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荒北将领见状亦不慌,抬刀便向李溯面门砍去,两人激烈交手。
  一击虎口便被震裂,这将领瞳孔紧缩,不敢置信,然而下一瞬,眼前已经又是一刀挥来。
  两人交手间,苏广和李涛不得不朝着李溯的方向奔来,为他遮挡不断落下的箭雨,饶是如此,李溯依然背腹是伤。
  但此时荒北将领已经满头大汗,面上的络腮胡都粘连在一起,那双原本炯炯有神的眼里满是乏力和震惊,因为他发现一个自己都不敢承认的事情,他竟打不过这大元皇子!
  眼前之人明显已是强弩之末,荒北将领原以为自己可轻易将其击杀,可一番交手下来,反而是自己落了下风,若是这人全盛时期与他对峙,他必挡不下其十招。
  这一事实令荒北将领心中羞愤不已,一声大喝,提刀奋力击向李溯胸口。
  然而刀刃还未碰到其人,脖颈间已是一片凉意。
  他只觉得耳旁的声音都没有了,只余眼前那双暴戾恣睢的血眸。
  李溯手起刀落,电光石火之间,便砍下了眼前人的头颅。
  他背脊挺直,站于马背之上,提起手中流着汩汩鲜血死不瞑目的头,看着眼前数万大军,冷声喝道:“荒北将领之首,已取。”
  话落,李溯嘴角渗血而下,四周原本还在激战的双方士兵,都停下了手上的兵器。
  片刻后,大元士兵爆发出一声大吼,顿时所有士兵跪倒在地,朝着李溯的方向,如拜神明。
  “四殿下必胜!大元必胜!”
  呐喊之声此起彼伏。
  而荒北骑兵们,全部面目愕然,不敢相信自己的将领,如此不堪的便输给了元朝的皇子,甚至让人当众取下首级,屈辱而亡,众人面面相觑,将领已死,如狼群没有了头狼一般,骑兵们纷纷扔下手中的刀剑,已是缴械投降。
  谁也没想到,一夕之间的变换无常,更想不到,李溯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浴血奋战,取下荒北将领的首级。
  所有大元士兵在场欢呼,高喊心中澎湃之情。
  众人松懈之际,一个不起眼的身影不断朝着马背上的李溯靠近,他混迹在已被降服的荒北骑兵当中,逐步逼近,于李溯背后忽然抽出一柄尖锐的匕首,向他刺去!
  所有人都没想到,会在此时有人胆敢刺杀李溯,马背之上,李溯回身时已躲闪不及。
  一个身影却快人一步的挡在李溯面前,李涛左手握住了匕首锋利的一端,右手举刀,怒吼一声,杀了这荒北之人。
  左手掌骨具断,李涛白着脸,拖着受伤的左手,朝李溯得意一笑:“老四,你可欠下本殿一回。”
  李溯颔首,他翻身下马,对苏广道:“清理战场,将这个挂在城楼之上。”
  说着便将那颗头颅给了苏广,然后自己转身给了青影一个眼神,一旁的青影正查探方才那行刺之人,回首看到李溯的一双血眸后,寒毛都倒立而起,立即跟了上去。
  此时天色已近拂晓,远处的空中泛起了鱼肚白。
  这场原本应持续两年的战役,在一年零三个月的时间内提前结束。
  金都城内西南角的地窖中,众人只知道外面的兵刃声没有了,却不知晓战况到底如何,遂无人敢踏步出去。
  半个时辰后,辰时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而来,地窖外也响起了几个纷杂的脚步声。
  郎中和伤兵们全部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地窖的楼梯处。
  有人打开了地窖的门,脚步声顺着石梯而下,然后一道众人都意想不到的身影缓步走了下来。
  李溯一身黑衣被鲜血浸湿,他身上刀伤剑伤无数,还有数个箭矢断裂在背,似是一个刚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人,浑身散发着强烈的血腥之气,即便身负重伤,却依然步履稳重,巍然如松。
  他的出现,让地窖内的人都怔住了。
  常之茸见到来人,瞳孔倏然放大,瞬间于人群里站起身来。
  李溯猩红的血眸,带着一丝笑意:“之茸,我来接你了。”
  第69章 . 淬毒  “从前……是我有眼无珠,在宫中……
  荒北之战大捷的消息, 顿时传遍了整个金都城内,甚至传至到了奉天城。
  大捷的战报也已经让人快马加鞭的送往京中,如今金都城内, 便只剩下战后收尾的后续工程。
  这一年多的守城之战, 金都城内可谓一片狼藉, 断壁残垣,重新修建如初恐怕还要耗费一些时日。
  而首要的任务是, 赶快恢复军医营的正常运作, 因着那一晚的血虐战役,伤兵是成倍增幅, 且许多人伤势过重急需医治,军医营的彭大人和郎中忙了数日,才一边重新搭建好营地, 一边给士兵们处理伤势, 每个人都忙的不可开交,但营内却再也不是之前那般严肃紧迫的气氛,甚至许多士兵们拖着伤势,还能眉飞色舞的与旁人侃侃而谈着那一夜的战事。
  “那日你们都没看到, 四殿下当真如同战神, 以一人之躯抵挡荒北万人骑兵!且在如此情况下,还将那荒北将领的头颅一刀切下!现下挂在城楼之上,当真让人泄愤!”
  这士兵说的绘声绘色, 自己断了一条胳膊都还在描述着那日的战况, 言语颇为激动, 站起身来比划叙说,好似是他把敌方将领的头颅砍下来挂墙头一般。
  一旁为他上药包扎的徐郎中闻言,一把将他拉了过来, 扯着他伤口给他上药,那士兵疼的龇牙咧嘴,口中还没停下对李溯的崇拜言论。
  徐郎中小眉毛挑起,哼了一声道:“莫吹了莫吹了,你们还能有我们厉害吗,你可知四殿下的正妃三个多月前便来金都城了?我可是跟王妃相处过三个月的人,还跟她吃过同一锅饭。”
  众士兵闻言都愣了,有人不信道:“你别忽悠我们。”
  徐郎中得意洋洋的小眼神看着他们说道:“我且告诉你们,之前在军医营救死扶伤的女郎中,便是咱们四殿下的王妃!王妃亲自伺候你们这么多日子,你们这些人竟然现在都不知道,啧啧,且那日战后四殿下亲自去了西南地窖,我等亲眼所见,殿下可从未对谁那般温情似水过,直接将王妃接走了。”
  众士兵听闻后唏嘘不已,其中一个士兵一拍脑门,惊叹道:“若是真的,那我便是被王妃救治过的人,便是两只手断了都值得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亦有不少士兵说自己也曾被王妃包扎过伤口,说这纱布无论如何都不能拆了,竟盼着伤口也别愈合,这都是沾了王妃贵气的。
  彭大人见营内如此热闹,也笑着说道:“都消停些罢,莫一高兴激动的伤口都裂开了,此番四殿下和王妃都为金都城做了如此多的贡献,有君如此,往后我大元定会一派繁荣!”
  郎中和伤兵们纷纷点头赞同,还有士兵十分正经的喊道:“往后只要四殿下在,我必跟随!”
  营内众人都附和起来,表达自己对四殿下的一片丹心,矢忠不二。
  而此时的主城楼内,常之茸守在李溯的床榻前,已经连着守了三日,李溯的高烧于昨晚才逐渐褪下。
  常之茸三日未睡,因为李溯的伤势实在太严重了,身上近乎没有一处是完好无损的,胸口手臂都是深浅不一的刀伤,后背和腿部有三根箭矢断裂在他体内,而最严重的,其实是他的右手,虎口断裂,鲜血不止,甚至在昏迷之时,右手都无法自控的轻微颤抖着。
  若是再不及时诊治,这手怕是要废了。
  唯一能够庆幸的,便是这么多的伤,都没有致命之处。可流血过多,伤口没有及时处理引发的高烧,依然足以让人陷入危险当中。
  常之茸拿下李溯额间的帕子,重新洗净后,为他搭在额头。
  回想起那日,李溯便是拖着如此严重伤势的身躯,执意要去西南地窖内接自己,她看到李溯的那一瞬间,心口骤疼,一涌而上的是从未有过的不忍和怜惜,她甚至不敢上去碰李溯一下,只怕触到他身上的伤口。
  直到上了主城楼,众人看不到的地方,李溯才终于支撑不住,昏迷了过去。
  而那一日李溯到底如何如战神一般迎战,又如何斩下了敌方首领的头颅,常之茸通通不在乎,什么英勇事迹都没有眼前李溯身上一道哪怕浅浅的伤口重要。
  如今看着李溯面色逐渐恢复正常,也终于撑过了最危险的时候,常之茸方才舒了口气。
  一旁的福田和念双也松了口气,这些时日他们忙前忙后始终在侧帮忙,看着常之茸脸色都发白了,福田愁眉苦脸的劝道:“王妃,您也快歇息罢,莫叫殿下醒来再为您忧心。”
  念双跟在一旁,担忧的看着常之茸。
  常之茸站起身来,面上尽是疲惫,却也妥协了。
  “我在软榻上休憩片刻即可。”
  闻言念双忙去拿了床锦被,常之茸便侧卧在一旁的软榻之上,累及的她很快便睡了过去。
  这一睡,直至戌时才悠然转醒。
  常之茸睁眼醒来时,屋内已经空无一人,连原本在床榻之上的李溯也不见了人影,她忙起身寻了出去。
  行至到城楼中的议事房内,常之茸看到里面跪了一地的人,念双、青影和赤影几人全部叩首在地,位于上首的是眉头紧蹙的李溯,他披了件外衫,伤势才见好转的脸色还有些发白,那双眼眸中是看不尽的深黑。
  常之茸立即走了进去,在李溯还未开口之际,便挡在前面回首说道:“念双青影,你们跪在这干什么,赶快出去。”
  念双小心翼翼的抬起头,青影亦是跪在地上不敢动。
  “还不走?”
  常之茸给了他们个眼色,念双和青影等人忙道:“谢王妃。”然后匆忙退了出去,还把房门关好了。
  常之茸回过身,站在李溯身侧,抿唇道:“是我要来的,跟他们无关。”
  李溯闻言,缓了缓神色,拉过常之茸细软的手,叹道:“你不该来此,太过危险了。”
  常之茸亦反握住他的掌心,那只手上满是硬茧,她笑了笑:“若是不来,怎么能提前见到你,哪怕是在城楼下远远看你一眼,我都能放心许多。”
  李溯左手一个用力,将人拉到自己怀中,他闷声道:“既然来了,为何不先寻我?”
  下颌抵在他的肩头,常之茸轻轻抚着他的背道:“怕你分心劳神,我若在,你忧心的更多。”
  “你亦知道?”
  “我怎不知,你是我的夫君,我自然了解你,若你肯让我来,一年前便带我来了。”
  李溯埋首在她颈侧,轻笑一声,然后语气有丝委屈,说道:“是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
  常之茸脸色刷的就红了,她浑身一僵,紧张道:“往、往后便有了。”
  李溯依然委屈:“往后是何时?”
  常之茸哑口无言,这叫她如何许诺如此羞人之事。
  李溯也不恼,抱着怀中温软的人,在这一年多的紧迫战事当中,终于得以放松下来。
  “之茸,我想你了,很想。”
  闻言,常之茸笑的梨涡浅现,拥着自己的夫君道:“我亦然。”
  一年多的分离,让两人的心境都有所不同,情谊是愈发深厚,连静谧的空中都散发着甜腻暧昧之气,紧紧相拥的两个身体热度逐渐攀升。
  李溯微微垂首,有些难以自控的,欲要噙住眼前人红润的唇瓣。
  “四殿——”
  议事房门前苏广刚踏半步进来,立即就收了腿,想要转身遁走,可思及要汇报之事,不得不硬着头皮又转过身来。
  常之茸吓的已经从李溯怀里跳了出去,脸上鲜红欲滴。
  李溯微微皱眉:“何事?”
  苏广这才行礼,语气颇为焦急道:“三殿下伤势严重,太医方才说……怕是撑不过今夜了。”
  常之茸和李溯闻言都心中一惊,眸中均是不解,因为在那日战场上,李涛并没有受到危及性命的伤势。
  两人跟着苏广,来到了李涛的寝房中,屋内的太医正满头大汗的围着床榻间转,而床榻之上平躺的李涛,面色惨白,已经神志不清的半是昏迷了。
  见到李溯前来,太医纷纷行礼。
  面对李溯和常之茸的疑惑,其中一位太医擦擦额间的汗渍,解释道:“起初我们都以为三殿下和往常一样,是皮外伤,没有任何一处伤及肺腑,遂早早的便为三殿下上药包扎了,可昨日换药才发觉不对,伤口不仅没有愈合,还有了溃烂之势,皮肉发黑坏死,此番也非是感染所致,一经号脉才得知,三殿下已经身中剧毒数日。”
  话落,两名太医便跪在地上,叩首道:“是臣等疏忽大意,未第一时间发觉,还请殿下责罚。”
  闻言,常之茸率先踏步过去,亲自查看了李涛的伤势,确实都如太医所言,李涛身上的伤口已是发黑发紫,不同寻常,左手更是眼中溃烂到露出森森白骨,一番号脉后,常之茸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