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没有,我对国家分配的宿舍没有特殊要求。”段沫颜摆摆手,想当年末世基地可是八人一间、共用厕所的。
  “说起来白议长,我的测试成绩怎么样?不用再回去和元首说一声吗?”段沫颜问。
  白奕星淡淡一笑,他伸手拂开将要触到她头发的枝丫:“您的天赋无与伦比,这毋庸置疑。霍普元首会让所有人自行商定接下来的细节,不需要您再跑一趟了。”而且那些人恐怕吵几天都不会吵出个结果来……
  三人并肩行至巨大紫色拱门面前,拱门上的花朵呈串串垂下,在迷海一般的紫色中飘出馥郁的芬芳。在这花型拱门前守卫着二十多名荷枪实弹的士兵,路面还有许多隐藏的警报器,森严得令人咋舌。
  白奕星将她带至入口处,他自己则停留在圈外不靠近一步:“我们到了,接下来会有侍从领您进入府邸,紫荆花园内居住的只有高级净化师,人数较少,不会有旁人打扰到您的休息。”
  段沫颜朝后看了一眼,确实有几个人在拱门内等待着:“谢谢。”
  白奕星微微躬身行礼,他看了眼站在旁边一声不吭的裴绩:“那么,在下先走了。”
  段沫颜静静望着他离去,连盛开的花在对方的模样前都黯然失色,她不由感叹:“白议长真是一位绅士。”
  “他是贵族世家出身,中央三区最顶级的教育培养出的接班人,从出生起就势必会到达权利巅峰。”身边一个凉飕飕的声音道。
  段沫颜转过头,见裴绩两手抱胸,偏着头好像在看花海,但他的视线又完全不在上头。
  “你好像不喜欢他们?不光是白议长还是靖将军,乔伊斯也是。”她小声道。
  裴绩微微一愣,他缓缓露出一个笑来:“你既然能发现我不喜欢他们,那又知不知道是为什么?”
  段沫颜想了想,她还没开口,面前人忽然往前靠了一小步。他高大的身体遮挡住了阳光,微卷的头发传递出和白奕星截然不同的野性气质。
  他一只手撑在她身旁,两人离得太近,段沫颜的后背贴上柔软的花朵拱门,她闻到裴绩身上的气味,是带着微微汗意的男性气息,成熟的荷尔蒙极富有侵略性,她脸一红,下意识屏住呼吸。
  “虽然我对这个结局早有估计,但还是超出了预期。”裴绩轻轻叹息一声,他忽然伸手牵起段沫颜的右手,她的手很小,一只手就能完全包在掌心。
  裴绩将她的手指贴在下巴处,他垂下眼,声音蓦地有些疲倦:“沫颜,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也要小心这里的人。”
  “你要去哪里?”段沫颜略略惊讶,她从对方手中抽回手指,“一个人去?”
  裴绩看她的表情,试探道,“如果你能说,我舍不得你的话,我会很开心。”
  “我当然舍不得你。”段沫颜毫不犹豫地开口,“我们从12区就在一起,已经是出生入死的好伙伴了,如果你离开,我都不知道该相信谁。”
  明明是他想听的话,但被她说出口以后,却是旖旎尽碎。
  裴绩叹口气,往后退开半步:“墨菲、格林和图尔斯会和我一起去,你放心,不会有危险的。”他停顿片刻,“如果遇上亟待解决的事情,可以去找靖轶,乔伊斯那家伙不靠谱。”这句话他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想必也是早已下了决心,段沫颜回答:“那好吧,你们在外也要保护好自己,我等你回来。”
  她往后退了一步,等候在拱门内的侍从走上前,恭敬地替她引路,段沫颜跟着他们走了几步,再回头时,高大的男人还站在门边,黄玉色的眼眸凝望着她,仿佛一动也没有动的样子。
  直到看不到段沫颜的身影,裴绩也无法从空气中嗅到她残留的气息了,他才转身离去。
  因为不想把你让给别人,所以只能接受此刻暂时的别离。
  *
  紫荆花园顾名思义,就是一座特权阶级的顶级豪宅,从花环拱门处进入,一行人坐着游览车一路开了十分钟还没到达目的地。四周全是颜色各异的花海,偶尔有一两座精致的别墅坐落在其中,就像童话故事一样。
  奥维维亚洲的高级净化师用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段沫颜实在想不通,就那么几个活人竟然占据了如此之大的一座庄园,何等奢靡。
  “净主,我们到了,这里就是您现在的住所。”侍从中年纪最长的是一位是看似四十多岁的女士,她穿着做工考究的长裙,连眼角的鱼尾纹都是端庄的。
  段沫颜走下车:“怎么称呼您?”
  “我叫蕾娜·文森,是您的管家,净主大人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告诉我。”中年女士恭敬道,她又指向身后一行七八人的小队伍,“他们都是紫荆花园的服务生,可随意差遣。”
  这些人除了蕾娜文森,全都是接近三十岁的青年,连鞠躬的高度都分毫不差,见段沫颜问起他们,没有一人抬头偷看她,礼仪训练得相当严苛。
  这又是什么玄幻展开?段沫颜心头打鼓。
  她跟着女人走进富丽堂皇的别墅,地上三层地下两层,除了四周方圆一里的花海绿树之外,院子里还附带一个巨大的游泳池。
  “一楼是您的会客室与健身房,地下一层有停车库,地下二层是大厨房,您的卧室在二楼,或者说您更喜欢顶层阳光房……”
  段沫颜跟着她转来转去,脑子有点晕,眼也有点花。
  她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看向身边依然在有条不紊介绍屋内摆设的中年女人:“文森夫人,你是本地人吗?”
  蕾娜愣了愣:“净主大人,叫我的名字即可,您的平易近人令我惶恐。我来自第5区的一座小城市,并不是1区住民。”她说道。
  段沫颜眨眨眼:“那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联邦法律规定女性可以有自主挑选职业的权利,只要基因纯度高,就可以进入更上一层的区域生活。之前二十年,我一直住在第5区,但三年前我的丈夫死去了,因为基因异化。”
  蕾娜的表情平静,“经人介绍后我就独自来到了1区工作。”
  段沫颜有些惊讶:“很抱歉。”
  蕾娜替她倒了一杯茶:“您无须介意。”
  她身后,那八名年轻的侍从各司其职,仿佛活动的雕像,将这原本就一尘不染的别墅洒扫得更加富丽堂皇。
  “净主大人,路边的三只箱子是否可以送进来了?”一名侍者问道。
  段沫颜一愣:“什么箱子?”
  蕾娜熟练地走到窗边看了一眼,回头对她解释:“是各个家族赠送给您的礼品。”
  或者说是——赞助。
  第30章
  侍从们口中的三个“箱子”。
  原来是集装箱……啊。
  段沫颜瞠目结舌地站在阶梯上, 望着一群人像勤劳的小蜜蜂一样转来转去搬东西,一辆巨大的卡车停在绿道边,上面堆着三个铁皮集装箱, 里面满满当当塞满了包装盒。
  卡车上两个穿蓝色工装的壮硕男人还在源源不断的卸货, 而她脚边早已堆了不少,蕾娜夫人用一个小型仪器扫描过箱子,确认没有问题后就让侍从们一样一样往里头搬, 她还不忘顺手和段沫颜介绍。
  “这是陈辉议员送来的。”
  “这是第3军团副团长卡特大人送来的。”
  “这些都签的是元首阁下的名字。”
  ……
  “这些需要冷藏。”
  “小心点,那是易碎物品。”
  段沫颜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几人抬着张水晶贵妃榻进来,那上头竟然还镶嵌了各种珍珠和宝石,连铆钉都是镀黄金的。
  她:???总感觉哪里不对?
  而卸货的工人也在远方好奇地悄悄打量她, 他们经常为各家族的权贵们送货,但也从来没有过在同一天内接到这么密集的礼品单,不免好奇收货人到底是什么人物。
  蕾娜表情冷静地在单子上逐一打勾,转头道:“这些全都是各个家族送来的礼品, 一共是123件,您是否需要过目?”
  段沫颜把脚从一堆鲜花里拔出来,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不如这样说吧, 其实我真的很好奇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蕾娜指挥侍从将那一千多朵的红玫瑰搬到一边,解释道:“中央三区的各大家族赠与净化师礼品是很正常的事情。”她顿了顿, “您可以把这理解为向您示好。”
  “走关系嘛,我知道的。”段沫颜指了指自己身后因为太高而没法往屋里搬的鎏金翡翠树,因为太多只能扔在院子里的玫瑰花,“可第一次见面就送这个?还送这么多?这么多??”
  想当年在末日基地里的时候,走后门拉关系最好的礼物就是一袋大米,不能用大米解决的事情根本不存在, 如果有,那就是因为大米还不够。
  段沫颜也曾经为了能进入更安全的小队出任务,向幸存者组织的领导送了盒珍藏三加二饼干,这就是她全部的攀关系经验了。
  ——结果到这里来直接被虐成渣渣。
  蕾娜似乎司空见惯,对手中巨长的单子没有丝毫惊奇,她看了眼那些还在继续努力试图让那3米多高的鎏金翡翠树进去房间的侍从们,头都不回地带着段沫颜从侧门进了屋子。
  “大人,您需要尽快适应起来。如果现在还没有人教过您,那么我很乐意成为第一个点醒您的人。”蕾娜道,“在中央三区,每个净化师都有自己的赞助者,一般都是其婚约者的家族,就算是没有成年的净化师,也早早会有固定的交好家族。他们提供一切生活学习上需要的物品,等到净化师成年后,再正式缔结婚姻关系。”
  蕾娜将手里的清单放在桌上:“我之前也曾服侍过两位净化师大人,都曾见过这样的场面……但,远远不如今天这么多。”
  段沫颜听出她的题外话了:看来,有很多家族想要抱她的大腿,做她的‘赞助者’了。
  “如果方便的话,能退的还请退回去,我用不上这些,也不想承受陌生人无因无果的人情。”段沫颜指了指那巨大的水晶贵妃榻,“这个退回去,躺着还怕蹭掉点金漆!”
  “还有那个!”三人高的鎏金翡翠树卡在门口到现在进不去也出不来,“别尝试了赶紧弄走吧!”
  “院里的玫瑰花留着吧,退回去也要烂了,大家晚上分一分各自泡鲜花浴好了。”段沫颜道。
  蕾娜微微愕然,然后眼睛里现浮出淡淡的笑意:“尊重您的意愿。”
  她在众多礼盒里翻翻找找,拿出了一个:“这是白奕星议长送来的,这个也要退回去吗?”
  段沫颜扭头一看,见是一个白色的小纸盒子,和现代的手机包装很像,既没有系着丝带也没有粘着干花,打开来一看,里头躺着一块崭新的女士腕表——这个时代的智能个人终端。
  蕾娜道:“白议长知道邓肯阁下给您的终端在大火中被毁了,特意又定制了一款,嘱咐我们在您来到后第一时间送上,里头存储了个人信息,能和之前的同步,而且已经注册联网。”
  段沫颜拿出来戴在手腕上:“谢谢,这个我就留下了。”
  终端已经不是那个终端,但里头的联系人还是那些联系人。
  段沫颜坐在椅子上,点开12区老伙计们的信息,电子屏上很快就放出他们现在的消息。
  饶乐的脸出现在镜头里,画面有些晃荡,能看清他的身后,一堆男人排成方阵正在练拳。
  原本破败的a3监狱被重新整修过了,围墙也变得坚固雄伟,广场上还多了很多陌生的建筑。
  “蒙哥马利不知道发什么疯,组建了一支佣兵队,每天早晚轮流巡逻,生怕有堕落种来攻城,我觉得他真是到更年期了,需要喝点静心补补脑。”
  “现在a3成了明星示范监狱,新来的守狱长竟然要派我去a1研究学习,我真是日了狗了。”
  旁边出现一个声音:“喂饶乐,犬族招你惹你了,讲话放尊重点……”
  段沫颜看着他们的动态,心里有些五味杂陈,9区的人们疲于工作、11区的人们吃不饱饭、12区的囚犯天天挣扎在生存线上,时刻准备着和堕落种同归于尽,而1区帝都的这些权贵,他们竟还有闲情逸致送这些金镶玉、水晶山、翡翠树讨好净化师。
  段沫颜托腮看着窗外悠闲飘荡的云朵,陷入沉思。
  莫名的,她脑海里又出现了那个9区动乱时,有过一面之缘的神秘面具男人。
  紫荆花园里的日子是无忧无虑且奢靡豪华的。照蕾娜的说法,现在的她还不用去议会学校上课,也不用承担额外净化的工作,是最自由轻松的,可段沫颜觉得她在别墅里憋这么两天就快要憋疯了。
  每天早上7点00整,尽职尽责的管家蕾娜女士就会出现在她的房间门口开始敲门,一秒都不带差的,如果段沫颜不开,她就会隔5分钟敲一次,敲开为止。
  而且自从来到这里,段沫颜的衣柜里就全都是各式各样华美的裙装,偶尔有一条裤子还是带蕾丝边的。珠宝和皮鞋换下了她身上原本的军靴、护腕,裴绩那件过大的黑色男款作战服被洗干净永久保存在了衣柜里,如同逝去的昨天。
  奢靡的一日三餐和边境城市根本不在一个重量级,光主食就有三四种可以选择的,段沫颜看着那些没吃完就被收走的食物,经常会回想起曾经在沙漠里烤的那只土著小蜥蜴,和墨菲递给她的半块黑面包。
  这段时间裴绩和墨菲、格林与图尔斯四人就真的像是原地蒸发了一样彻底消失,她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就算用终端联络也通常是显示“不在星网服务区”的字样。
  如果不是实力不允许,真的会怀疑他们被拐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