那边的路没有坍塌堵死,我们应该可以慢慢绕出去,走吧。”
  买的里八刺往兜里赛了几块荧光石作为照明,像往常那样扶着徐妙仪往左而去,不料妙仪才走了两步,就发出一声尖叫,“啊呀,疼!”
  “怎么了?”
  徐妙仪查看右腿伤势,“腿受伤了。”
  买的里八刺看见她腿上确实一片淤青,干脆蹲下说道:“上来吧,我背你。”
  “唉,王金刚逼我吃药,导致我行动不便,加上腿又伤着了,最后倒霉的还是世子。”徐妙仪无不惋惜的趴在买的里八剌背上,伸了伸手,“你背着我不方便看地图,正好你我合作,我看着地图给你指路吧。”
  买的里八刺拿出了腰间的地图递给徐妙仪,徐妙仪的手刚碰着地图边角,小八嘿嘿笑着立刻收回腰间。
  徐妙仪扑了个空,“喂,说好了结盟互相信一次,不要互相伤害了,怎么反悔了?”
  买的里八刺背着徐妙仪前行,“这是聘礼,答应嫁给我,就立马给你。”
  徐妙仪冷笑,“这点东西就想娶我,太小气了。”
  买的里八刺问道:“哦,什么样的聘礼才配得上你?”
  徐妙仪随口说道:“江山为聘,说不定我会考虑一下。”
  买的里八刺步伐一顿,“那咱们说好了,将来江山为聘,你不能反悔。”
  “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这是朱家的江山。”
  “不,我们黄金家族曾经拥有史上最大的疆域,总有一天,我会让黄金家族恢复过去的荣光……”
  徐妙仪趴在买的里八刺宽阔的脊背上,时不时和他聊天斗嘴,探索前进,眼睛却噜噜噜转,在岩洞四壁寻找寒鸦的图样。
  竹排倾覆,明月失踪,徐妙仪明知她生还可能性很小,但心里也有一丝希望在,倘若明月活着,肯定会在行经之处刻上寒鸦的记号。明月恩怨分明,有恩必报,可见世人都说妓子无情,太过绝对了。
  前方洞口坍塌,只得再寻出路,买的里八刺也不知背着徐妙仪走了多久,最终精疲力竭,在一处石灰岩洞里放下了她,“不行了,太累了,先歇一歇。”
  没有食物,没有生火的木材,两人到最后都不敢说话了,以保持可怜的体力。
  徐妙仪趴在地上听着声音,指着右前方说道:“那里有地下暗河,看看里头是否有鱼。”
  买的里八刺强撑着背起徐妙仪,勉强笑道:“一定有的,你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七拐八弯前行,终于到找到了一个地下湖泊,买的里八刺揣着荧光石冒险下湖一探,湖水里果然有鱼!
  这些鱼形状诡异,似乎没有遭遇过天敌,很是愚笨,买的里八刺顺利的捕捞到了几条大鱼,他掏出匕首清理鱼鳞内脏,雪白的鱼肉割成薄片,搁在洗净的石板上递给徐妙仪。
  生吃鱼片,味道居然还不错,腥中带甜。
  “要是烤来吃就更好了。”吃饱了的买的里八刺得陇望蜀。
  “不知这鱼有没有毒,算了,毒死也比饿死好。”徐妙仪自我安慰。
  天地之间一片漆黑,只有蓝色荧光石是唯一的光亮。哪怕这个光亮是冷的,却也是唯一的依靠。
  买的里八刺突然问道:“你当年被亲情抛弃时是什么滋味?”
  世子看似无所谓,其实还是受伤了啊!
  徐妙仪说道:“哦,就像一个人独自走在冰冷雪夜,太阳永远不会升起,永远盼不来冰雪融化的春天,犹如陷入迷宫。你的心境会永远停留在冬天,直到……”
  “直到什么?”
  直到朱棣走进了她的人生,哪怕复仇尚未成功,她依然能够感受到了温暖的春天,一蓑烟雨任平生。
  徐妙仪顿了顿,说道:“直到复仇才能走出这个冰冷的迷宫。”
  买的里八刺哦了一声,“看来我的冬天会很漫长。”
  徐妙仪说道:“不,你和我是不同的。你并没有被亲情完全抛弃。朴不花是奇太后的心腹不假,可是他未必是受太后的指使。奇太后这样历经三朝的大人物,怎么可能轻易放弃成年的孙子,寄希望于一个刚出生的男婴呢?从来都听说弃卒保帅,没说过弃帅保卒的。”
  “你父皇就更不可能了,且不说什么虎毒不食子。你就看朴不花支支吾吾拿出去你父皇的手令,便知真假了。我估计你父皇派来接应的人被朴不花半路截杀,接应的人要么死了,要么手令丢了,所以王金刚坚持先看手令,朴不花就立刻发难。”
  徐妙仪分析的句句在理,微弱的荧光下,买的里八刺的脸色明显和缓了许多,嘴上却冷哼道:“即便如你所料,我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去。我若一直在大明当人质,不能显示自己的价值,早晚有一天会被太后父皇放弃。”
  徐妙仪说道:“那权皇后呢?她只有你一个儿子,作为母亲,哪怕全世界都放弃了你,她不会的。在这个时候,她定派人到处寻你呢,所以你比我幸运啊,我连母亲都没有了……”
  两人聊着聊着,不知何时都睡沉了,醒来后,买的里八刺又捕了一些笨鱼片成鱼片果腹,背着徐妙仪继续寻逃生的路。
  这一次他们终于找到了出口,买的里八刺在一处被坍塌的石块堵死的洞口停下,放下了徐妙仪,外面有光芒艰难穿过石缝,微光投射在徐妙仪的手掌心上,有一丝丝的温暖。
  “是热的!”徐妙仪惊喜的说道:“这不是荧光或者反光,这是太阳的光辉!”
  “除非来十个大力士,方能将这些岩石挪开。”买的里八刺蹙眉看着拦住的岩石说道。
  徐妙仪看着掌心的光斑,“韭山闹出这么大动静,各路人马肯定齐聚到这里四处寻找,我们等待救援便是了。”
  买的里八刺将地图搓成圆筒状,挨在石壁上仔细听着,“你听,外头有军队交战,可能是大明的军队和朴不花对上了。”
  徐妙仪却暗想:义父他们发现了暗号,跟着来到凤阳了吗?外面交战的队伍有没有明教的人?
  ☆、第133章 五军之战
  话说凤阳韭山洞天福地多如牛毛,朴不花是历经元朝四朝风雨的老人,心狠手辣,派手下进洞追击,还炸毁和王金刚等人会面的洞口,除此之外,为保万无一失,整座韭山各处的出口几乎都惨遭毒手,连当年朱元璋屯兵的点兵台都炸榻了。
  朴不花炸到一半,毛骧和朱棣就带兵连夜上山了,
  朱棣在沙场历练过,兵不厌诈,在夜色下往韭山急行军时,他命令队伍浇熄火把,抹黑上山,只有前方十几个骑兵打着火把。
  夜色下,山上的朴不花远远见十几星星点点的火把,还以为是巡山的村民猎户,起了轻敌之意,只命一小队在山半腰阻击,大部分手下继续填埋火药炸山。
  朱棣毛骧的军队在山半腰遭遇埋伏,朱棣命前方打着火把的骑兵佯装败退,自己则指挥后方隐藏的大部队慢慢包围了朴不花的主力,发起了围攻。
  两军交战,搞宫廷斗争的朴不花对抗久经沙场的朱棣,胜负显而易见。朴不花见势不妙,赶紧乘着夜色撤退,身边只剩下二十余名死士心腹了。
  “公公!他们人太多了,我们根本打不过,还是回去复命吧。”
  朴不花惊魂未定的靠在大树下喘气,“凤阳府虽有中都之名,其实除了城墙建的好以外,其他都是一塌糊涂,地方又穷又偏僻,就是个小县城而已。兵力薄弱,方才交战的训练有素,八成是看守皇陵的军队。”
  凤阳是龙兴之地,朱元璋虽然将自己的墓地就近修在金陵鸡鸣山,但父母祖先都葬在老家,并派重兵把守皇陵。
  手下疑惑,“皇陵离韭山远着呢,他们来的也太快了。会不会是凤阳府的衙役?”
  朴不花不屑冷哼一声,“若只是凤阳捕头衙役之流,你们这些大内高手为何节节败退?都不长脑子啊!”
  手下低声道:“他们人多嘛……”
  逃亡途中风声鹤唳,朴不花向来惜命,“乘着天黑赶紧撤吧,这边不用管了。”
  手下问道:“可是洞口还没炸完,万一世子他们逃出来了呢?我们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朴不花甩了手下一巴掌,“没用的东西!你们若顺利抢到了手令,哄过了世子,何来今夜的困局?”
  手下捂着火辣辣的脸,“不是手下太无能,而是权皇后太狡猾了,派出好几拨人马,真真假假的,我们扑了空。公公,我们回去之后该怎么办?皇后若知道了此事,咱们都没活路了啊。”
  朴不花冷哼道:“权皇后就这么一个儿子,当然尽全力救他了。女人嘛,母凭子贵,奇太后若不生下宣光帝这个儿子,她还是灶下烧水的贱婢呢。世子不能登基做皇帝,咱们何惧一介妇人!”
  手下说道:“可是皇上也只有这么一个成年的儿子啊。您上头有奇太后护着,我们就惨了。”
  朴不花见士气低落,赶紧出言稳定军心,说道:“你们跟我混了这些年,什么时候见我输过?宫里头还有一个奶娃娃呢,都是黄金家族的血统,你们觉得控制一个成年的世子容易,还是控制一个奶娃娃,挟天子以令天下舒坦?”
  手下大惊:“公公的意思……宫廷有变,宣光帝要死了?”
  朴不花冷冷道:“我历经四朝,树敌无数,连宣光帝也越来越看我不顺眼了,奇太后也老了,权皇后慢慢消磨着奇太后的势力,掌握权柄,太后能护我到何时?我朴不花从来不是坐以待毙之辈!”
  杀世子,杀宣光帝,那么皇室唯一的继承人就是刚满月的皇子。
  手下大喜,“如此一来,即使世子还活着也不足为惧,公公真是算无遗策,手下佩服!”
  朴不花惋惜的看着黑暗中的韭山,“据我多年的经验,斩草一定要除根,否则就有变数。所以我才亲自来凤阳截杀世子,世子最好死在山洞里,若侥幸活着,将来必定是大患啊。”
  手下说道:“公公,只要我们成功拥立皇幼子继位,这世子是真是假,是活着还是死了,还不是您说了算。到时候就说世子已死,朱元璋手里的是替身冒牌货就行了。”
  朴不花笑道:“你这小子终于开窍了——什么人!”
  乐极生悲,朴不花话没说完,一阵箭矢飞来,除了朴不花以外,所有人手下当场毙命!
  朴不花看着满地尸首,呆若木鸡,来者是何方神圣?这次行动之前特地看了黄历,是上上大吉啊!
  朴不花被伏击的人带到了一个猎户家里,手脚皆被绑在椅子上。为首的人戴着面具,阴沉沉的说道:“你就是朴不花?久仰大名。”
  朴不花见过世面,知道方才和手下一番话全都被伏击的人听了去,抵赖也无用,既然对方独独留自己活口,肯定是因自己还有利用价值,暂时死不了。
  活到这个年纪和地位,朴不花知道,只要活着,就有翻盘的机会。
  朴不花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的问道:“你是何人?何不揭下面具,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
  面具人拿起挂在墙壁上的一柄斧头,冷冷道:“我问,你答,若不说实话,就砍你一个根手指头。”
  朴不花说道:“我从来不和藏头露尾之人谈条件——啊!”
  鲜血飞溅,大拇指落地。
  面具人说道:“好了,刚才是示范,免得你以为我在开玩笑。现在问第一个问题……”
  朴不花惜命如金,只要能保命,他什么都招。
  面具人审问完毕后,才命人给朴不花止血疗伤。他走到隔间,摘下面具,露出卤蛋般光溜溜的头颅,正是道衍禅师。
  道衍说道:“教主,狐踪,你们也听见朴不花的招供了,承恩伯王金刚已死,北元世子被追杀,洞口炸榻了,生死不明。”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朱棣毛骧的急行军惊现凤阳,明教的人被打草惊蛇,赶紧撤出客栈,在山林躲避,却和败在朱棣手下的朴不花狭路相逢。
  姚继同说道:“朴不花是个软骨头,应该不会说谎。世子被困在韭山,妙仪八成也在里面。可是现在锦衣卫守在韭山,他们兵强马壮,我们无法闯进去搜山。”
  狐踪恨得咬牙切齿,“可恶!如果妙仪死在韭山,那我们的计划就落空了!”
  又疑惑的看着道衍,“教中肯定出了内鬼,否则锦衣卫和燕王怎么恰好出现在凤阳?”
  道衍和狐踪对视,淡淡道:“狐踪,你不该疑我。”
  狐踪冷笑:“道衍何必着急,我说了内鬼是你吗?”
  道衍说道:“出师未捷先相疑。狐踪,此事只有我们三人知道这次行动的内情,你不怀疑我,难道是怀疑教主吗?狐踪,你是何居心?”
  狐踪暴怒,“道衍,你少在这里挑拨和我和教主的关系。我狐踪为明教付出一生,一片忠心,日月可鉴!”
  姚继同充当和事老,说道:“好了!你们别吵!我们能找到妙仪的踪迹,是因她一路留下了的寒鸦暗号。可是朝廷难道是吃闲饭的?他们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何况承恩伯本来就是北元降臣,他一路招摇来凤阳,锦衣卫起了疑心追踪到此并不奇怪,我们莫要乱了阵脚,怀疑起了自己人。”
  姚继同说的有道理,道衍和狐踪都不吱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