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你如今真是越发想得开了。”王娘子哪里还能从她身上看得出,当时和离想不开要自杀的模样。
  “人就一辈子,无需那么计较,过好自己的,比什么都重要。”
  第二日一大早,肖富贵就来敲门了。
  他站在院门口,也没有进屋。
  半年未见,肖富贵比之前要黑了不少,人也比之前更高更结实了,眼珠子还是转啊转的,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
  “这不是富贵吗,怎么不进来坐?”王娘子热情的打招呼。
  肖富贵摇了摇头,目光扫向屋子里正在忙碌的宋云娘。
  王娘子了然,连忙进去叫宋云娘。
  宋云娘走出来,猜到他的来意:“你是为了紫草的事来的?”
  “嗯,我打算炮制紫草,你可以教我吗?”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教给你。只是你得好好学,可不能糟蹋了药材。”
  “你放心,我肖富贵说到做到。”肖富贵一本正经的保证,“如果我做得好,你能不能教我制作蟾毒?”
  宋云娘不解:“你为什么就跟着蟾毒过不去?有很多药材可以炮制,为什么非要盯着它?”
  “我都琢磨这么长时间了,搞不出来我心里就不痛快。我就想让大家瞧瞧,我是能做的,不是说大话。”肖富贵很是孩子气道,眼眸里尽是不服气。
  宋云娘之前就听说肖富贵很‘熊’,现在看来确实有股‘熊劲’。这种熊劲不一定说不好,端看用在哪里了。
  “你若做得好,我可以教你制作蟾毒,不过得你家人答应。”宋云娘道。
  蟾毒毒性不小,制作之中很难避免会伤到手,使手变得粗糙。肖富贵从小娇生惯养,真要做这些,务必要家长同意,省得日后麻烦。
  他自己瞎弄是一回事,她带着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果然会炮制蟾毒!”肖富贵兴奋不已,“好,咱们说好的,你可不能反悔。”
  “你若是不信,可以立字据。”
  “我相信你不会诓我个孩子,今天你就教我炮制紫草吧!”肖富贵心急道,恨不得现在就通过考验。
  宋云娘没好气道:“现在就快过年了,我们家里的事还多着呢,没有那么急的。况且现在不是挖紫草的季节,得过一个月左右才行,现在我想教也没东西示范。”
  肖富贵很是失望:“还有那么久啊。”
  “这事急不来,大多数药材都是有季节性的,什么季节挖,怎么挖,怎么炮制都是有讲究的,否则药性就会不对或者不足了。为什么同一个方子,对一个人同样的病会有差距,有时候往往是出现药材身上的。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肖富贵受教,可还是忍不住嘟囔:“那我这一个月岂不是什么事都没法做了?要不你还是先教我制作蟾毒吧,我不亲自动手,你做给我看就行!当做体现预习了。”
  “我说不能急就是不能急,你若再纠缠,那什么都不要跟我学了。”宋云娘板着脸道。
  有上进心是好事,可也要一步一步的来。这孩子一看就是个跳脱不服管的,她真的在他面前炮制一遍,他若是不私下偷偷实验,那才有鬼了。
  制作药材是一件严肃的事,宋云娘喜欢他钻研的精神,但是不希望在没有任何基础下瞎胡闹。
  肖富贵嘟囔着嘴,虽然很是不乐意,到底也没有再纠缠。
  不过他也并没有离开,在院子里溜达,想要帮忙找活干。
  可他从小就是被宠得不行的,在家里从来没干过活,因此简直像是来搞破坏的。
  宋桃儿实在忍不住的吼起来:“你能不能别在这添乱!我们事本来就多,还得给你擦屁股。”
  “我哪里是在添乱,我是在帮忙!”肖富贵气恼,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积极和勤快,竟然会被这么说,心里哪里会服气。
  宋桃儿直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可拉倒吧,我那边刚扫干净,你又把堆着的垃圾弄得满地都是,还有这边我刚整理清楚,你又给我弄乱了,还有那边……”
  “我,我就是不太会做而已。”肖富贵想要反驳,可事实确实如此,憋得脸红红的。
  王娘子和宋云娘对视一笑,肖富贵这孩子虽然调皮捣蛋了一些,却也不像是传言里欺负人、不讲道理的坏孩子。
  “富贵,你做事之前,得想清楚,不能一根筋的就往里冲。那样做没有效果不说,还浪费时间精力。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多动动脑子,事情肯定会办得很好的。”宋云娘道。
  肖富贵有股韧劲,否则也不会死磕在制作蟾毒身上。
  宋云娘原本提他也是为了给村长卖个好而已,并没有真的指望这个小男孩能做什么,现在看来还是值得培养的。
  搞技术的,有时候就需要这种傻劲儿,才能去钻研。
  肖富贵嘟囔着嘴一脸不服气,可做事的时候明显不像之前那样胡来了,变得有章法得多。
  肖富贵在这边帮忙的事,很快就传到了村长的耳朵里。
  村长又好气又好笑:“这孩子,在自家就跟个大少爷一样,倒是惯会去别人家卖好!”
  “还不是为了□□的事,这孩子是不是被□□上身了,怎么成天想这玩意。要不咱们找神婆瞧瞧吧,是不是中邪了?”方婆子忧心忡忡。
  村长皱紧眉头:“瞎说什么呢,我瞧着他挺好。自从对这东西感兴趣,少闯了多少祸,整个人都变沉稳了很多。他就是遇到喜欢的事了,所以才会这个样子,没什么稀奇。”
  “喜欢什么不好,喜欢这腌臜东西。”
  村长却不这么想:“那云娘子和离回来到现在才多久?你瞧瞧现在就变得不一样了,听说她就是做药发的财。若是咱们富贵让她学个一星半点,以后也就不用担忧了。”
  方婆子也反应过来:“若真是这般就好了!只可惜这云娘子平时都在县里,否则指不定就收富贵为徒了。”
  “她若是有心教,这都不是什么事,咱们且等着看吧。富贵要怎么就由他,别让人乱嚼舌根。”
  方婆子失笑:“咱们富贵才多大啊,哪里就用这么小心了。”
  “他们家的桃儿不是和富贵差不多一样大吗,现在的嘴碎太多了,事关名节还是得仔细些,省得回头两家关系还尴尬,毁了富贵的前程。”
  方婆子一听,也顿时重视起来,连连应下。
  不过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村里不少人都到王娘子面前卖好。想要套近乎,想着若是他们缺钱可以记着自己。
  因为王娘子是寡妇,宋云娘又是和离回家的,因此来往的不是妇人就是肖富贵这样的半大孩子,倒也显得肖富贵没有那么显眼了。
  肖富贵一直在研究蟾毒的事,大家也很清楚,也就明白他为何如此,不会多想什么。
  村长还把收紫草的事散了出去,并没有只顾着自己的族人,只要按照规矩挖好的,都可以送过来,炮制之后统一让宋云娘他们收走。
  如此就是让整个村子的人只要勤快都能得利,让他们更不敢胡乱说话,以免惹怒了回头不收了,可就没了这进项了,谁也不会和钱过不去。
  第28章
  临近年底, 宋家每天都非常忙碌,准备过年各种事宜。这种忙碌是幸福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腊八过后就是年,尤其从二十三开始,每日都是有讲究的。
  敬灶神、扫房子、磨豆腐等等,每天都有相应的安排, 最热闹的就是杀猪的这一天, 宋家也同样如此。
  一大清早, 赵婶子就带着几个儿子过来杀猪。虽然村子里不少人家都会养猪,可最后自己杀的并不多,不少人家都给直接卖掉了。
  在村子里,活猪比猪肉要好卖,有专门的人上门收,价格虽然不太好,却也比去县里合算。
  有些人家已经联系好买家,因此自己杀, 不仅能多赚一点, 还能把猪下水、骨头东西留下来,富余的还会割下几条肉留着过年。像宋家这样一点不卖的,除了村长家,其他人家都是非常少的。
  这天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日子, 杀猪的人家都会灌血肠, 只要上门就能分到一些。这不仅是他们难得的零食, 还可以饱腹。
  现在虽然不是荒年, 可一年到头也就过年的时候能吃得痛快些,平常不是农忙的时候也就是不饿而已。
  “这头猪养得虽晚,可瞧着还真是够肥的。”有人赞叹。
  赵婶子笑道:“这是宋家他们舍得下料,要我说还能留一阵子,到时候会更肥。”
  养猪不容易,光是喂野菜不长肉,还赵婶子得弄些米糠什么的,因此就算知道养猪能多点进项,可也不是每一家都能养得起的。
  若是闹个猪瘟,就全给砸手里了。
  王娘子笑道:“回头我们难得回来,这猪也没必要留着了,现在也够杀的。”
  虽然有赵婶子照料,可若是再养这些畜牲也已经不划算了。若是有钱还不如直接到村子里收,既能做个人情,价格还不高。
  现在生意好,而且很稳定,王娘子也没有之前那么扣扣索索,恨不得全家入口的东西都是自个养或者种出来的,明白得有舍有得。有这份精力还不如用在挣钱上,反倒还划算些。
  这次王娘子决定将菜地和田地都留给赵婶子一家种着,年底收粮当租,价格比租借别人的要便宜,条件是赵婶子得时不时帮忙照看一下村子的宅子。
  宅子不住人,若是没人照看,很快就会荒了。
  赵婶子自然愿意,宋家的田地虽然不多,可位置都很不错,地力也还算肥,算是中上田,想要找这么好的地可是很不容易的。
  因此年前这段时间,更是积极的往宋家这边跑,给他们搭把手。
  这次杀猪更是最积极,一大早就开始磨刀霍霍。
  肥猪大约也知道自己的命运,一看到有人拿着刀走进来,就开始惨叫。
  不过这种惨叫并没有多久,赵婶子的儿子手艺很好,没让它多痛苦就归西了。
  全村的孩子也都涌了过来讨血肠吃,往年家里穷,王娘子都很小气,一个人就一丁点。这一次她很是大方,每个人都比从前多得多。
  宋桃儿和小豆包这个时候也露出了孩子样,跟着一群孩子到处讨血肠吃,露出了孩童的天真。跟着小伙伴在一起打闹,无忧无虑的。
  宋云娘看着有些感慨:“多久没看到桃儿这般笑过,咱们对她是不是太严厉了?”
  小小年纪就开始挣钱养家,怎么瞧都有些于心不忍。
  “你啊,真是恨不得把孩子宠到天上去吗。”王娘子无奈道,“她现在这么开心,就是因为平常可以努力挣钱,而且还能挣到钱,往年可没有这么高兴。你没瞧见这段日子他们两姐弟多得意,一直在使命的显摆。”
  宋云娘闻言心中踏实下来,失笑:“倒是我多想了。”
  “咱们的日子已经非常好了,你没瞧见村子里的人多眼热。”王娘子得意道,虽然露富不好,可也不能因为藏着掖着就让自己日子不好过。
  他们也没有特意炫耀什么,该怎么着怎么着罢了。若说这村子里比他们家底厚的,还是不少的。
  只不过他们家人少,那钱也就能花在每个人身上多一些罢了。
  忙活了十余天,终于到了大年三十。
  一桌子满满当当的饭菜,荤菜居多,有鸡有鸭有鱼还有猪肉,非常的丰盛,甚至还摆上了一壶酒。
  王娘子看着一桌子菜,忍不住红了眼。
  “咱们这屋子多少年没有这么喜庆了。”
  从前她男人在的时候,不管多艰苦,年底的时候也会有荤菜。可自从他离开,年底到时候也不过是上一碗白粥和一丁点的猪下水。
  孩子们瘦的能数清楚身上有多少根骨头,小脸都凹陷了,模样蜡黄,她这个当妈的都不能违心说一句自己孩子好看。
  现在,不过半年就大变样了。
  宋云娘给她倒了一杯酒:“嫂嫂,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呢,咱们会越来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