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奶奶不是保姆!”陈芳出离愤怒。谈奶奶如此善良的一位老人,死了还要受这种渣渣的折辱,叔可忍婶不可忍,不争馒头争口气,她绝对不会要谈家一分钱。
  谈琪扯扯谈术的袖子:“哥,既然有人愿意当冤大头,咱别管了。”
  谈术撇了谈琪一眼,他怎么有这么蠢的妹妹,天欲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都不懂。
  “那桃园小区的房子?”谈术声音里透露出一丝紧张。
  图穷匕见,说到底,谈术之所以主动要求料理老太太的后事,无非为了桃园小区那套两室一厅价值两百多万的房子。
  “给你们!” 陈芳掷地有声,看向几人目光充满不屑。
  她帮谈奶奶讨公道,只因为谈奶奶对他们的好,跟桃园小区的房子没有半毛钱关系。即便陈芳收入不高,背着高额的房贷,还要省吃俭用养两个孩子,但她从未觊觎过对门的房子。人穷可以,但志不能短。陈芳鄙视唯利是图的谈家子女,根本不屑跟他们争房子。
  谈术笑了。
  “两位警官,麻烦您帮忙做个见证,原本我爸的房子要留给老太太的,我们也同意。但老太太这一走,无儿无女,又没立下遗嘱,所以房子的继承权理所应当还给我们老谈家。”
  汤圆点点头,从法律层面上讲,没错。
  谈术笑得更开心了。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多打扰了,老人后事办起来累人,如果需要帮助的,随时可以联系我。”谈术躬身递名片,陈芳接过直接扔垃圾桶,他也不介意,笑得满面春风,扯着谈琪离开。
  其后,陈家四口失声痛哭。
  等回到狮子山派出所,花甜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她感觉自己像鼓胀的气球,随时随地可能爆-炸。
  正巧这会联合办案捣毁诱-奸妇女团伙的孟旭回来,他扫一眼恨不得把地板耕成田的花甜,问汤圆怎么了。汤圆也生气,但他毕竟工作这么多年,知道警察绝非万能,谈家的事合法不合情,心态比初出茅庐的花甜强大许多。
  汤圆一说,孟旭便明白了。
  等汤圆出去,办公室只剩下孟旭和花甜两人。
  孟旭假咳两声,花甜没理他,他又咳,花甜抬头,清澈的眸子里仿佛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孟旭看见这样的花甜,心突然颤了一下。
  从花甜来重案组的第一天,孟旭便不喜欢她。那时候,她的眼睛里,只有急切和功利,满脑子写着小聪明,眼里心里全无半分对警察事业的热爱,所以他不看好花甜,他认为她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从警之路漫漫,没有坚定的信念和诚挚的热爱,走得了一时,终走不了一世。
  孟旭从未看错过人,但彼时彼刻,望着花甜眼里燃烧的炙热,他犹疑了。
  第56章 狮所警事13  从前……
  咚咚咚!
  清脆敲门声响起。狮子山派出所所长办公室内传来响亮的男声。
  “进来!”
  汤圆推门而入, 办公室内孟旭眉头隆起,手边摊着一打文件, 正在写写画画。汤圆凑近一看,全是狮子山辖区未侦破的陈年旧案。
  “老大,今儿天气不错啊。”汤圆视线乱飘,左顾右盼。
  孟旭抬眸,声音一贯清冷:“有话快说,有屁就放。”
  汤圆搓搓手,嘿嘿一笑,表情说不出的猥琐,“老大, 我有事找你帮忙。”
  孟旭低头, 继续看材料, “什么事?”
  汤圆凑近孟旭, 东瞄瞄西瞅瞅,鬼鬼祟祟探头探脑样子, 搞得孟旭十分无语。
  “甜妹子,最近情绪不对。”
  孟旭拿笔的手一顿, 状似无意问道:“怎么不对。”
  “她最近失魂落魄的, 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昨天在步行街让小偷拿美工刀划了。甜妹子什么人,匕首攻防干赢您的人,居然让一小毛贼划了,说出去不是丢咱重案组的脸吗。”汤圆手舞足蹈, 义愤填膺。花甜的失误跟重案组脸面牢牢结合在一起,情绪渲染极其到位。
  孟旭……什么叫干赢我的人,搞不过毛贼, 丢我的脸。这逻辑都能给你顺过来,还真特么的人才。
  孟旭拉开椅子往外走,“我去看看。”
  汤圆赶紧拦住孟旭,“别别,小姑娘脸皮薄,这会不知道躲那哭呢。”
  孟旭牙疼,就花甜那堪比城墙的脸皮,大炮火-箭都轰不烂,躲在角落里哭,你傻还是我傻。
  孟旭审视目光扫过搓手搓脚的汤圆,又坐了下来。
  “说吧,到底想干吗?”
  汤圆又嘿嘿一笑,小眼睛里闪过狡黠的光芒,“老大,甜妹子不容易,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跟着我们又扒垃圾堆,又找尸块,东奔西跑还差点被炸-弹炸死,现在跟你跑基层派出所,天天处理鸡毛蒜皮琐事,没用功劳也有苦劳。”
  孟旭双手抱胸,嘴角勾起一丝莫名的笑意。
  汤圆有些犯怵,耍宝的心微微一颤,老老实实道:“你能不能去开导下她。”
  孟旭抬眸,眼神诧异:“我去开导她?”
  汤圆理所当然点头,“嗯嗯,我觉得甜妹子现如今很迷茫,只有你能开导她。”
  “迷茫?”孟旭明白了一部分,他好奇问道:“为什么让我去,据我所知,你两关系不是更好吗?”
  汤圆瞪圆眼睛,这揣着明白装糊涂功夫,不愧是老大,明明知道花甜花大美女暗恋自己,还搁这装大尾巴狼,装聋作哑搞得跟没事人似的,简直凡尔赛本赛。
  汤圆想撂挑子,真撂。他女神秦朝夕十万八千里,可望不可即,天天捧着砖头厚的专业书啃,想跪舔都没摸到门路。眼前这两人可好,一个放弃大好前程力保,一个无怨无悔追随,郎有情妾有意,俊男美女天造地设,还搁他一光棍面前演,有意思不。
  “反正我不管,你是领导,甜妹子又是跟你来狮子山的,现在她出问题,不找你找谁。昨天是追毛贼差点被划,今天说不定处理纠纷被捅。咱们这些糙老爷们,伤筋动骨没关系,花甜可是女孩。我知道老大你不待见女孩,但人甜妹子一没偷二没抢,来重案组就干活,不喊苦不喊累,让干吗干吗。
  现在更没话说,整个狮子山妇女界一面旗帜,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老大你个所长,群众工作干得都没她好。
  你信不信,要是甜妹子出事,咱们辖区大爷大妈大姑娘小媳妇能活活撕了你这个所长!”
  孟旭一愣,花甜有那么重要?
  *
  南城总局附近咖啡馆。
  花甜跟秦朝夕相对而坐。花甜搅着小白勺,整个人显得心不在焉。秦朝夕还从未见过她这幅颓废模样,花甜在她心里一直是元气满满小太阳,现在太阳好像快落山了。她伸手在花甜眼前晃晃,花甜抬头,眼底一片青紫。
  “你这是多久没睡觉了?”秦朝夕关切道。
  花甜打了个哈欠,萎靡不振:“三天吧。”
  秦朝夕差点被嘴里拿铁呛到,声音徒然拔高:“三天没睡觉,你约我喝咖啡,赶紧回去睡觉。”
  她一把抢过花甜嘴边的咖啡杯,放在离花甜最远的位置。
  花甜哭笑不得:“你至于吗?”
  秦朝夕不废话,从包里拿出化妆镜,直接怼到花甜面前。
  “你自己看看!”
  “卧槽!”镜子里那个青皮紫肉的女鬼是我!
  秦朝夕吐槽:“现在知道怕了,赶紧回去睡觉,一天到晚吹嘘自己靓绝南城美少女,你见哪家美少女黑眼圈跟熊猫似的,以你现在的气色去恐怖片演女鬼都不用化妆的!”
  花甜拿着镜子,左瞅瞅右看看,半响,长叹一口气。
  “生活不易啊。”
  秦朝夕想笑,别人说生活不易还能博点同情,花甜算了吧。主要她平时太闹腾,经常搅得别人鸡飞狗跳,自己全身而退,生活整得喜剧似的,连响彻南城的孟旭栽在她手上都不止一次,还生活不易。怎么看怎么想笑。
  “诶,你笑什么,我最近真的很烦呀。”花甜气愤道,为什么周围没有一个人相信她的苦恼,头一次,花甜觉得自己的开心果人设立得太牢了。
  秦朝夕捂嘴,嘴角笑意怎么也掩藏不住。
  “好吧,说说你烦什么?”
  花甜斟酌半响,才道:“我也不知道烦什么,就是很烦。我以前特别想当警察,但现在好像没这么想了。”
  秦朝夕提起兴趣,在随身笔记本上,写下四个字“职业倦怠”。但……
  她狐疑瞅一眼,花甜满打满算才毕业半年,职业倦怠也忒早了点吧。
  “你当初为什么要当警察?”
  花甜脱口而出:“养家糊口啊。”
  秦朝夕嘴张成o型,她学的是犯罪心理学,有时候也接警务人员心理辅导,从警初衷听过无数,头次遇见有人将“养家糊口”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一般人多少不得客套客套,官方官方,再不济,挂个好帽子也行。
  秦朝夕擦擦脑门不存在的冷汗,暗示自己,是她跟花甜太熟了,对,一定是因为太熟,熟透了,她才直截了当坦诚心扉。
  “我当初报南城警校就因为它离家近还免学费。”花甜打量着眼前的秦朝夕,眼神略微复杂。
  “我小时候家境不好,经常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瘦得跟竹竿似的,我爸以前受过伤不能干体力活,没文凭还喜欢装文化人,高不成低不就的,也就我妈不嫌弃他。我妈这人好吃懒做,除了一张嘴没别的本事,我外婆走后,我们一家三口险些饿死街头。
  最后没办法,为了活着,我妈继承祖业,开始走街串巷讨生活,吃过苦受过累,遭受的白眼更是多不胜数。没在街面上讨过生活的人不懂,底层人狠起来有多狠,没办法,你今天不狠,明天一家老小就得饿死。现在由不得半分侥幸。
  我五岁开始给我妈当托忽悠别人掏钱,人生最大的梦想是一夜暴富后混吃等死。我当警察的初衷无比简单粗暴,给我家族事业当□□,免得那天我老娘马失前蹄进去了,连个捞她的人都没有。”
  “等等!”秦朝夕挠挠杯子,表情很紧张:“冒昧问一句,甜甜你家是干吗的?”
  花甜挑眉:“你觉得呢?”
  秦朝夕张张嘴,用嘴型比了两个字“传-销”。
  花甜噗嗤一声笑了,“你想什么呢,犯法的事我可不干,再说这事风险高收益低,傻子才搞。”
  “收益低?”秦朝夕瞠目结舌,可据她所知,传-销收益很高啊。
  花甜见她不明白,仔细给她讲:“传-销主要忽悠的谁,亲朋好友同事同学吧,忽悠的人越多级别越高挣的越多。你在看看我们家,整个一南城外来户,既无恒产又无恒财,亲戚朋友屁都没有,谁给我们忽悠,再说这些年严打,抓进去多少大佬,今天开课明天被抓挣个屁钱。”
  秦朝夕点点头,这倒也是。
  “那你家是?”
  花甜神秘一笑,一股高人气息油然而生,唬得朝夕妹子一愣一愣的。
  “一命二运三风水,看相批命通古今,听说过没?”
  秦朝夕瞪大眼睛,结结巴巴道:“你家是风水先生?”
  花甜勾勾唇角,王霸之气笼罩全场,“风水先生算我们那一支。”
  秦朝夕目瞪口呆:“可你刚刚不是说小时候……”
  秦朝夕捂住嘴,漂亮的眸子徒然瞪大,跟受惊的小猫咪似的。
  “哎。”花甜牌气球顿时戳破,“谁让我妈是个半吊子,该懂的不懂,不该懂的也不懂,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不然我们家也不会混的这么惨。”
  “那你们家岂不是!”秦朝夕硬生生把“骗子”两字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