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在一片哭嚎声中,她直接从腰上解下一根绳子,就拴到了自己脖子上:“来来来,方东宝,你要还接着寻宝,就先把我勒死,来呀,你来勒我呀。”
  曾经豪情万丈,想要下放寻宝的三十个男同志,在此刻变成了三十个怂货。
  他们在外面或者顶天立地是王者,但此刻,他们的家属让他们清楚的知道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赶紧给苏主任认错,要不然我现在就自杀!”也不知道是谁拿出了一把刀子,终于,一个男人大嚎了一声:“苏主任,对不起,我明天就去垦荒,老老实实垦荒,你让农场给我记工分,好不好?”
  宝藏远在天边,毛纪兰和几个儿媳妇天天从农场带出来的山药蛋子和蕨磨,蘑菇才是女人们眼中真正的宝藏。
  她们也想吃,也想要。
  想要,就会逼着男人们去干活儿。
  而男人们挖宝的雄心壮志,在目光短浅的女人面前不堪一击。
  从现在起,劳工们谁还敢去挖宝,他必须先迈过母亲,或者妻子的尸体。
  要不然他就得乖乖锄地,给家里捡蘑菇,捡山药蛋子,捡蕨麻!
  第二天一早,保剑英照例愁眉苦脸去挖地,一抬头,就看见一群脸上全是抓痕,鼻青脸肿的男人们,或者在叹气,或者在摇头,但一个个的扛起锄头,一边锄地,一边还要学邓博士家三个嫂子,看人家怎么做。
  看到山药蛋子,看到蕨麻,他们一个个也愁眉苦脸的,笨拙的捡起来,装进了兜里了。
  保剑英只听说昨天晚上,厂里的家属把这些男人给喊出去了一趟。
  但是他们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狼狈?
  难道苏樱桃是把他们全给揍了一顿,才让他们听她的话的?
  苏樱桃的行事作风,为什么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她到底是怎么做到不讨好这些男人,也让他们乖乖听话的?
  第62章 钥匙
  当然, 面对狂热的,曾经挖过宝的劳工们,惩罚可不仅仅于, 他们认认真真劳动就完了。
  现在归顺, 认真劳动的, 延长下放时间半年。
  要是晚上还敢偷偷跟着郑凯出去挖宝的,一律永远下放,直接转农工户口。
  只凭这两点, 苏樱桃不就把郑凯的一帮小弟给牢牢锁在农场了?
  而每天只要给家属能搞一袋子山药蛋子和蕨菜子,就能讨家属一个笑脸,要是谁捡的太少,还要得大耳刮子呼呢, 试问, 谁还敢跑去挖宝?
  那不是找死吗?
  邓博士还没吃过樱桃的炒山药蛋子, 看起来黑乎乎的, 闻着是辣椒的味道,总之怪怪的,但是珍妮和汤姆吃的非常香, 汤姆还积极推销:“叔叔, 这个真的超级好吃喔,快吃快吃,但以后可不要再吃我的虾啦!”
  邓昆仑于是尝了一筷子。
  去年腌的酸辣椒, 炒出来的红油本身就特别诱人,辣椒本身并不是很辣, 而黑乎乎的小山药豆是一种软软弹弹的口感,就着下白米饭,滋味儿简直绝了。
  但香喷喷的, 缠着龙须面的大虾,博士筷子刚一动,汤姆立刻搂圆了:“这可是我自己辛辛苦苦得来的,你不准吃。”
  苏樱桃给自己盛了饭,刚坐下,看一眼窗外,突然脸色一变:“汤姆,快点起来,跟我一起出门,给菜上头盖瓦片儿。”
  “为什么呀婶婶?”汤姆才吃的香呢,不肯动。
  珍妮已经出门给菜苗子盖瓦片儿了。
  “今天晚上要落霜,而且是很大的霜,咱们的菜苗苗会给冻死的。”苏樱桃意味深长的说:“农场里的人今天晚上日子肯定不好过。”
  秦州四月喜欢落霜,而苏樱桃毕竟务过农,可会看这种突变的天气了。
  这不话音才落,本来灰蒙的天上,也没风也没云的,就开始拉霜星子了。
  四月突然变天气,那简直能冻死人。
  “婶婶你真棒,说什么就来什么,天上真的下霜啦,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汤姆双手合什来了一句:“阿门!”
  孩子顺势还得祈祷一下:“祝我早日集集所有钥匙,找到宝藏。”他已经有至少二十把钥匙了,还在继续收集。
  农场里,郑凯缩在宿舍里,把嘴角那支烟点燃,深深抽了一口,把烟吐出来,抱着肩膀,正在瑟瑟发抖。
  厂部的人已经全部撤回,开始垦荒了。
  而宝藏,从古到今都是最受人关注的东西,所以最近几天他每天早出晚归,大家都要问几句:“郑队,今天挖到宝了吗?”
  郑凯一开始还跟大家聊几句,到后来大家再怎么问,他也不吭声了。
  “郑队今天是不是又没挖到宝啊?”到后来,大家就变成这样问他了。
  郑凯的小弟全散了,他能不气吗,能不觉得丢脸吗,他于是把耳朵上那根烟取了下来,想点,但突然发现因为自己不肯工作,工分全给农场扣光了,而他没钱买烟,就只剩下这一支烟了。
  但郑凯绝不能放弃,他必须找到宝藏。
  而苏樱桃那个小女孩?
  谁他妈能想到,他居然给一个小女孩抢了兄弟,这他妈说出去太丢脸了,郑凯早晚要夺回宝藏,抢回属于自己的兄弟们!
  所以冻的发抖,他也不睡觉了,看门外围了一群人在围观,冷笑着说:“放心吧,我郑凯活一天,就要找一天的宝,你们都是怂货,娘们,给一帮女人攥在手里,老子要找到宝藏,再狠狠的唾弃你们,想让我给苏樱桃服软,做梦吧你们,我宁可去吃屎,也绝不跟她服软。因为我是这片土地上唯一的男人,腰杆梆梆硬!”
  一帮男人全都讪讪的,但保剑英听了很高兴,给毛纪兰盯着不敢鼓掌,但是那温柔的目光望着郑凯,就像母亲一般慈爱。
  可惜郑凯是个大老粗,不像厂里那些知识分子们,懂得尊重女性,完全没看到她抛过去的,知已一般的目光。
  “呸!一帮软骨头的怂货。”郑凯唾了一口在地上,表示自己的不屑一顾,在这寒夜里抖抖索索,带着自己仅剩的几个小弟转身,又去寻宝了。
  农场欣欣向荣,开荒仿如快马加鞭,这才半个月,大家已经集中垦出八十多亩地出来了,一望无际,看着就叫人心情喜悦。
  但是哪能光种麦子呢,农场嘛,得种蔬菜,还得种点豆子,毕竟麦种贵,别的种子要便宜得多呀。
  “我说了种麦子就是种麦子,张悦斋,你会不会听人话?”毛纪兰两手叉腰,头上戴个白肚巾儿,走在一群劳工们中间,威风凛凛。
  张悦斋觉得事儿不能这么干,老太太快让他窒息了:“我觉得麦种太贵。”
  “我觉得不贵,而且你这是劳动的样子吗,拿上锄头一起挖地,你看看你干的还不如你那大老婆呢。”毛纪兰指着徐俨说。
  任何事情上都能看清楚人品。
  保剑英磨磨蹭蹭,三分钟蹲一回茅坑,而徐俨看起来高高瘦瘦弱不禁风,但是心里有章法,学了两天就学会怎么干活儿了,也瓷实耐干,毛纪兰就喜欢她这样儿的。
  而且她早听说张悦斋的事儿了:“你这种就该坐牢,下放你是轻的,我儿媳妇还让你当农场场长呢,你就说说,你有啥出息,场长让给我当,好不好?”这是直接想夺权了。
  徐俨都给毛纪兰逗笑了:“可不,赶紧让场长吧张悦斋同志?”
  “丫头,永远都不许原谅他。”毛纪兰大手一挥说。
  “婶儿,你给介绍个对象呗。”徐俨高声说。顿时,厂里一帮男同志们全都窃窃私语,你看我我看你,徐俨又高又瘦,白净漂亮,满厂最漂亮,最温柔的女人,谁不喜欢?
  有几个未婚的,虽然比徐俨小,但心跳的怦怦的。
  ……
  汤姆一直坚信,自己只要找到的钥匙足够多,就一定能开启宝藏的大门,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宝藏到底在哪儿。
  而珍妮则是他最嫌弃,想要甩掉的小尾巴,在他看来珍妮一点用都没有。
  不过珍妮今天小心翼翼的捧给了他一把钥匙,居然就是他最近正在收拾集的,最喜欢的一种钥匙。
  “快给我。”汤姆一把就从珍妮的手里把钥匙给抢走了。
  珍妮吐了吐舌头,对汤姆这个弟弟的顽皮向来格外包容。
  不过看苏樱桃在厨房里,她于是来摇苏樱桃的围裙:“婶婶,钥匙是月月姐姐送哒,听说汤姆在收集钥匙才送给他的,她希望她妈妈能早点回来,不用再住在段婶婶家。”
  张悦斋的闺女,现在住在张爱国家呢。
  “那怎么办,要不把她叫到咱们家来?”苏樱桃说。张迈跃小女孩挺可爱,苏樱桃还挺喜欢她的。
  “好呀。”珍妮跟张迈跃关系很好,立刻说。
  汤姆脖子一倔:“不好,我家的孩子已经很多了,我不喜欢小女孩,小心我连你也一起赶走,哼!”
  这小男孩身上臭毛病其实贼多,苏樱桃有时候真想一脚把他给踹出去。
  “珍妮,去收拾行李,把汤姆从家里送走。”她说。
  汤姆的脸色顿时刷的给吓白了,不过就在这时,邓昆仑进来了,进门就在说:“春天已经过了大半了,小苏同志,我问过畜牧厅,目前为止整个红岩省都没有发生过一例猪瘟,更别提秦州了。所以你的第二个预言完全不成立。”
  春天是猪瘟的高发季节,春天不发基本就不会发了。
  所以苏樱桃梦里关于猪瘟的信息是不准确的?
  不应该啊,她记得清清楚楚,樱花写信的时候说的就是今年的四月份呢。
  且不说这个,邓昆仑深吸了口气说:“毛靖在内蒙分厂干的挺好的,而且毕竟他的专业是机械设计,属于我工作室奇缺的人材,但你要执意反对,我再让他多干一段时间,好吗?”
  所以这男人其实挺不错,他哪怕觉得事情很荒唐,但至少愿意听她的话。
  “对了,那次的事情我跟你说句对不起,是我太粗鲁了一点,但是苏樱桃,你也必须学会像个西方女性一样跟你的丈夫相处,这个送给你。”邓昆仑说着,递给苏樱桃一个小盒子。
  因为这小盒子长的太像是一枚钻戒的盒子,苏樱桃还以为里面会是一枚钻戒呢,毕竟博士是从国外回来的。结果里面却是一枚胸针,看起来确实应该挺珍贵的。
  但是胸针上刻着一串洋文,拼起来像是个女人名字。
  这是他原本要送给别人的胸针?
  博士是发现她身体舒服了,准备继续他那个上床的话题,不错嘛,他的态度足够绅士。
  “跟那支钢笔一样,是一个好莱坞女星送给我的,收着吧。夫妻之间不应该谈那么多感情以外的事情,咱们以后只谈感情,不谈工作,可以吗?”
  m国毕竟开放,而kate了,属于那种特别喜欢混上流社会的女孩子,邓昆仑是她的招牌,也是她的法宝,一个顶端武器研究专家,曾经在全世界各地美军的战壕里呆过,所以她会带着他去各种沙龙,见各种社会名流,而名流们也乐意于结交邓昆仑这样的人,因为他可以为自己举办的沙龙,增添战火中的冒险和刺激。
  邓昆仑的手里原来有很多仰慕他的名流们送的珍藏品,但那都在m国,给了kate,带回来的就只有一枚胸针,一支笔,这是两个他很喜欢的女明星送给他的。
  这东西的价值很昂贵,而邓昆仑也想让他漂亮的,但是对于感情的方式完全跟他不同的这位女同志,能体会一点浪漫,而不是总聚焦于复杂的人事,以勾心斗角上。
  博士是在国外体会过男女之间只谈性和爱,不谈别的,所以他心里其实对她有诸多意见,觉得她干涉了自己的自由民主,但他不知道的是,东方的家庭是夫妻捆绑在一起,因为他们在同一个工厂上班,面对着同一个大环境,大形势,面对的也是一样的敌人。
  不过算了,樱桃目前无法证实自己的预言,既然博士想谈感情,那就谈感情嘛,她还确实有些感情方面的事情要问他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要能给我满意的答案才行,假如是你,有一个女人在监狱里,而且还是因为贩毒罪入的狱的,被判的还是无期徒刑,你会不会爱上她?”苏樱桃于是问。
  梦里的她就很好奇,邓昆仑为什么会二十年如一日的一直给她写信,做笔友,但是,又从来不到监狱里探望她的。
  甚至有些狱友笑着说:“别傻了苏樱桃,那个男人一开始是为了让邓珍在监狱里能过的好一点才给你写信的,那是美男计。”
  苏樱桃当然不信,因为就算后来珍妮死了,他不依然在给她写信,寄很多东西给她?
  他都能想到把化妆品速溶咖啡,奶茶,软糖的形状送给她,只需要搭配监狱商店里的矿泉水就可以调出来使用的,一般人对于一个陌生女人,怎么可能做到那些?
  可是狱友们也还是说风凉话:“他要真的喜欢你,怎么可能一次都不来看你,这男人摆明了的就是可怜你,所以哄着你而已,也就是你在监狱里护着邓珍的那点感情。你出狱了还想去找他呢,万一人家只是逗你玩儿,有家有妻有孩子,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