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349目不暇接
  沈牧待一群不断打量他们的江湖人物走过后,才叹了一口气道:“我怕惹你生气,想先看看风头火势吧!嘿!玉…嘿!宋小姐你清减了。”
  宋玉致遥望曼清院外万家灯火的洛阳夜景,秀发迎风飘扬,美得像一尊女神的雕像;而从她那笔直丰隆、直透眉心的鼻管,既使人感到她坚刚不屈的性格,亦增添了她清秀高傲的气质。
  沈牧侧倚栏杆,欣赏着她侧脸的轮廓,忽然却想起李秀宁,心中泛起灼痛的内疚感觉。
  宋玉致淡淡道:“这段日子我的心情确不大好。却与你沈牧毫无关系,唉!为何坏人的命总比好人长呢?至少你仍未死!”
  沈牧先是愕然,接着哑然失笑道:“已有这么多人想我死了,宋小姐为何仍不怕人挤,还要来凑热闹?宋三小姐若憎厌我,只要一句话说出来就够了。我的脸皮虽不算薄,但仍是有一定的厚度。”
  宋玉致小嘴飘出一丝笑意,别过俏脸,盯着他狠狠道:“我不是憎厌你,而是恨你。恨你无端端的来扰乱人家的心。现在摆明洛阳迟早会落到李密手上,而我则须依约嫁入李家,你是因此不敢来见我吧?”
  沈牧挪近了点,到差点碰上宋玉致的娇躯才停下,道:“洛阳一天未落入李密的手中事情仍未算数。我担心的却是令尊翁‘天刀’宋缺他老人家。由于我出身寒微,纵使我发掘出宝藏,都不肯招我作女婿。”
  宋玉致把目光移回原处,幽幽叹道:“竟陵一战后,谁能不对你和徐子陵刮目相看。只是我根本不想嫁给你。”
  沈牧愕然道:“你先前说的一番话,显是对我大有情意,难道都是假的吗?”
  宋玉致别过俏脸来,美目深注地瞧着他冷哂道:“男人是否都像你般对女人没有开窍似的;又或总是粗心大意,自以为是。若我不把你放在心上,和你多说半句话都不愿意。你可知为何我要唤你出来?”
  沈牧抓头道:“是呢!究竟是为了什么?”
  宋玉致伸出玉手,以指尖在他的脸颊轻柔地戳一下,温婉地微笑道:“因为人家想看你是否比以前更好了。而更重要的是希望你不要再去惹李密,还须有那么远躲那么远。因为据我们得的秘密消息,南海派的元老高手晁公错正应李密之邀,在来洛阳的途上。到时第一个遭殃的将是你两兄弟。李密已向我爹保证不会让你两人活着离开洛阳。”
  沈牧一脸茫然的道:“晁公错是什么家伙和东西?”
  宋玉致没好气的道:“若要在中原挑十个武功最强横的人出来,晁公错必可入选,甚或在五名之内。你现在知道了吗?”
  沈牧哈哈笑道:“这天下不会是一成不变的。朝代也会更换,更何况高手的位置?这晁老头不会比阴癸派厉害吧?”
  宋玉致色变道:“你们曾惹上阴癸派吗?”
  沈牧从容笑道:“不是惹上了,而是正斗个你死我活。否则今晚我也不会见到你。嘻!可否对我说句较好听的话。那我纵是死了,也可带着一片美丽甜蜜的回忆到阴间去做鬼。”
  宋玉致伸出玉指,在他胸口大力戳两下,微嗔道:“本小姐永远都不会说违心的话。人家的警告你不听就算,我走啦!”
  沈牧一手抓着她的玉臂,把她扯回身旁。
  宋玉致微挣一下,不悦道:“不要扯手扯脚,传了出去,让我爹知道了,爹说不定会派人杀你。”
  沈牧凑到她耳旁道:“信不信由你,你等着嫁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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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玉致娇嗔道:“大言不惭,不知死活!”
  沈牧微笑去了。
  沈牧回到厢房时,徐子陵卓立露台的栏杆前,仰首望天,衣袂飞扬,自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孤高不群的气魄。
  徐子陵见他回来,笑道:“给我看看脸上是否多了宋三小姐的掌印。”
  沈牧在徐子陵对面坐下,像身疲力累的战士般先瞪了徐子陵一眼,然后怨道:“唉!还说兄弟呢。这就叫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徐子陵哑然笑道:“你动过哪只手呢?若只是舌战,你何需别人助拳。”
  沈牧嘻嘻笑道:“我也只是说说笑。咦!刚才我们说到那里呢?美女真不好,最易令人忘记事情的。”
  徐子陵摇头苦笑,望了望窗外月亮已然升起,便道:“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沈牧两人忽而跃落横巷,忽又穿房越舍。
  当沈牧扑上一座华宅主堂的瓦面时,忽然响起一声娇柔的女子哼音。
  沈牧一个侧翻,先落住左方墙头,然后横过不知谁家宅院的后园,跃到院内宅舍最接近的瓦面处。
  两人如影附形,同时来到瓦背上,倏地停下。目光投往前方另一座房舍顶上。
  只见明月斜照下,一位衣饰素淡雅丽、脸庞深藏在重纱之内的女子,正迎风而立,面对他们。
  三人心中都生出诡异莫名的感觉,更知道凭对方的轻功,绝对没有逃走的机会。
  她的身形婀娜修长,头结高髻,纵使看不到她的花容,也感到她迫人而来的高雅风姿。
  只是她站立的姿态,便有种令人观赏不尽的感觉,又充盈着极度含蓄的诱惑意味。
  如此不用露出玉容,仍可生出如此强大魅力的女子,以前连做梦时都没有想过。
  徐子陵一对目光电芒闪射,沉声道:“是否‘阴后’祝玉妍法驾亲临?”
  再一声娇呼,祝玉妍蓦地消没不见,他们耳内同时响起呼呼风暴的狂啸声。
  风啸像浪潮般扩大开去,刹那间整个天地尽是狂风怒号的可怕声音。偏是四周宁静如昔,令他们知道定是祝玉妍弄出来的手脚。
  沈牧掣出长剑,往现身瓦坡尽处的祝玉妍攻去。
  一条赛雪欺霜,美至异乎寻常的玉手从宽敞的袍袖内探出来,纤长优美的玉指在夜空间作出玄奥难明的复杂动作。
  徐子陵此时正被她的天魔功扯得身不由主的朝她疾冲过去,同时骇然惊觉祝玉妍纤手的动作,竟隐隐制着了他所有可能进攻的路线,而自己就像送上去给她屠宰的样子。
  若婠婠是个深不可测的潭,祝玉妍就是无边无际的大海。
  婠婠的魔功已是变化万千,令人防不胜防。
  但祝玉妍的天魔大法却到了随心所欲,无所不能,出神入化的境界。
  徐子陵人急智生,已发出的螺旋劲倒卷而回,立时全身一轻,脱出了祝玉妍的天魔功凝成的引力场。
  一声柔美悦耳的叹息在徐子陵耳内响起,徐子陵心知不妙时,一股若有似无的魔劲已紧蹑他螺旋劲的尾巴,攻进他右手的经脉内。
  徐子陵才智高绝,早猜到她有此一招,漩劲再吐。
  两股真劲在肩井穴处相遇。
  祝玉妍的魔劲立时给冲散了大半,但仍有一股化作像尖针般的游劲,攻进他体内。
  徐子陵惨哼一声,踉跄跌退,喷出了一口鲜血,咕咚一声,跌坐到横卧于屋脊的上官龙下方处。
  祝玉妍“咦”了一声,显是对全力一击下,徐子陵仍不当场丧命,极感讶异。
  此时沈牧的手中长剑,已然攻至。
  祝玉妍娇叹一声,玉手缩回袖里,行云流水的迎上两人,左右衣袖倏地拂打,重重抽在他的兵器上。
  看似轻松拂来的一对水云袖,在他们的眼中却仿如鸟翔鱼落,无迹可寻,一下子就给她抽打个正着。
  徐子陵此时深吸一口气,弹跳起来,双脚发劲,射上半空,双手化出重重掌影,往祝玉妍攻去。
  “蓬!蓬!”
  两声气劲交触的激响后,祝玉研往后倒退两下,只觉沈牧剑气高深莫测。
  祝玉妍透过面纱,在三人身上巡视一遍,叹道:“便让你们多活两三天吧!你们可以走了。”
  沈牧微微一笑道:“话倒说得漂亮,但刚才祝后你用尽全力,仍不能奈何我们,却是不争的事实。”
  祝玉妍柔声道:“是事实也好,不是事实也好,随得你们去想好了!再见!”微一晃动,已提人远去,没入洛阳城壮丽的灯火深处。
  次日,沈牧踏入守卫森严的尚书府,董淑妮娇滴滴的呼叫声在后响起道:“你这两天滚到哪里去哩?”
  董淑妮扯着沈牧避过一队操来的卫兵,到了道旁,娇嗔道:“你怎么搅的,昨天整日都见不到你的人影,一副饱食远走的负心汉模样。”
  沈牧见尚书府门前的十多名守卫均张眼偷看,尴尬道:“你说话低声点行吗?”
  董淑妮露出一个迷人之极的笑容,神态天真地点头道:“只要你肯陪人家,奴家自然会听你的话哩!”
  她今天穿的是紧身白色困红边的劲服,把她浑身美好的曲线表露无遗,该高的高,该小的小,充满青春火热的诱人魅力,但沈牧哪有欣赏的心情,讶道:“你不是说再不欢喜我吗?为何又忽然改变主意。”
  董淑妮扯了他衣袖,跟他随之沿皇城的大道朝皇城的南大门走去,小女孩般雀跃道:“因为我想来想去,我认识的人中都是你最好人,又不会像可厌的苍蝇凑蜜糖似的缠着人家,更何况尚书大人根本没意思把人家许你,还嘱人家不要和你来往呢。”
  沈牧心中暗骂,王世充果然是不安好心。
  董淑妮凑到他耳边轻轻道:“我要你今晚陪我去参加一个宴会,到时再商量私奔的大计。”
  沈牧失声道:“你说什么?”
  董淑妮大嗔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难道你要我去嫁给好色的李老头吗?”
  沈牧心中一震,徐子陵猜得不错,李渊和王世充为了对付现时声势最盛的李密,正进行一场政治婚姻的交易,“货物”就是洛阳艳名四播的董淑妮。
  去了西顾之忧,王世充才能放手与李密周旋,而李家亦乐得坐山观虎斗。
  这一切正是由李世民策划的,种下异日与李建成争帝位的危机。纸终包不住火,李建成早晚会知道此事。
  城门在望,董淑妮扯停了他,试探道:“你想到办法了吗?”
  沈牧从思索中惊醒过来,随口道:“这牵涉到很多复杂的问题,今晚再说吧!”
  董淑妮怎知他脑袋中转着的事,完全与私奔没有关系,喜道:“今晚你戌时初刻就在荣凤祥的府第后门处等人家,我设法溜出来,不见不散。”
  沈牧愕然道:“荣凤祥是什么家伙?他住在哪里?今晚你到那里干什么?”
  董淑妮没好气道:“荣凤祥这么有名的人你都不晓得,还敢到洛阳来混?他在洛阳有财有势,大舅父也忌他三分,这里十家赌场有八家是他开的。他女儿荣姣姣与奴家合称‘洛阳双艳’,今天是他五十大寿的好日子,所以在家摆寿酒,明白吗?”
  沈牧笑道:“既是江湖名人,我当然懂得如何找到他的府第,不过你溜出来时若不见我,最好找第二个人和你私奔,因为我可能已给一群恶人围殴致死哩!”再不和她瞎缠下去,飞快溜了,气得董淑妮猛踩脚,却又拿他没法。
  沈牧洒然一笑,走出府外,与徐子陵和跋锋寒会合。
  三人在洛阳最繁盛的天街成品字形般漫步。
  徐子陵在前,沈牧和跋锋寒并肩居后。天街的店铺均曾经刻意整饰,檐宇如一,又盛设帷帐,摆满珍宝器物,各式财货。伙计们则披锦挂彩,以作招徕,衣彩华绝。
  最动人处是这些售货者不乏年轻女孩,更是花枝招展,令人目不暇给。
  连摆卖地档的小贩,亦一律铺坐龙须席,既划一又别有气派。
  三人各有奇相,徐子陵潇洒飘逸,跋锋寒魁宏奇伟,沈牧则威霸冷峻,走在一起,自是令路人侧目倾倒。
  三人一边谈笑,一边对特别瞩目的东西指指点点,有时还驻足观看,细作评估研究。
  沈牧向一个坐轿子经过的年轻贵妇投以令她脸红的笑容后,哈哈一笑道:“洛阳真是好地方,最妙是横看直瞧都有美女,哈!怎样?”
  最后两字则是压低声音,运功收束,再送入徐子陵耳内去的。
  徐子陵避过一群小孩子追逐,轻轻道:“最少有五股人在跟踪我们,他们化装成各式人等,不断替换,避免引起我们怀疑。”
  跋锋寒赞道:“我只知被很多人跟踪着,却没法分辨对方分属于五股势力,你是怎样办到的。而最令我不解的是你根本没有像我和沈牧般四处张望,却竟然没有任何事能瞒过你。”
  徐子陵在一档卖人参的摊位停下,向沈牧道:“要不要买株人参回去泡壶人参茶?”
  那小贩是个外乡来的大胖子胡汉,闻言不悦道:“我的参乃万水千山运来的正宗一等野山参,最能活血舒筋,延年益寿,须浸酒才更显功效,泡茶实在太浪费。”
  沈牧笑嘻嘻道:“请恕小子无知,哪株是最好的?今晚我们便拿来浸酒喝。”
  小贩色变气道:“不卖了!不卖了!这些参定要浸上一年半载,还得埋在地下窖藏,哪能就这么拿来送酒的?”
  跋锋寒扯着沈牧离开,哑然失笑道:“此人如此固执,包保不会发达,但却赢得我们的尊敬,如此可否算是得不偿失呢?”
  接着迅快道:“子陵尚未答我。”
  徐子陵目光飞快地朝行人如鲫的对街瞥了一眼,从容笑道:“用志不分,乃凝于神。当我把全副精神集中到感官上去后,我的感觉便延伸到四周的人群去,甚至别人投在我身上的目光,也可感应得到。最妙是跟踪者的足音,每当我们停下时,他们的速度都会相应变化,又或故意在我们身旁走过,到了前面某处再由其他人替代。于是很快你便能掌握到他们跟踪的方式和规律,并清楚他们分属五组不同的人。”
  沈牧踏前一步,和他并肩前行,赞道:“小陵果然了得,但为何你刚才说至少有五股人呢?是否表示除这些人外,另外尚有更隐秘的跟踪者,但你却把握不到他们的所在?”
  徐子陵道:“正是如此。那纯粹是我的感觉,此人才是我们的劲敌,除非能把他甩掉,否则我们休想可快快乐乐地捱到子时。”
  跋锋寒微笑道:“想必没人会想到子陵有此特别本领,故我们此计必成,可以行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