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曲何氏看着前面牛车上的谢千珏,哪怕对方此时一身简朴的粗布麻衣,坐在破旧不堪的牛车上面,对方依旧是一个光风霁月的美少年。
  在不稳重的曲巍梁作对比下,她是越看越觉得谢千珏最合适。她家的女儿被娇惯坏了,就应该有这样一个稳重的夫君,以后小夫妻两个人才不会被欺负。
  不过她也知道现在急不得,反正他们已经到了县城。她还是要看看谢千珏考得如何,如果对方这一次能够一举通过县试,那这一桩婚事就是门当户对了。
  谢千珏可不知道,他随随便便帮了别人一把,竟然就被对方的母亲给看上了。如果他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当时肯定不会多事载他们一程。
  等到了县城之后,他们就发现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不少人已经提前来了。
  一些环境比较好的客栈,差不多都被人住满了。就算还有没有住满的客栈,也被一些有钱人家提前预定了。谢家这些人想要住在一起的话,就必须找那些环境稍差一点的客栈。
  环境好和环境差区别很大,环境好不仅仅指住房舒服,还指客栈周遭的一些环境。环境好的客栈不仅干净敞亮,客栈跟周围的百姓也打好了招呼,晚上休息的时候不会有什么人闹腾。
  而环境差客栈呢,不仅客栈里面鱼龙混杂的,周围的百姓也吵吵闹闹的。一些心理素质差的学子,若是休息不好绝对会影响发挥。
  谢千珏的心理素质一直很棒,只要不是有人特意过来找他打架,一般情况下他都不会受到影响。不过他自己虽然不介意这些,但是并不代表大房和二房的人不介意。
  大房和二房这一次可是下了血本,因为这一次谢无锐与谢千瑾都十分有信心,谢无锐更是下定决心要一洗前耻的。
  他们见两人如此的信誓旦旦的,都觉得谢无锐或者谢千瑾能考上。所以不管事情多么的艰难,他们也不愿意这时候让谢无锐也谢千瑾委屈。
  这一次大伯公也跟来了,毕竟三个孩子都一起下场,他不跟着心里面总有一点不安。
  就在谢家众人忙着找客栈时,王掌柜顶着啤酒肚出现在谢千珏面前,同时带给了谢千珏一个好消息。
  “谢小郎,我家二爷得知谢小郎要参加县试,如今正马不停蹄的往临晨县赶呢。如果路上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二爷应该能在二月初八之前赶到临晨县,到时候二爷会亲自送谢小郎进考场。”
  自从去年的大乱之后,谢千珏就莫名变得沉默了许多,整个人的喜怒哀乐似乎也少了。
  老谢氏看着这样的谢千珏时,总是忍不住偷偷的担心,总觉得谢千珏好像有什么心事?
  可是之后谢千珏闷头读书,整个人就像是一个无情的读书机器,所有人都不敢过去打扰他。
  如今看着谢千珏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老谢氏忍不住微微松了一口气。她很怕谢千珏把自己绷得太紧,一不小心会就把自己给逼疯了。
  王掌柜原本只是过来送消息的,后来得知谢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住处,便以二爷的名义给他们弄了一个院子。
  这个院子本就是给秦遗准备的,但是由于秦遗一直没时间过来住,院子也就一直就这样空置着。王掌柜知道二爷很在意谢千珏,便自作主张把院子借给谢家人暂住。
  有独立的院子可以住,当然要比住在客栈方便多了。谢千珏再三谢过王掌柜之后,便带着谢家众人去了那座小院。
  其实说是小院并不准确,因为这个院子一点也不小,里面的装饰也十分精细用心。就算秦遗这个主人没来住过,这里还是时常有人过来打扫的。
  小院除了主卧不能住人之外,其他所有房间都可以随便使用。因为这座院子是秦遗的,谢家其他人都是沾了谢千珏的光,所以房间由三房这边优先选择。
  谢千珏也不跟他们客气,把最好的那一间给老谢氏与谢玲语住,他与谢小涵就住在两人的隔壁。
  除去三房占了的两间房之外,剩下的还有四间可以住的房间。因为谢无锐和谢千瑾还要看书,他们两个人分别占了一间。剩下的两间王梅雪和谢柳氏一间,大伯公与谢千宜祖孙两个一间。
  然后谢千瑾的父亲与谢千琦,他们两个人要把牛车和骡车送回去。牛车和骡车都是跟别人借的,他们这一次考试要考很久,总不能一直霸占着别人的东西不换。
  刚好这里没有多余的房间了,两个人便打算直接回小山村去。反正这里有大伯公这个当家的,其他事情也有几个女人帮忙操持,他们两个糙汉子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了。
  距离县试还有将近二十天,相较于谢无锐与谢千瑾的紧张复习,谢千珏这边的态度就散漫多了。
  谢千珏不是个喜欢抱佛脚的,所以他已经提前把该做的准备做完了,如今快要考试了反而放松下来。
  在两个堂哥努力看书的时候,谢千珏还抽空带着姐姐逛了两次街。自从他们一家在小山村定居后,这还是谢玲语第一次离开了清源镇。
  大伯公见谢千珏“松散”的态度,还忍不住替三房感到担心。他觉得谢千珏的年纪终究太小,临考前这样关键的时刻,不应该经不住外面的诱惑跑出去玩。
  为此,大伯公还找老谢氏谈过。不过老谢氏并不在意,还说谢千珏自己的主意大,这些事谢千珏自己有分寸。
  大伯公面上不好说自家弟妹什么,但是在心里却觉得老谢氏太过宠溺谢千珏。在这样溺爱之下长大的谢千珏,说不定就要毁在自己这个弟妹手里了。
  大伯公心里面虽然十分不满,但是他与老谢氏关系摆在那里,他身为大哥还真的不好说她什么。
  最后他思来想去只能暂时把事按下,他想着反正谢千珏现在年纪还小,这一次就当做让对方吃个教训好了。
  ……
  正月二十八那天,谢千珏等来了陈夫子之后,便和陈夫子等人一起去县衙礼房报名。
  报名时需要注意的事情很多,不仅要填写个人的资料与外貌,还要详细的写下祖辈三代的履历。
  除此之外,还要集齐五人互结作保。一旦其中一个人作弊被抓,其他四人要以同罪处置。同时,还要本县的廪生作保,确保参加考试学子的身份信息属实。
  学子服孝期间不能参加考试,非本籍学子不能参加考试,还要确保学子的身世是否清白等。
  陈夫子的学子里面,除了谢千珏三人要下场考试,还有一个林姓师兄也要下场。另一个人是陈夫子好友的学子,陈夫子在确定对方品性不错之后,这才勉强凑够了五人互结的名额。
  为他们作保的廪生,正是这位学子的夫子,也是陈夫子的至交好友。廪生作保是要担风险的,虽然有人情在里面,但是该交的作保费他们还是交了。
  作者有话要说:  ╭( ̄▽ ̄)╮
  第66章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谢千瑾霉运影响, 眼看着就要到了开院考试的时候,突然下了一场夜雨天气就冷了下来。
  因为去年夏天大闹了一场,有不少学子不能正常参加县试。这一次参加县试的学子们, 原本以为他们这一次的竞争力小,今年的县试应该相比往年要容易一些。
  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临考前突然来了一场倒春寒, 还没有真正开场就有人病倒了。
  谢小涵陪老谢氏出去买菜时,就发现县城几家医馆里人头涌动,一看就知道有不少人得了风寒。
  谢无锐的母亲谢柳氏也病了,她这两天一直不敢去见谢无锐,生怕自己的风寒会传染给了谢无锐。
  为此王梅雪十分嫌弃她, 毕竟她们两个人同住一个屋子。因为谢柳氏突然病倒了,她也不敢往谢千瑾面前凑了。
  所以这两天做饭的事情, 便落到了老谢氏与谢玲语身上。虽然谢千珏心里不大乐意, 不想要老谢氏她们太过操劳,不过这个时候他也不好说什么。
  如果他逼着王梅雪或谢柳氏做饭, 万一谢无锐和谢千瑾不小心生病了,那大房和二房绝对不会放过他。
  虽然谢千珏并不害怕他们,但是先是正是最关键的时刻, 他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耽误正事。
  只能暂时委屈老谢氏与谢玲语,不过好在大伯公也能挑挑水, 谢小涵也能帮老谢氏她们做家务。
  然而就算大家千防万防,身体不大好的谢无锐还是生病了。谢无锐原本身子骨就不怎么好, 后来又大病了一场,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就更加不好了。
  大伯公看着脸色不大好的谢无锐,原本想要开口劝谢无锐别考了。毕竟考试虽然十分重要,但是谢无锐的身体更加重要。
  可惜谢无锐从小就比较执拗, 在请了大夫吃了药之后,他见自己精神恢复了一些,还是咬牙坚持一定要下场。
  众人见状心里一阵唏嘘,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怎么说他好了。
  加上大伯公也有私心,他其实也希望谢无锐能考出来。毕竟他一直这样偏心谢无锐,如果这一次谢无锐依旧没能考出来,到时候他的小儿子肯定会借题发挥。
  谢千珏的身体一向很好,之前还没有太大的体现。然而在所有人都觉得这天真冷时,他依旧是那一身单薄的春衫,仿佛所有的寒冷都跟他绝缘了一样。
  都说人比人可以气死人,在谢千瑾冻得看不下去书的时候,谢千珏还能拿着书站在院子里漫步。谢千瑾不信邪的跑过去,摸了摸谢千珏小火炉似的手,顿时整个人嫉妒的脸都扭曲了。
  谢千珏看着气恼的回房摔门的堂哥,要不是担心会再一次刺激到对方,他很想再给谢千瑾心里添把火。
  不过想到防贼一样的王梅雪,谢千珏只能压下到嗓子眼的话,继续面无表情的沉浸在手里的书中。
  老谢氏不是第一次送考了,当年谢大伯也参加过很多次县试。虽然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老谢氏依旧记得许多注意事项。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老谢氏和王梅雪等人商量了一下,还是跟别人打听了需要注意的事情。结果不打听还好,一打听需要注意的事情还真多。
  比较重要的一点就是,今年的考试从原本的三场变成了五场,从原本的一场三天变成了一场一天。这个变动从去年就有传闻了,谢千珏这些学子们也早有心理准备。
  其实十几年前,县试就一直是分成五场考的。分别考墨义、帖经、策问、诗赋,以及算术与法律。
  其中算术与法律这一块,因为占考试总成绩的比重不大,所以这两个科目是放在一起考的。
  后来六皇子的父亲登位之后,因为他想要大力扶持寒门子弟,而寒门子弟远不如世家子弟全面发展。他不顾世家的阻拦更改了科举制度,把原本的五场考试改成了三场考试,考卷之中的内容也从复杂简化许多。
  这样看起来原本的三场,似乎要比考五场要简单一些。其实真的仔细比较起来的话,不管是分五场考还是三场,对于真正有学识的人来说没什么区别。
  毕竟不管他是删减还是增加,都跳不出四书五经的范围。就算有一些比较难的题目,反正大家学的一样试卷也一样,总归不可能一个学子也不让通过的。
  唯一的却别大概是,前者连续关了三天,后者只需要一天而已。
  对此谢千珏没有什么感觉,但是谢无锐和谢千瑾心情就很不好。虽然上面提前就下了通知,但是很多学子都抱着侥幸的心理。总觉得他们不可能会这么的倒霉,刚好第一批改革就轮到他们的头上。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在他们觉得去年出了那样的事情,今年参加科考的学子肯定很少时,却没想到今年不仅遇见了恶劣的天气,还倒霉的碰上了科举制度的大改革。
  谢千珏见谢千瑾情绪不对,担心他把这样的情绪带到考场里,便拉着谢千瑾劝了他几句。
  “无论要考几场,也跳不出四书五经的范围。我反而觉得考五场比较好,至少不用关在里面三天。这样天寒地冻的天气,你这样的小身板在里面挨冻肯定要生病。如今只需要一天考一场的话,咱们晚上就能够在这里好好休息了。”
  原本谢千瑾的情绪,也是受到谢无锐的不满影响的。此时听到谢千珏的话之后,他也觉得谢千珏这话挺有道理的。
  毕竟他之前也见过号房,那里面不仅简陋还四处漏风。一旦碰见现在这样恶劣的天气,在里面说不定还真的要生病。
  除了众所周知的这件事,其他还有很多需要注意的事情。比如,进考场之前要进行搜身,学子是不可以穿夹袄的,因为夹袄有夹层容易夹带小抄。
  如果有人比较怕冷的话,顶多可以多穿几件单衣。但是能穿多少也是有规定的,根据过往这些学子们的经验,穿太多衣服也不可以,因为在搜身的时候会耽误太多时间。
  读书人把大量时间用在读书上,身体远不如那些干体力活的人强壮。在不能多穿衣服的条件下,若是再碰见比较恶劣的天气,到时候冻得手脚发麻想要发挥好都难。
  后世很多人说科举难,其实并不是单单说考试内容难。而是科举考试时艰苦的条件,以及一些让人无奈的规定。尤其是那些寒门子弟,他们很多人能够读书就挺难了,更别提其他衣食住行上面的困境了。
  除了搜身,考篮能带的东西也有讲究。以前连考三天的时候,是可以带蜡烛和炭盆的。不过衙门发的木炭不多,只能够面前热一点热水喝,至于取暖做饭什么根本不够用的。
  如今只需要考一天,他们能带的东西就更少了。除了考试要用的文房四宝,和一些必须用到的东西,就只能带几块饼子和一点水,至于其他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
  秦遗是半夜赶到临晨县的,次日谢千珏他们就要进考场了。秦遗默默地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没敢弄出动静把谢千珏他们吵醒。
  一直等到老谢氏他们房里灯亮了,秦遗这才整理了一下狼狈的外表,然后朝着谢千珏所在的房间走去。
  秦遗的这座院子距离县衙不远,不过因为进场之前还要搜身什么的,所以寅时他们就要过去排队。
  谢千珏认真检查了一下考篮,这才拎着考篮往外面走,然后就与站在门口的秦遗遇见了。
  谢千珏一抬头,就看见一脸胡子拉碴的秦遗站在门口,他差点被这个样子的秦遗吓了一跳。
  虽然秦遗给谢千珏的感觉一直很硬汉,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也十分不修边幅。不过不管他这个人多么的硬汉多么不讲究,他也很少这般邋里邋遢的出现在谢千珏面前。
  谢千珏很想问他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师傅一脸逃荒回来的样子。不过此时院子里的人多了起来,谢千珏想到马上就要进场了,只能暂时压下了心里闪过的各种疑惑。
  谢千珏他们已经算起得很早了,但是当他们赶到考场外面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学子在外面开始排队。
  谢千珏他们自动的跟上了队伍,谢无锐排在了几人的最前面。反正早晚都能进考场,谢千珏也不急于一时,便十分礼貌的站在了最后面。
  原本谢千珏并不想老谢氏她们过来送考,可是老谢氏与谢玲语说第一场她们不放心,无论如何她们也要看着他进场才行。
  他上一世高考时就是自己去自己回,当时他看着别人一大家子出动的时候,谢千珏还忍不住在心里觉得人家大惊小怪。
  其实现在仔细回想一下,他才发现在他觉得别人夸张的时候,他在那些人的眼里不仅另类还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