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无妄
  姬瑾将那两张建造图送还的时候,提过承恩侯府所在的位置比较微妙。
  楼画语最近还没来得及细看,这般重要的图纸,她也不敢给别人抄录。
  原本想等着楼明光或是楼敬轩回来,让他们抄录一份的,却没想楼明光是这样回来的。
  承恩侯府地势哪里微妙,楼画语暂且不想。
  但她今日看那本书时,翻到楼画诗抄的那一页时,这才想起王清莲这个人。
  王清莲是前朝宫中的女官,因是琅琊王氏嫡女,前朝覆灭之时,直接出了宫。
  后王曙任太常寺少卿,她一直未嫁,就在王府女学当女先生。
  当初楼画语能料定王清莲,会认出巫术秘文,就是因为前朝宫中尽是巫文。
  现在想起来,王清莲那一眼认出得有些快。
  只是楼画语学业一直很差,与王清莲并不亲近,以前见着她只想逃……
  楼造听楼画语提出王清莲,脸色笑意慢慢加深,朝楼画语摆手道:“王清莲是你先生,这话你该去问她,而且……”
  楼造说到这里,看着楼画语道:“她就在护国寺。”
  护国寺……
  楼画语眼睛眯了眯,不知道楼造是有意提起,还是点明事实。
  施幻生之术的禅院在护国寺,郑皇后她们去了护国寺,爹爹重伤垂死,却依旧要去护国寺……
  到底是那里有什么,还是因为有人在那里?
  楼画语看着对面安坐的楼造,论道行,楼画语前世一生,加上重活这几年,都不及楼造活的一半。
  她经历的也不过是前世在永顺帝计划之中,借秦昊之力破了郑皇后的宫变,助姬瑾登基。
  楼造他经历一朝灭,一朝兴,还有着前朝势力和现今的纠缠。
  他在承恩侯府从不管事,可没有哪一件事能瞒过他的眼睛。
  就在府中静静的看着,冷静的等着。
  就好像藏在暗处捕猎的猎人,冷静而凶残,要么不动,要么一招致命。
  楼画语在楼造的注视下,后背慢慢渗出了冷汗。
  “爹爹身上中了蛊毒。”楼画语不敢再于楼造对视,没眼看着自己的双手:“他所骑的马在被带入府中后,已然死了,也是因为同样的蛊毒。”
  楼画语起身,对着楼造福了一礼:“想来三叔已然告诉祖父了。”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楼画语福完起身,朝楼造沉声道:“怕是爹爹都不知道自己是因何而死的,他无仇无敌,却被人追杀六七天,也不知道遭了什么无妄之灾!”
  楼造沉着眼拿过那本《巫蛊纪事》,并未说话。
  见楼画语转过了门,外头二管事带她出了院子,握着的《巫蛊纪事》越发的重,起毛的书皮一角被生生扯破。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猛的将那本书重重的摔在案上。
  震得笔架上的笔撞得作响,他看得心烦,挥手将案上所有东西扫落在地。
  方才重重的喘着气,颌下胡须轻颤抖。
  “老侯爷。”二管事听到里面动静,心里有些发惊。
  老侯爷多少年都未曾发怒了,今日五娘子来了一趟,怎的怒成这样。
  可他虽听着动静,却不敢进来,只是在门外唤了一声。
  “备马。”楼造有些烦躁的将衣领扯开,冷声道:“我要入宫谢恩!”
  他将“谢恩”二字咬得极重,又好像喉咙里卡着什么,吐出这两个字好像吐出血来一般。
  二管事忙应了一声,也不敢问他入宫谢什么恩,急忙出去备马了。
  楼画语只不过是去试探一下楼造,想从这种人精嘴里套出话来,她想来是不可能的。
  只是从楼造的表情中,王清莲确实有些可疑。
  她回到院中时,楼明光倒是没有打摆了,只是脉搏越发的弱。
  苗阳是装成楼敬辕新收的护卫,混入府中的,近日府中治丧,人来人往,倒也不惹人注目。
  他在路上已然听楼敬辕说过是什么事了,到院中后,直接去看了楼明光。
  与太医不同的是,苗阳并未把脉,而是直接拿弯刀划开了楼明光的手腕。
  一刀下去,血不过渗了渗,就再不再涌出,那血颜色极深,浓稠得好像要凝结了一样。
  苗阳挤了些血,然后将手指咬破,挤出一滴血放在楼明光伤口处。
  他的血中有无数的小虫子,顺着刀口就朝里涌,上次姬瑾被巫术引起,心伤露出,他也是这般施救的。
  可这次血滴落在楼明光血中,那些虫子涌了涌,不过蠕动了两下,就和那马心之中的血一般,慢慢凝结成块。
  “这施的蛊毒极为霸道。”苗阳看着眼一皱,朝楼画语道:“知道是哪个伤口中的毒吗?”
  这楼画语还真不知道,虽是父亲,可终究是男子。
  楼明光包扎伤口之时,她和楼画诗都是在院外等着的。
  “后背。”宋金却直接开口,朝苗阳递了个眼神,两人就将楼明光给翻了过来。
  他身上都是伤,上衣未曾穿,只包裹着纱布。
  宋金将后背缠着的纱布,直接拿刀划开。
  纱布一开,内里就是一片模糊,药粉是早上才洒的,已然被脓血渗得模糊一片。
  而且那伤口明显极深极宽,两根手指都能放进去。
  “五娘先出去避避。”苗阳看了一眼,脸上也露着不忍。
  楼画语却朝楼画诗看了一眼,示意关雎带两个小的出去。
  但关雎拉了拉楼画诗,她却并没有动,只是沉声道:“伤口化了脓,看这样了太医昨晚拔脓,将腐烂肉剜掉了。余毒在伤口处并不能看到,在伤口旁边的皮肉下再划一刀吧。”
  她说得冷静无比,就好像在树上划一刀取汁液一般。
  “十一出去。”楼画语扭头朝楼敬辕沉喝了一声。
  “我是郎君,姐姐们都不怕,我怕什么。”楼敬辕梗着脖子,不肯出去。
  宋金倒是没有纠结,直接取了匕首,顺着那道伤口划了一下。
  刀口划过,却并未有血水涌出。
  苗阳用力挤了挤,才有小股如同黏粥般的黑血涌出。
  他沾了点黑血,朝楼画语道:“蛊术变化无常,每一味施蛊之人不同,解法也就不相同。我将这个拿回去看看,待我找到解蛊的法子,就来给楼二爷解蛊。”
  “他暂时不会有事吧?”楼画语看着宋金包扎着伤口的楼明光,朝苗阳道:“这毒是一种蛊,让他活着的也是一种蛊,解了会不会有问题?”
  “不会。”苗阳拿块纱布,将手指上的黑血擦掉,装在一个小竹瓶里:“楼二爷血中那些蛊虫,是给他活血的,保证他生机不灭,只要他血流正常了,那些蛊虫就会自己死去。”
  楼画语见一边楼画诗,目光发亮,心中有些无奈。
  上前一步,朝苗阳道:“你上次说入宫的事情,我想了想,大概有个机会。”
  会巫蛊之术的本就不多,楼明光身上一下子就出现了两个,还是排除掉南疆这两个之外,对立的存在。
  所以,楼画语还是想去蒹葭宫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