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至于为什么会是金堂,李恪也很快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因为金堂年纪小,年纪小,心是干净的,金堂又一向和他亲近,自然是最合适的中间人。
  “姐夫放心,我又不是傻子,这种事情,要是你不问我,我连你都不说,”金堂躺在床上,打了个哈欠,道,“我钱多的花不完,考到秀才也就是了,做什么还要去考进士,你说我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
  李恪轻轻拍着金堂的手一顿,睫毛微微颤动,待金堂睡着了,才慢慢站起来,唇角勾起一抹浅笑,道:“那可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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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谢家金堂
  大皇子代皇帝封禅,结果路上遇见山崩死了,这可不是什么小事,能在刚出事时瞒得住一时,却终究是纸包不住火。在大皇子及随行人员的尸身被找到,确认死亡时,这件事终于传遍了民间。
  “金堂,你家门路广,这件事你先前听说了吗,”六哥神神秘秘的跑来,悄悄同金堂道,“外面都传遍了,说是大皇子失德,此乃上天之罚呢!”
  “还有二皇子,”六哥道,“你说他早不病晚不病,怎么偏偏就在封禅前病了?可不就是他不配吗。”
  “哪儿有这么玄妙,”金堂听得心里一跳,他看了六哥一眼,道,“别听外头的人瞎说,这天灾岂是人力所能抗衡的?”
  “说的也是,”六哥想了想道,“不然这地里的粮食哪儿还会怕减产,自然要年年丰收才是。”
  金堂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对了,你常年住在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话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我们这儿倒是没人这么说,不过我舅舅前些时候不是出了趟远门吗,除了颍州,好像大家都这么说,”六哥对金堂没什么防备,一五一十说了。
  “先生不是说了吗,不能人云亦云,得有自己的思想和见地,”金堂觑了六哥一眼,才道,“你有吗?”
  六哥被金堂一句话说的不想再继续和他聊下去,索性回去听先生讲课去。
  倒是金堂,听了这话后,就放在了心上,待到旬休回城,还没等拜见过谢父、徐氏,就赶忙先去了书房。
  “回来了?”李恪瞧见金堂进来,问道,“可见过了岳父岳母?”
  “还没呢,”金堂道,“爹娘在家中坐着呢,总不会跑了。我先和姐夫你说完再过去。”
  言罢,金堂就将六哥说的颍州外那些谣言又一五一十告诉了李恪,半个字不曾改。
  说完,不等李恪有所反应,金堂便道:“成了,该说的事儿我说完了,我先去给爹娘请安!”
  “站住,”李恪有些好笑的叫住金堂,道,“我又不吃了你,慌什么慌,过会儿我陪你去拜见岳父岳母去。”
  金堂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道:“我不是看姐夫你忙着,没空理我吗。”
  金堂说完,走到李恪身边,下意识往他桌面上扫了一眼,视线触及到一封信,心中一震,忙移开视线。
  虽然只看了个开头,金堂却也能轻易猜到,上面讲的应当大皇子之事,从纸张字迹大笑和纸张厚度来看,讲的内容大抵还十分详尽。
  李恪看见金堂的动作,唇角稍抬了抬,又很快压到和平日一样的弧度。
  他将桌面上的信纸往金堂那边推了推,道:“既然来了,看看也好。”
  金堂猝不及防看见面前的信纸,有些不知所措,不过近日李恪也常会拿邸报给他看,故而此刻他只是又看了一眼李恪,就大着胆子拿起信纸看了起来。
  反正姐夫许他看了,证明这东西他看得,应当不算什么隐秘……才怪!
  金堂一目十行的将信纸看完,又从头拿起第一张,细细阅读,这里头信息太多,一目十行让他没多少仔细思考的空间。
  这信纸上写得的确是大皇子之死的调查记录和分析,这事儿如今闹得沸沸扬扬,知道得多些,不算什么坏事。
  不过,这信的后半部分,讲的却是在大皇子死后,一干除了李恪之外的其他皇子势力在这背后所做的文章。
  原本在看第二遍前,金堂还稍微犹豫了片刻,但也真的只是片刻而已,毕竟已经看完了一遍,也就不差这第二遍了。
  “姐夫,”金堂看完之后道,“他们这样,难道就不怕皇上知道了,恼了他们?”
  不止是在病中的二皇子,就连只比金堂大不了多少,平日只当个隐形人一样的八皇子都在里面浑水摸鱼了一把,也无怪乎金堂有这样的想法了。
  “权势动人心,”李恪道,“你算算这里头还有几个皇子没掺和进去?”
  金堂原本想说只有姐夫你一个,可认真想想,姐夫远在颍州,却连这样的调查都摆到了桌案上,真说他置身事外,金堂连自己都骗不过去。
  金堂想了想道:“这种事情,身在皇家之人,又有谁是真能置身事外的。”
  李恪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正是这个理。”
  李恪说完又道:“皇上总共就那么几个孩子,如今一股脑全都下了场,他便是想要罚,又该要罚谁去?谁又会服气?”
  “何况,”李恪指着信上所说,各个皇子势力,不约而同的选择将大皇子之死从天灾设计成人祸这点,同金堂解释道,“谎话说得多了,真话便没人再信,即便皇上最宠爱的,除了大皇子就是二皇子,可面对这样的情形,他心里难道真就没半点怀疑?”
  金堂向来一点就透,很快明白过来,这种事情,有时候是说不通的。
  当初二皇子病倒一事,本来就有大皇子的手笔在,为了这事儿,皇帝甚至还给了二皇子不少补偿。如今大皇子在外出事,即便什么证据都没有,皇帝的疑心病这么重,难道就真的不怀疑二皇子了?
  再者,大皇子是代替皇帝封禅,因天灾丧命,岂不是说他这个皇帝不得上天喜欢,反害了自己的长子?只怕这事儿一定,皇帝就该下罪己诏了,所以大皇子之死,是,也只能是人祸。
  底下一干皇子的活跃行为,皇帝心里只怕未必不清楚,只是在儿子和自己的名声之间,选择了维护自己的名声,不叫它沾上一星半点的污点。
  其实金堂心里还有一个疑惑,这封信上包括了所有除了李恪之外皇子的动作,那李恪又做了什么?金堂可不觉得李恪会跟着这些人做一样的事情,他姐夫一向是最聪明不过的人。
  李恪似乎是看出了金堂的想法,便问:“若是你,这时候你会做什么?”
  “若是我?”金堂第一反应就是洗刷掉身上莫须有的冤屈,李恪被叱责,等同流放一般扔在颍州,这本就是大皇子二皇子的算计,朝野上下,消息灵通点的,都知道他的冤枉,可这还不够,趁着这个机会一举将真相爆出来,把事情推到二皇子身上,即便是皇帝,也会选择默许。
  但,金堂觉得这不是什么好法子。
  皇帝痛失了一个爱子,对剩下的那个,自然有移情作用,即便剩下这个并不无辜。
  与此同时,皇帝为了自己的名声,本就准备选择放弃二皇子,心里正觉得愧疚,此时如此行事,就算洗清了自己的名声,也难免会在皇帝面前落下不好的印象,到时候随便找个由头,或是强压着不让李恪回京,即便洗清身上污点,也全是白费工夫。
  所以金堂仔细想了想,小心道:“帮着二皇子?”
  李恪闻言一怔,很快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夸道,“果然是我教出来的。”
  这一句,便是告诉金堂,他李恪就是这么做的,至少在明面上,是帮了二皇子的。
  金堂眨了眨眼睛,将信件放好,道:“姐夫你还有其他事情没有?我想去爹娘那儿了。”
  “不急,”李恪道,“我要写封回信,金堂你帮我磨墨。”
  金堂赶忙跳下凳子,用一旁的绢帕包了墨条磨墨。
  只见李恪取了信纸出来,这抬头,便是写的大舅兄。
  金堂的手一顿,心中暗道,大哥什么时候给姐夫写信的?
  姐夫这边都有,说不定爹娘那边也有。
  大皇子死了,凭着大哥的为人,要他凭着情分多照顾几分小皇孙或许还成,但再像是对待大皇子那样的忠诚,只怕就难了。
  金堂在心里暗暗和自己打赌道:赌一座金屋,大哥肯定是想和姐夫缓和关系,转而投向姐夫了。
  只是在这样的多事之秋,大皇子尸骨未寒,大哥就紧赶慢赶写了这样一封信送来,只怕是落了下乘,不管在姐夫这里,还是在皇帝面前,估计都不会有什么太好的印象了。
  要是让金堂来选,这第一封信最早也得是在大皇子下葬之后。
  而且这开头,当然是先写信给爹娘他们问安,等到三五封信后,再寻个恰当的由头,慢慢和姐夫通信,如此再投向姐夫,不管是在皇帝还是在姐夫眼中,都会落得一分尊重。
  金堂心道,可惜了,一步错步步错,只盼大哥以后谨言慎行,可别仗着自个儿是大舅子,就想着指手划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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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 谢家金堂
  “殿下、公子。”
  金堂和李恪才转过半月门,就有眼尖的奴婢发现了他们,赶紧行礼后往里头去通禀。
  因李恪也一道来的,谢父和徐氏便起身迎到了门口。
  “岳父、岳母,”李恪对谢父两人还是十分尊重的。
  金堂趁机也上去行礼:“见过爹、娘,爹、娘,我回来啦!”
  两句话工夫,金堂就已经来到了徐氏身边,扶着徐氏的手和谢父等人一起往里走。
  徐氏瞧见金堂,面上满是欢喜,退后一步,让谢父李恪先进去,自个儿在后头和金堂说话。
  “你在外头,可好好用饭了?我瞧着怎么瘦了,”徐氏说着,摸了摸金堂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指,皱着眉头道,“本来身上还有点肉,如今都要瘦成鸡爪子了。”
  “娘,我这哪儿叫瘦了,分明是抽条了,你没发现我长高了吗,”金堂在徐氏身边站直了,由着徐氏拿她自己做标尺。
  “还真是,”徐氏眼中泛起潋滟的光彩,“那得好好补补,过会儿我叫人再收拾些东西,你一并带去。”
  “啊?”金堂如今一听见收拾东西就觉得头疼,“娘,我上次带去的东西已经够多了,还要带什么啊?那边宅子就那么大点,我的箱子都要把青梅、玉书他们挤得没地方住了。”
  这当然是夸张的话,徐氏还能不知道,那几口箱子,连一个库房都摆不满?
  徐氏有些好笑的看了金堂一眼,才道:“只收拾些吃食,那边村子上毕竟偏僻,好些东西都没有,叫人带些材料去,好叫你这只小馋猫能吃上好东西!”
  “那可以,”金堂赶忙道,“青梅会做的点心也就那么几样,每七日换一轮,我也要觉得腻了,娘叫你身边的点心姑姑和我去住一阵,教教她呗!”
  “你在城里能住几日?”徐氏问。
  金堂想着这次要凑乡试的热闹,得住上好几日才回,便道:“起码住到乡试开始过后,不如我叫青梅直接住到娘你的院子里来,先紧着我爱吃的那几样都学了再说。”
  徐氏没想到金堂能住这么久,心情更好上几分,道:“就这么安排,到时候她还做得不好,我就特意叫人教一个出来,专门给你做点心使。”
  徐氏说完,又想起从前在金堂身边伺候的人,道:“我早说叫陈嬷嬷跟着你来,要是有她在,你这会儿,一年三百多日,日日都能不重样,哪儿用叫青梅现学现卖。”
  “那不是陈嬷嬷年纪大了吗,”金堂哄徐氏道,“就陈嬷嬷那一把老骨头,我可怕她走到颍州,就要去半条命,何况咱们又不是不回京城了,到时候陈嬷嬷年纪更大,要怎么带得回去?还不如叫她帮我看着屋子。”
  “那不是有你奶娘在吗,”徐氏说了一句,又道,“罢了,随你吧。”
  “对了……”金堂小声道,“我走之前叫陈嬷嬷挑了个女孩子教着呢,早些时候京中来信,陈嬷嬷还说她和那孩子投缘,认了干亲。”
  奶娘有自己的家,陈嬷嬷孤家寡人一个,只等着金堂花钱帮着养老,这该倚重谁,不得看得分明?又不是喊上一声奶娘,就真是娘了。
  就算陈嬷嬷认了干亲,也不妨什么,金堂久不在京中,她们两方互相制约,他才放心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