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东宫
  【春】
  又一年春回大地, 早莺争暖树, 新燕啄春泥, 万事万物新生向荣, 大梁朝的四海臣民,也都盼着恩爱数年的东宫夫妇,早日传来好消息。
  又一次受了父皇“敲打”的太子殿下, 回想着父皇似乎有所“怀疑”的目光,回到东宫,见太子妃正在绣一莲花婴儿肚兜, 问是何故。
  太子妃道长宁郡主即将临盆, 此乃贺礼,将送与长宁郡主未出世的孩儿。
  太子殿下闻言沉默须臾, 轻问:“阿蘅, 你想要孩子吗?”
  太子妃浅笑不语,素指轻|抚过新绣的红莲花瓣,眉眼间轻漾柔情,太子殿下默看片刻, 依坐在太子妃身边, 手搂着她, 温柔轻道:“若有了孩子, 你定是天下间最好的母亲。”
  太子妃轻笑,“这话, 我前两日刚听你和母后说过, 怎的‘天下最好’, 还可以有两个?”
  虽知太子妃只是在开玩笑而已,太子殿下还是微微脸红,脸红之后,满腹的小心思,又暗暗往上飘,他知他的阿蘅,是位好母亲,好到满心都扑在孩子身上,若早早有了孩子,如今如胶似漆的二人世界,就再没有了,阿蘅的眼里心里,装满了孩子,还能留给他多少呢……
  还未为人父,就已和孩子吃起醋来的太子殿下,想到这里,将太子妃抱得更紧,用几是哄劝的语气道:“天下间最好的母亲,做起来也累人得很,我们都还年轻,还是晚一两年,再要孩子吧。”
  太子妃微低下头,柔颊红云轻浮,声音轻细道:“这事,又不是我说了算……”
  自成亲以来,太子殿下的心,就无一时不是欢喜,每每看到太子妃如此羞颜,更是如食甜蜜,他低首轻吻太子妃微烫的脸颊,噙着笑意道:“嗯,我说了算。”
  晗儿和伽罗,都是孝顺孩子,且孝孝顺顺地晚一两年再出世吧,到时候,他再加倍地疼爱他们。
  最好,一胎双生,平平安安,怀孕临产的痛楚,他怎能忍见,她熬受一次又一次,今生已是如此美好,且让他贪心地求个毫无缺陷的圆满,愿此生,花好月圆,再无半点缺憾。
  【夏】
  冰瓮蕴凉,殿宇深广,处理着父皇派下朝事的太子殿下,知道太子妃人就在屏风后,愈发将坐背挺得笔直,好似被先生看着的学生,打起十二分精神,万分认真地与几名东宫属臣,探议政事,以求在太子妃面前,昭显自身之英明决断。
  然,认真议毕诸事后,屏退众人的太子殿下,转绕过屏风,却见太子妃并没有在后看他,而是卧睡在屏风后的小榻上,绿云堆枕,香梦沉酣。
  哑然失笑的太子殿下,轻揽衣衫,在榻边坐下,拿起太子妃手边垂落的团扇,轻轻地为她打着凉风。
  庭园里知了早被粘得干净,如此悠长夏日午后,唯有水晶帘动声响,在满殿的蔷薇香气中,轻轻叮铃,如一支安闲的小歌,悦耳轻低的“歌声”中,太子殿下边轻轻打扇,边凝望着榻上女子安恬的睡颜,好似一世也看不够,唇际笑意,溢了又满。
  太子妃原是闲来无事,坐在屏风后的小榻上,边轻轻摇扇,边听太子殿下议事来着,后来却渐觉午乏,倦卧在此,不知睡了多久的她,朦胧醒来时,见太子殿下正为她打扇,缓缓坐起身来笑道:“你的手,该掌印拉弓才是,哪里是用来做这个的。”
  “太子的手,该执掌天下事,元弘的手,却该为娘子梳发画眉,能为娘子打扇,元弘求之不得,甘之如饴”,太子殿下如此笑说着,目光落在太子妃的右颊处,微微一怔,而后面上笑意更深。
  太子妃顺着他的目光抬手抚去,感觉颊处印了席印,立捂着脸颊,羞侧过身,“别看了……”
  太子殿下偏要凑前细看,太子妃起先羞急地避闪,“哎呀,别看了,难看……”可却怎么避都避不开太子殿下的视线和怀抱,急得羞恼地去推那个“讨厌”的“烦人精”,可人还没推开,就被他轻握住手腕,紧搂入怀里。
  “哪里难看”,太子殿下指拂过那处印痕,笑望着她道,“我瞧着像朵花儿似的,好看得紧。”
  数年的夫妻下来,太子妃知道太子殿下看她哪哪儿都好,可听他这样把黑的说成白的,尤是忍不住嗤笑,“情人眼里出西施……”
  “不仅仅是情人”,太子殿下正经了神色,“明媒正娶,婚书为凭,你是我的娘子,我是你的……”
  年轻男儿含笑的期等目光下,女子动听的轻唤声,依依落入了他的耳中。
  “夫君。”
  【秋】
  秋夜霜重寒凉,可有人的心头火,却燥|热得很。
  为一点干醋,一整日闷闷不乐、等人来哄、却久等不着,将那干醋酿得愈发酸涩沉重的太子殿下,见已至就寝时分,太子妃仍无半句软语,心中越发酸郁,不声不响地走至柜前,从内抱了衾枕出来,铺在离榻不远的地上。
  正倚在榻上看书的太子妃,见状怔问:“你是要睡地上吗?”
  太子殿下不说话,只把锦衾一掀,人往被内笔直一躺,整张脸隐在被下,身体僵如圆木,一动不动。
  太子妃道:“天气冷了,睡地上会着凉的。”
  闷在被中的太子殿下,闷声闷气道:“着凉就着凉。”
  太子妃道:“着凉会生病的。”
  闷在被中的太子殿下,闷声闷气道:“生病就生病。”
  太子妃静望了会儿地上那坨呆头呆脑的“圆木”,放下手中书卷,“那……睡吧。”
  榻上的女子侧卧朝内,地上一动不动的“呆木头”,忽地露出脸来,像小孩儿一样,含怨望着女子的背影,忿忿控诉道:“你不关心我!”
  无人理他,“小孩儿”愈发忿忿不平,叨叨咕咕,起先说话还有些影儿,后来越说越乱,大抵就他自己能听懂了,什么“我早知道温羡喜欢你,从前不跟他计较罢了”,什么“他考个状元也没什么了不起,若我去考,定也能考上”之类,如此一个人嘀嘀咕咕了好一阵,还是无人理他,越发恼如“怨妇”,心中酸涩时,忽见榻上的女子身形微动,发出吃痛似的轻轻抽气声。
  躺在地上的“呆木头小孩儿”,立即鲤鱼打挺坐起,关心惊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榻上的女子,似是忍着疼道:“……小腿……好像抽筋了……”
  呆呆的“圆木”,立刻变作“活人”扑上榻去,手足无措地急切问道:“是哪条腿疼?”
  他问音刚落,就见侧卧朝里的女子,忽地转过身来,眸光粲笑,手脚并用地压缠住了他,惊觉被骗的太子殿下,忙收了紧张关心神情,努力如前绷脸,并想脱身,可明明女子力气柔弱,但她的手脚,轻轻往他身上一搭,他就半点力气也使不上了,动弹不了,如被网锁住了,再也挣不开了。
  是情天情锁情网,他知道,扣锁撒网的人,依伏在他的身前,柔声笑道:“上来了就别下去了,地上凉,睡上一夜真要生病的。”
  太子殿下心里已是一片柔软,可面上还要绷着,拌着醋酸酸道:“……我已经病了。”
  “乱吃飞醋,的确是病”,太子妃轻点了点他的鼻尖,笑望着他道,“是得好好治治~”
  太子殿下对望着太子妃的含笑明眸,只觉心跳都漏了一拍,“……怎么治?”
  一个轻轻的吻落下,无声地告诉了他治病的良方。
  轻吻将离,却又被人勾住脖颈贴住,太子妃见“呆木头”如遇甘霖,似春日里的杨柳枝,快活扬展在春风中,笑容满面地贴吻着她道:“一个怎够呢,为夫这病已病入膏肓,要长长久久地治一辈子的。”
  【冬】
  春赏百花夏赏月,秋有凉风冬有雪,转眼一年人间好时节,已飞逝至最后一夜,一同守岁至天明的太子夫妇,在熹微的晨光中,一同下榻沐浴更衣,依坐在镜台之前。
  太子殿下不要宫侍服侍,在这开年的特别时候,只想与心爱的太子妃,守在一处,他亲执金梳,手捧着太子妃的三千青丝,边轻柔梳拢,边噙笑低道:“我觉得,今年冬天……我们可能会等到一个孩子……”
  太子妃微微红脸,“刚开年,正经些……”
  “好好,正经些”,这样说着的太子殿下,却又在她耳边轻道,“也许是两个,一胎双生,元弘昨夜好卖力的,也没有……”
  话未说完,就招来了一记含嗔眼刀,这“刀”是“温柔刀”,柔情万种,要人性命,落在太子殿下的面上,教他眸中笑意,漾得更深,太子殿下的心魂,早就被嗔情眼刀的主人,给一丝不剩地牵系走了,他属于她,他的心,他的身,彻彻底底地,只属于她。
  “好好,不说了,真不说了,说些正经的。”
  在太子妃嗔眸中,笑着告饶的太子殿下,近前轻吻了吻那美丽的双眸,让那“温柔刀”,重又化为柔情秋水后,自己的神色,也真转为正经认真,边轻梳着手捧着的如缎长发,边低低地吟起了女子出嫁的《白首歌》。
  “一梳梳到头,一生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福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又有尾,此生无辛悲……”
  动情的一字一句中,新年的第一缕明光,温柔照入殿中,照在镜台前的年轻眷侣身上,去岁逝,新年至,未来还有一年又一年的人间好时节,若这是梦,这是人间至美之梦,若这是梦,惟愿永生永世,永不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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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明郎的小鱼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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