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_77
  旁人如何看他,他一点也不在乎。可惜他在乎的,却从来不看他。
  临清将纸条收好,吹了灯也爬上床,疲倦袭来,很快便睡着了。
  次日起来,简单用过早膳,临清预备出去拜访沈絮的好友,问王子骞要不要一起去,正好逛逛苏州城。
  王子骞脸上流露出渴望的神情,但还是摇摇头,道:“我在房间温书吧。”
  临清心疼他的乖巧懂事,哪个十二岁的孩子不贪玩好动,王子骞却能压抑住渴望,留在客栈念书,实在难得。
  “也好,等考完我再带你玩两天。”临清摸摸他的头,“这里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你就在房里等我回来,别人敲门不要应,也不要随便同人说话。”
  王子骞点头,“我知道了。”
  临清于是拿上钱出了客栈。
  他只带了一两碎银子来,又要住客栈又要吃饭,还要拜访别人,不得不精打细算。
  虽然落魄了,可总不能空着手上门去,临清一间一间铺子逛着,挑着东西比着价格,眼花缭乱,不知道该买些什么。
  从一家铺子出来,临清已经头晕眼花了,晃悠悠走了几步,忽然看到了一处熟悉的宅邸。
  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沈府。
  临清站在原地,一时怔忡。
  紧闭的大门还贴着官府的封条,门口的石狮子不知被谁搬走了,门檐落了灰,别人家不要的烂竹筐、废木材堆在门口,像一个废弃的荒宅,一派萧索。
  临清怔怔望着,心里涌起一股悲凉。
  隐约记起从前在这里的岁月。
  初来那一日匆匆一瞟而过的沈府门匾,一年多光阴里春去冬来的小小院落,高耸的围墙外头时而飘进一只断线风筝,院里的桂花树飘香了那人却依然没有来过……
  以及离开那一日,沈絮拉着他坐在大门外,劝他自谋生路。
  那时的自己是如何做的?
  将那二十两银子塞到他怀里,恼羞成怒要跟他走。
  一切一切,都恍惚得像是前世。
  临清许久没有回过神来,眼前生起一层水雾,朦胧间都要看不清石阶上与沈絮并肩而坐的自己的身影了。
  “临清?”略带惊讶和不确定的声音传入耳际。
  临清闻声回头,睁大了眼睛,“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一个包子的片段~对哒,呆子的包子是个智障~蠢萌蠢萌的~~
  大家帮忙想想包子家小攻的名字吧~取名废想得脑袋都痛了都想不出来~跪求帮助~小攻是王婶的小儿子,这娃娃亲结的……
  包子の小剧场:
  夫子出去倒茶,沈小宝偷偷从书房溜出来,从后院墙角的狗洞里钻出来,拍拍身上的土,走到大街上。
  八月中秋节,娘(就是临清……)给他绣了一个荷包,沈小宝把荷包挂在脖子上,里头装着自己的零花钱。
  桂花糕的香味吸引住他,他站在摊子前,眼巴巴看着冒着热气、香喷喷白软软的桂花糕,一只手指咬在嘴里,十分渴望的吸了吸鼻子。
  卖桂花糕的大婶问他:“小宝,要不要吃?”
  小宝点点头,缺了门牙的嘴口齿不清地问:“多少钱?”
  大婶切了一块桂花糕递给他,“不要钱,拿去吃吧。”
  小宝伸手接过,用力嗅着桂花糕的香味,“谢谢。”
  看着小宝慢慢走远的声音,大婶摇了摇头,“作孽哦。”
  败了又兴的沈府出了这样一个傻子少爷,真不知是幸还是孽。沈老爷偏又不再娶,守着一个男夫人,养着一个傻儿子。苏州百姓每每看到这个傻乎乎的沈少爷,都忍不住叹息一番,长大了该怎么办哦。
  沈小宝全然不知大人的烦恼,小口小口吃着桂花糕,很认真地品尝它的好味道。小小一块糕点,不一会儿就吃完了,沈小宝一根一根手指舔过去,十分意犹未尽。
  他正在换牙,娘不许他吃甜食,小宝馋得紧,抵不过院子里桂花树馥郁的香味,趁夫子不留神,便跑出家来。
  大街上真热闹,卖什么的都有,还有赶着马车急匆匆不知道要去哪里的人,各种声音、各种颜色、各种香味,小宝走在街上,觉得耳朵、眼睛、鼻子都忙不过来了。
  有人挑了一筐小鸡蹲在路边卖,小宝望到小鸡就走不动路,蹲在筐子前面一眨不眨地望着里头唧唧叫个不停的小鸡。
  长着黄色绒毛的小鸡软软的一团,跳着小腿对着筐外面叫。小宝伸出手去想摸一摸,卖鸡的人道:“你买吗?不买就不要摸。”
  小宝问他:“多少钱?”
  小贩看他呆头呆脑的,又穿得十分富贵,于是道:“二十个铜板一个。”
  小宝把荷包里的钱倒出来,又铜板,也有碎银子,他分不清区别,全部摊在地上,仔细数:“一,二,三……”
  等他数到十,就不知道怎么继续数了。
  小贩眼睛发亮,“看你是小孩子,算你便宜些,这些钱一共给你三只小鸡,怎么样?”
  小宝想了想,算不出来,“好吧。”
  小贩心里乐开了花,伸手就要去捡地上的银子,小宝眼睛全在毛绒绒的小鸡身上,挪到一边不去管钱,让小贩自己捡。
  小鸡好可爱啊,小宝的眼睛弯成了两弯月牙。
  “光天化日,竟敢行欺客之事,这位小哥好生大胆。”一只手捉住了小贩想去捡钱的手。
  小宝捧着一只小鸡,仰着脑袋望过去。
  一道长长的影子落在他身上,小宝眯着眼睛,看到那个人的脸。
  他窝着嘴,呆住了,脑袋里漫天打转着娘教过的一句诗。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第四十八章
  临沅快步走过来,握住临清的手,不可置信地瞪着他,“真的是你!”
  临清傻傻望着师兄,许久都没从这意料之外的重逢里回过神来。
  自他离开师门,已经两年时光,记忆里的故人高了瘦了,越发清俊磊落,明明还是同一张脸,临清却快要认不出了。
  临沅激动道:“我听到沈府抄家的消息,就一直在寻你,可晚了一步,怎么也打听不到你的消息,师傅很为你担心,天天念着你如何了。今日竟能在这里遇到你,真是上天给的缘分。”
  小时候虽然没少欺负过这个师弟,但到底师承一脉,临清被抬去沈府时,师傅都气病了,一众同门也是义愤填膺,无奈寄人篱下,只能眼睁睁看着临清被人折辱。后来听说沈府没落了,师门上下都为临清担忧,只是事情来得突然,还没来得及打听,人已经没了踪迹。这半年里,临沅没有哪一日不念着这个小师弟,怕他被卖去做奴做婢,但他能出来打听的功夫有限,以是久久没有得知临清的下落。
  如今见了,临沅感动得眼眶都红了。小师弟瘦了憔悴了,穿得又这样朴素,全身上下只有头上那根玉簪见得人,实在无法不叫临沅心中凄苦。
  临清的眼泪也慢慢出来了,他在这世界上,最亲的人便是这帮师兄师姐还有师傅了,此时见了故人,这两年多受的委屈便像找到了倾诉的对象,一股脑全涌上来。临清鼻子一酸,扑进临沅的怀里,呜呜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