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别有幽愁暗恨生中
  却说崔贤妃主仆两人被一众小太监簇拥着,就这么生生硬硬得走到了凤鸣宫宫门处。在门口站着的还有其他宫妃,比如七皇子的生母、宁瑞宫的舒妃,明珠公主与明珲公主的生母、静祥宫的骊嫔等等,但令崔贤妃奇怪的是,这些人中,她没有找到韩贵妃的身影。一时之间,她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回头向身后的嘉柔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可嘉柔也同样疑惑着,并不能为她解答一二。崔欣娘心里计较了一番,认为应该向其他宫妃打探一下情况,便提裙向位分没有她高的湘贵人走去。这湘贵人是八皇子云皖阳的生母,古语虽说母凭子贵,可八皇子资质甚平,到底也没为其挣得些脸面。十几年的时间里,湘贵人依然只是个贵人,位分上还不及入宫数年的崔欣娘。
  崔湘二人才互相照面,才说了几句表面上的客套话,凤鸣宫的掌事嬷嬷思容走了出来,向众位宫妃施了一礼,干脆利落的说道:“今日本是皇后娘娘邀各宫赏戏品茶,不想韩贵妃告了罪,说是身子多有不适,不便走动。皇后娘娘便随了韩贵妃的心意,将戏台子设在了温禧宫后的如意苑中。皇后娘娘与韩贵妃已经移驾如意苑,也请各宫娘娘移步如意苑吧。”说完之后,也不看各位宫妃的脸色,迈着细碎的步子穿过了低声窃语的人群,往温禧宫的方向离开了。
  各宫妃嫔的位分到底不如韩贵妃,即使心里有些怨气,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宣之于口。一伙儿子人呼啦啦又汇集到了如意苑,只等皇后的准许,再依照位分的高低,一一进入如意苑,入座观戏。
  折腾许久,如意苑戏台上的大戏方才拉开帷幕。
  今天的剧目是京都名角所在的祥麟班排演的,据说是徐皇后根据韩贵妃的喜好,点了出《碧玉簪》的《花烛之夜》,听说是韩贵妃最喜爱的剧目之一。
  各宫宫妃按照位分高低,呈扇形分布于左右,将徐皇后与韩贵妃放在了最为尊贵的中间位置。不过大戏开场之后,各宫娘娘也多少放开了些。毕竟,在这座高墙深院之中,除了元康帝的关爱,再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温暖了。只怕在那些不受宠的、没有名分的女子身上,更多的只是悲凉了吧!不然,历朝历代的文人骚客,哪来的那么多离怨哀愁、感春伤秋?
  “贵妃?看来今日是真的身体抱恙,竟然如此的心神不宁的模样。”徐皇后虽然也是装出的一副病弱样子,可她毕竟是多年服药的底子,哪里需要装模作样呢?年年的苦药汤送入口,就算是精神气爽利的人,也会逐渐萎靡,一副病恹恹的神态。
  “皇后娘娘哪里的话,嫔妾就算是身体如何了,也该是多照应皇后娘娘的身子!皇后娘娘凤体安康,才能天下臣民安心!”韩贵妃本是有一搭无一搭的端起茶杯品着御供梅间香,看戏的兴致并没有多大,到底是心里谋算着其他事情的人,哪里能事事都掩盖的全面。突然间被徐皇后问话,韩贵妃也是有些许惊讶。多年深宫的岁月,徐韩二人的针锋相对的时刻不在少数,冲突也是时隐时现,暗地里的对决又哪里数的过来。何时像如今这般,两人竟然并排坐在了一处,一起喝茶看戏,还能开口闲聊天起来?
  “本宫也是多年的顽疾,养着也就是了。倒是贤妃你,听说都已经病了几个月,连皇上都放心不下,将龙榻都安置在裕灵宫了!”徐皇后有意无意的将话题的中心转移到了崔贤妃的身上,话里话外不仅有对合宫嫔妃的关心,还有些许的提点、敲打之意。就连腰间佩带着的那块合欢鸳鸯佩,都用一双保养得宜,却稍显暗沉的双手来回的摩挲着。
  崔贤妃本就是兢兢战战的听着戏,心里放不下宫中那人,怎么会有什么心思去仔细琢磨徐皇后话里的意思,随口就回答道:“皇后娘娘哪里的话,臣妾多蒙圣宠,也是如今娘娘愈发贤德的做法在其中!不若如此,臣妾万不敢迎了圣上搬进裕灵宫的。”
  在座的其他宫妃听闻此语,心里都冷冷发笑,这崔欣娘也是个无知的女子!哪里能在中宫娘娘面前说出这等僭越的话?若是眼尖儿的奴婢宫人都能看到,徐皇后这说话的时候虽然是客客气气的,不过手中摩挲的那块合欢鸳鸯佩,可是当年圣上御赐的贴身之物。据说,圣上赏赐此玉佩之时,亲口许诺,不论何时何地,徐皇后都可以此物换取任何东西。不论是何等要求,只要不有违君臣道义、祖宗伦常,都能够予以实现。当时许多见证了此事的宫人都说,这合欢鸳鸯佩比免罪金牌还要管用,就算是想用它换来永世的恩宠荣耀,也是十分容易的。
  “呵呵,崔贤妃真是会说笑,不过本宫倒是想多问一句,圣上如今这般作为,可是与贤妃脱不得干系的?”徐皇后话锋一转,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这方才想要去喝茶的动作,在崔欣娘的话说出口之际,已经收回,还将茶盖“叮”的一声扣回了茶杯之上。“本宫可是先前与韩贵妃说起过此事,不过到底你是圣上身边的宠妃,合该深得圣宠的时候,也要劝着圣上以国事为重,以社稷为先才是!”说话的时候,徐皇后还将脸转向韩贵妃那侧,似有若无的做着些小动作。
  崔贤妃被徐皇后的这番话也是惊吓的可以。心底里本想着,若是皇后已经知晓了这些,自己就将韩贵妃推到前面。可她的话到了最后,意思反而成了,皇后与贵妃皆是担心圣上宠妾误国,让崔贤妃收敛几分。此话一出,各宫准备看好戏的妃嫔顿时失了兴趣,心里分外紧张的崔贤妃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心中到底是在庆幸,幸好数月的折子都让人送到了程文瑞那里,批复一二便发还给了各部。若是一直指望着韩贵妃指示如何如何,早就不知该如何收场了。纵使是没有说出口,在心里到底是将韩贵妃给诋毁了去,越发的不想在韩贵妃的阴影下做事了。
  “臣妾知晓了,请皇后娘娘放心,臣妾会多劝诫圣上勤于朝政的。”她话语中的意思多多少少都透露出一种蔑视不在意的意味。各宫嫔妃都是在深墙大院中经历了无数大浪,才能生存下来的人精儿,谁能听不出其中的高傲、炫耀?大家心中皆是清楚,这般的人物不必出手,不消几年光景,也就会自动消失罢了。
  “罢了罢了,继续听戏吧。”徐皇后摆了摆手,将这话题直接终止了。此时这戏台上才演到李秀英受到顾文友陷害,在成亲当日被新郎官王玉林误会自己德行有失的档口。这本是碧玉簪中的桥段,不过在已然放下心来的崔贤妃看来,却成了另一幕旧时光的缩影。她竟是看愣了几分,双手捧着一只晶莹剔透的御赐琉璃杯,却不曾将杯子递到嘴边喝上一口清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