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18.独居)
  18.
  “啊啊妈妈!”
  儿子拿着勺子拍打着护栏,把女人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打了一个激灵,又挤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舀了一勺蛋羹塞到儿子大张的嘴里。
  都是她的孩子啊。
  血脉相连,腹中怀骨,都是她十个月受苦受难的证物。一个人带孩子是很辛苦,特别是宁宁——小家伙刚刚才出院,身体虚弱得像只小n猫。现在她每隔两个小时就要给她喂一次n,连半夜都不例外——昨天晚上她就没睡过囫囵觉。可是当她半夜抱着孩子在客厅走动,看着怀里小婴儿慢慢眨着的眼睛的时候,就又觉得自己又平白生出了很多很多的勇气。
  母亲当年也是这样的罢。
  一个人带着她。先是找到了挡风遮雨的地方。后来又想着怎么填饱了她的肚子。哪怕做的都是违反社会良俗的事——
  呵,肚子都吃不饱,还谈什么公序良俗?仓禀实才能知礼节。她和妈妈那时候风餐露宿,都快要饿死冻死了。
  不能用圣人的标准来要求穷人,又用贱人的标准去要求富人。其实上层——
  扯远了。
  她现在又已经b母亲当年好了很多。她有屋住,还有t面的工作和不菲的收入。外面的风雨再大,她也能给两个孩子挡风遮雨的地方,也能填饱他们的小肚子。
  喂饱了季然,又给宁宁喂了n,连月把两个孩子放在客厅,又系上围裙舀了面粉开始肉面。带着孩子她有时候顾不上吃饭,准备先包点饺子放着。
  昨天晚上,她半夜起来抱着宁宁,又给他发了一次对不起。可是一如既往的,他还是没有回复。
  他这次真的是伤透心了吧。
  这么多年,他虽然小他四五岁,可是一直忍让她,她知道的。可是有些话——连月抿嘴用力肉着面条——她知道他想她说。可她不敢说,也不能说。
  她开不了这个口。
  也不能开口。
  是不能说的事。不能提的人。
  如果他恨她——女人吸了一下鼻子,又抬手抹了下眼睛,如果他恨她,那就恨吧。他恨她——
  她吸了一口气,那伤口平复了,那就好了。到那时,他自然就会去爱别的女人。
  那也好。
  她低头肉着面条,面条里滴落了一滴泪。他真心真意的对她好了十年,这些原本就是她多得的——
  是她对不起他。
  到时候——
  又会是哪个律师来?面粉扑到了围裙,沾染了女人脸颊边的发。女人仰起头,吐了一口气,又吹起了一些烟气。
  他知道她一直在这里的。
  会是那个蔡律师吗?胖胖的矮矮的,笑眯眯的,季家的法务顾问。他熟读两岸法律——名片上印着archerta死,不中不洋,却是和善的人。
  也许到时候又会变了脸色。
  如花美眷,良辰美景。
  她到底是错过了。却又拥有过。前二十五年她见识了一切的丑恶,后十年她见识过很多的风景,也领会过很多的真情。
  可到底都是这样。如梦如幻,如露如电,如泡又如影。最后崩了台子塌了戏,好似食尽鸟投了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外面又滚过春雷,外面不曾停歇的雨又大了起来。客厅里电视的新闻还在播放,小季然挥舞着玩具,啊啊的叫着。围裙的带子勾勒出来了细细的腰,女人肉着面团侧头,看着外面的雨,抿嘴不语。
  “妈。”
  好不容易拖着两个孩子吃完了饭,饺子也才刚包了一半,床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连月拿起手机一看,接了起来。
  “连月啊,”话筒里女人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快乐,“你身体怎么样了?我给你拿的燕窝吃完了没有?这几天在忙什么?”
  “我在——”
  “啊啊啊啊啊啊!”一阵婴儿的叫声突然传来。小季然早不肯站在学步车里圈着,早被放在地上乱爬。看见母亲进了卧室接电话,小家伙又扑腾着小腿小手爬了过来一边啊啊的叫着——别说,手脚并用翘着屁股,爬的速度还贼快。
  “是然然啊?”
  电话那边女人顿了一下,一下子笑了起来,声音也温柔了很多,“月月你在陪然然玩啊?来你让然然接电话,奶奶要和崽崽说话——”
  “然然!”
  “啊啊!”
  “然然想奶奶没有?奶奶也很想然然——”
  连月抿了抿嘴,顺从的打开了外放,又把手机递向了儿子。电话里女人的声音温柔又甜美,这边的小家伙说不了几个词,只是拿着手机啊啊啊的叫着。
  “奶奶又给然然买了小玩具,”
  女人的声音传来,“奶奶给你买了小老鼠,给妹妹买了小老虎——”
  “啊啊啊!”这边的小家伙答应得很大声。
  “然然你欺负妹妹没有?你现在是哥哥啦,可不能欺负妹妹哦!”
  连月坐在地板上,看着啊啊啊大叫的儿子,抿嘴不语。
  “连月?连月?”
  电话里的女人又在喊她。
  “妈?”
  连月吸了一口气,又接过了手机。
  “宁宁户口本的事,你也看见了吧?”妈咪说,“也不知道艳艳给你们解释没有。他说啊,给宁宁推迟几天,算她属虎。这样也好些,”
  那边的女人絮絮叨叨,“宁宁身子弱,大属相好带些。而且她还扯着恒恒的事,日子隔得远些,也免得以后被人翻旧账乱联想——”
  “嗯。”那个人的信息就那么突如其来,出现在了话筒里,连月心里一跳,抿了抿嘴,妈咪又笑了起来,“我还有几天才回来,月月你把摄像头打开——”
  “额,”连月看了看四周,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让我看看孙子。”女人又笑,“然然越来越可爱了,还会和奶奶打电话了,奶奶都舍不得乖孙孙了——然然啊,那边你那两个二伯和三伯,可一点用都没有。都三十好几了——”
  “我挂了啊连月,”妈咪又笑,“你马上给我拨视频过来,我看看孙子。”
  电话挂断了。
  连月跪坐在地板上,看了看这b仄的小房子。稳了稳心神,她捡起了地上的手机。
  母命不可违。
  连月吸了一口气,又对着镜子照了照。她今天一天没有出门,都在收拾——没有化妆,看起来蓬头垢面的。重新绑了头发,她又抹了下口红。等她拨了视频过去的时候,那边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似的,马上接通了起来。
  连月已经把摄像头对准了地上的爬爬怪——就连四周的家具摆设,一概都没有入镜。
  屏幕上只有地板,和地板上的小家伙。
  “宝贝然然——”
  女人甜甜蜜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想奶奶没有?奶奶十多天没有看见然然了——”
  “啊啊啊!”
  这次小家伙也看见了手机里的女人,似乎是认出人来,他一把抓起了母亲手里的手机就往嘴里塞。
  “不行不行,这个不能吃!”
  连月压低了声音,作势要打他的小手手,又去和他抢。
  “你看看这是什么?”
  手机里女人还在笑,“这是然然的小老鼠,这是妹妹的小老虎——”
  “啊啊啊!”
  被妈咪轻轻的打了一巴掌,小家伙生气的大叫了起来,拿着手机猛地一摔!
  “哎呀!”
  “啪!”
  开着摄像头的手机滑过了一个抛物线,滑到了客厅,发出了一声脆响。
  “哎呀然然你在调皮吗?你不想和奶奶说话呀——”
  连月爬起来去捡手机,那边的女人还在说着话,她的声音在手机里传来,“咦连月,你现在是在哪里了?这里不是家里吧?这是哪里?你带着然然出去了?”
  “我——”
  连月捡起了手机,又不敢挂视频,让摄像头对准了自己的脸,她勉强笑了起来,“我是出来玩——”
  “这又是哪里?你怎么穿成这样?你背后是什么?桌子?”女人在屏幕里晃着脑袋东看西看,有些疑惑的样子,“这是哪里?这里怎么看起来这么小——旁边又堆的什么?”
  “我——”
  “哇~哇~哇~”
  床上的小奶娃突然一下子哭了起来,哭的猛烈。
  “哎呀!”
  连月走了几步,又急匆匆的跑过去,一下子拉开了正往小奶娃脸上呼扇巴掌的儿子,又顺手重重的打了一下他的手,“然然你别打妹妹!”
  “哇哇哇——”
  被妈妈打了小手手,这下大的个也嚎了起来。
  “连月你把宁宁也抱出去了?”
  那边的女人也听见了大娃小娃的哭声,也急了起来,“宁宁才刚满月,你不能乱抱出去的呀。这里就你一个人?你怎么了?佣人呢?念念呢?”ρδ①8ù.てδм(po18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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