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节
  不过这个时候,恨有什么用呢?
  他低垂着头,刚才的激愤一点点消散,肩膀耷拉,后背佝偻,一副被挫败的模样。
  岑耀古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看岑季言这幅样子,会议室里的人都明白了。
  他们这个ceo,就没有在收购的时候加上保护条款!
  岑春言也露出愧疚的神情,默默地站了起来。
  “……季言,你说话啊,你的收购合同里有没有加保护条款?如果加了,我们可以找威远智能的股东索赔,损失是可以挽回的。”一个女董事对岑季言印象比较好,一直在为他说话。
  岑季言沉默了半天,才垂头丧气地摇了摇头,低声说:“……这个,收购因为比较急,没能在合同上加这个条款。”
  “所以没有保护条款?!一个公司,百分之九十五的收入来自同一个客户!而你在收购这个公司的时候,居然没有加保护条款?!你就没有想过,如果我们失去这个最大的客户,有多大损失吗?!”
  会议室里别的董事都怒了,他们也是岑氏集团的大股东。
  岑氏集团赔的每一分钱,都是在挖他们的肉。
  岑季言脸色煞白,颤抖着声音说:“……这个问题,收购的时候,没人提过。”
  他看了看岑春言,极力甩锅:“春言,你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岑春言从站起来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不能善了。
  她说:“这件事确实是我们财务部门的疏忽。对方客户群太过集中,只有一个大客户的情况下,我们应该向投资部门给予风险管控的提醒。这本来是收购当中的一个正常程序,但是我们忽略了,给公司造成巨大损失,是我的错。”
  “我愿意承担责任,引咎辞职。”
  岑春言说着,朝大家鞠了一躬,“我现在就去写辞职信,即时生效。”
  说完就离开了会议室。
  岑春言作为首席财务官,在收购这件事上其实没有多少发言权。
  会议室里谁都知道,真正负责任的人,应该是ceo岑季言。
  可是他居然把锅甩到岑春言身上,实在是太没有担待了。
  就连本来想保他的岑耀古都十分失望。
  岑氏集团作为上市二十多年的大公司,五十亿贷款不会造成致命错误,但一个没有担待的ceo,却能让一个大公司很快走向湮灭。
  他盯着岑季言看了一会儿,冷冷地说:“既然是这样,这个错误应该由ceo负责,我提议解除岑季言的ceo职位,收回所有给予岑季言的股份和股权,弥补公司损失。同时开除岑季言,十年之内,不能再被岑氏集团雇用。”
  岑季言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岑耀古,失声说:“爸!您怎么能这样?!”
  他是他唯一的儿子!
  十年不能再被岑氏集团雇用,他还能做什么?!
  岑耀古哼了一声,说:“现在我们不是父子,现在我们是董事长和首席执行官的关系。我作为董事长,我要为整个集团,所有股东负责。”
  “你呢,你做了什么事?一个收购就能让公司损失五十亿!——这么大的错误还不解雇你,难道等着你把公司弄倒闭吗?!”
  董事会的董事们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心里暗暗给岑耀古点赞。
  岑耀古其实才是岑氏集团的大股东,他的股权碾压所有董事。
  如果他不想让岑季言走人,没人能让他下台。
  而岑季言也不像岑春言,会有自己辞职的廉耻之心。
  所以这些董事其实都不看好岑氏集团,都打算开完会之后就去卖岑氏集团的股份了。
  可岑耀古一句话,不仅亲手解雇了岑季言,还挽回了董事和股东们对公司的信心。
  大家的心情明显轻松起来。
  有人还打着哈哈说:“其实季言也不错,就是年轻了些,过十年再回来也是一样的哈哈哈哈……”
  岑耀古微微欠身,说:“大家给他面子,可他不争气。这一次的损失,我会想办法尽量降到最低。”
  然后对岑季言说:“你出去吧,我让我的秘书去给你办手续,不用回你的办公室了。”
  这是马上生效了。
  岑季言气得七窍生烟,朝岑耀古大吼一声:“你以为我在乎吗?!”
  说完怒气冲冲摔门而出。
  他走之后,岑耀古冷静地说:“岑氏集团还需要再招ceo,不过在找到新的ceo之前,我提议由老雷做过渡期的ceo,大家看怎么样?”
  老雷就是雷氏家族在岑氏集团里的代表人物。
  他们因为岑耀古跟老婆雷玉琳离婚,正是看他不顺眼的时候,也在暗中串联要对他发难,把他赶出董事会。
  可岑耀古一说让老雷做ceo,他立刻放弃了以前的计划,笑嘻嘻地说:“姐夫,您真的让我做ceo?”
  第209章 善男信女(第二更,吾愛堂+5)
  岑耀古笑吟吟地说:“老雷,你自己也是一个非常成功的生意人、管理者。你自己的公司也做得很好。要不是你自己有公司,我就直接提名你做正式的首席执政官,而不是临时过渡执政官了。”
  老雷心里一动,忙笑着说:“我先做临时过渡执政官试试,如果不行,我还回去做我自己的公司老板。如果能行呢,姐夫,我就讨个情,我可以把我自己的公司关掉、卖掉,绝对不会影响我做岑氏集团的ceo!”
  “这样啊?如果你真能把你自己的公司关掉或者卖掉,我当然没问题。只要在座的各位董事也没问题,你就是我们岑氏集团的正式ceo。”
  岑耀古笑得很爽朗,一点都没有因为自己的儿子女儿相继被赶出公司而难过迁怒。
  会议室的董事见岑耀古这个样子,都是各有心思。
  有人觉得他大公无私,对岑氏集团的发展有大好处。
  有人却觉得他太可怕了,冷酷无情,自己的儿子女儿被赶出公司,还能跟他们这些人谈笑风生。
  岑耀古是善男信女吗?
  当然不是,于是这些董事们更恭敬了。
  刚才还气势汹汹恨不得把岑季言给生吞活剥了,现在在一把年纪的岑耀古面前却再也不敢大放厥词,对他提议老雷做临时过渡性的ceo也没有怨言。
  ……
  董事会结束之后,各位董事相继离开岑氏集团的总部大楼。
  岑氏集团的高管们已经知道,他们最大的两个头儿,首席执政官和首席财务官,刚刚离职。
  像这种位置的人,如果离职,都会有很好的离职条件,比如在离职一年之内,可以继续拿同样的工资,享受同样的福利待遇,甚至还有一笔高额的遣散费,不会像这样说走就走。
  如果说走就走,没有任何后续安排,那一般就是犯了巨大错误,被董事会解雇的。
  再想到这两人本来是大老板的亲儿子亲女儿,却也被不留情面地扫地出门,这些高管们心里那根弦不由绷紧了。
  这种太子爷太子女都不管用,他们这种没背景的,就只有更加努力才能在集团里留存。
  岑耀古一直保持着慈祥厚道的笑容,直到坐进自己的车里,脸上的笑容才淡了下去。
  他一路闭目养神,没有说话。
  回到他和萧芳华住的那间别墅大宅,他发现岑春言已经等在这里了。
  今天的事,他知道岑春言是受了岑季言的池鱼之殃。
  岑季言如果有大局观,知道点廉耻,应该和岑春言一样主动辞职才对。
  可惜岑季言没岑春言聪明,脑子没转过弯,后来只好岑耀古亲自出面,将他扫地出门,才挽回岑家在董事会的颜面。
  不然那些人联合起来,在市场上收购散股,岑耀古的股份也可能被稀释,不能在董事会拥有最大的权力。
  今天的事,真是很凶险。
  他看见岑春言,脸上还是没有什么笑意,淡淡地说:“你来了,坐吧。”
  岑春言担心地问:“爸,您还好吧?”
  “我没事。”岑耀古叹了口气,“你今天做得很好,其实你不用辞职,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大哥肯定是要走人,但是你也走,可让我怎么办?”
  “岑氏集团现在还能姓岑,但是如果没有合格的继承人,等我走了,这个集团,可就不姓岑了。”
  “首席财务官这个位置有多重要?你不会不知道吧?”岑耀古拍拍岑春言的手,“你始终是我最骄傲的女儿,我把最重要的位置给的是你。”
  从某种意义上说,首席财务官(cfo)比首席执政官(ceo)还要重要。
  岑耀古要遥控掌握岑氏集团,首席财务官就必须是自己人。
  岑春言笑了笑,赧然说:“爸,我知道,可我实在不好意思再在这个位置上做下去。而且这件事我确实有错,我觉得我还需要历练,我暂时不能胜任这么重要的位置。”
  “您这样相信我,我很高兴,也很感动,但是我意识到自己能力不足的时候,也要退位让贤,不然对整个公司发展不利,也是损害我自己的利益。您别忘了,我也是岑氏集团的大股东。”
  岑耀古把自己的一部分股份赠与给三个孩子的信托基金,虽然他依然可以收回,但没收回之前,他的三个孩子岑季言、岑春言和岑夏言,都是岑氏集团的大股东。
  岑耀古点点头,笑道:“你能这么想最好,只要肯学习,你一定会比现在还出色!——不过,我决定把你大哥的股份全部收回,我暂时自己掌握。等他吸取了教训,再还给他。”
  他仔细打量岑春言,想得到她的表态。
  他知道岑季言不如岑春言,可是岑季言,到底是儿子。
  岑春言不置可否,也没接这个话茬,笑着说:“我是来向爸爸您辞行的,我打算离开这里,去京城做点小生意,试试自己的能力。”
  “为什么要去京城?”岑耀古皱了皱眉头,“如果要做生意,就在这里不好吗?”
  “不是不好。”岑春言淡淡地说:“在这里,在整个南方,因为岑氏集团和您的缘故,我不管做什么都摆脱不了岑耀古女儿的身份。那又有什么意思呢?我是要学习做生意,不是要被人蒙着眼睛走在铺好的路上。”
  “你啊……”岑耀古笑了笑,虽然不同意岑春言的说法,但也没有打击她,而是很慈和的说:“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不会阻拦你。你去京城,想做什么生意?你妹妹也在京城,不知道她的娱乐公司做的怎么样了。”
  岑春言摇摇头,“我对娱乐业不感兴趣,妈妈帮我筹了一笔钱,我打算用这笔钱,加上我的积蓄,去京城看看有什么生意比较有前途。”
  “这样啊。”岑耀古沉吟半晌,说:“那我也给你投一笔钱,你拿着去做风投吧。也试试自己的眼力。”
  “我们这样的人家,你就算去历练,也用不着跟一般人一样从小职员做起,那样浪费时间,也没有意义。”
  “你要学的,是高屋建瓴,目光长远,独到,这才是作为我们岑氏集团继承人最重要的素质和能力。”
  岑春言眼前一亮,心里不由自主激动起来。——这是在……暗示什么吗?
  岑耀古笑眯眯地看着她,似乎看穿了她没有说出口的话,鼓励似地点点头,“行了,去吧,孩子长大了,还是要出去经历风雨,才能真正成才啊!”
  岑春言没想到来这一趟,还多了一笔钱,又多了一个承诺,自然很高兴。
  她又关切地问了几句岑耀古的身体情况,才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