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天由命
  邻镇的城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县丞派了人,支起了两口大锅,一口按人头领粥,一口按人头领一碗药
  洪灾之后多有疫病,逃难而来的人必须喝了药才能进镇
  铮儿被刘青青绑在胸口,她背着陷入昏迷状态的赵氏,跪求差爷让她们先进镇寻大夫
  差爷冷着脸,厌烦不已:“排队!”
  刘青青解下身上的包袱,里面都是金银首饰,她直接塞到差爷手中:“求求您了,通融一下吧,求求您了。”
  那差爷用手掂掂包袱,和另外几个差爷耳语了一番,才道:“你过来领碗!喝了才可以进镇。”
  刘青青擦擦泪,感激的道:“谢谢差爷!”
  医馆门口也是长队伍,这次她给银子都不管用,都是病人,没人肯让她
  刘青青只好按耐着等待
  轮到她时,她高高提起了一颗心,死死的盯着老大夫给赵氏把了把脉,让人端了碗药来,给赵氏灌了下去,道了一句:“听天由命。”
  这一句话,震的刘青青打心底发寒,她用颤抖的双手解开衣服
  老大夫吓坏了:“成何体统?你放尊重些,你想干什么?”
  立在他身后的徒儿也红了脸:“这位娘子,你别这样,快把衣服穿好?”
  她掏出了贴身缝好的油布,里面的银票一点都未沾到水,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我有银子,求求你救救我娘,求求你了,只要你救我娘,这些银子都给你。”
  老大夫和徒儿一起背对着刘青青:“荒唐!荒唐!我既说了听天由命,又岂——,哎,你先把衣服穿好,念在你一片孝心,我再给你娘扎几针,可是,作用不大…”
  “谢谢你,谢谢你…”她仿佛看到了希望,连忙磕了几个头
  老大夫收针后,还是摇了摇头,刘青青绝望的跪着地上,为什么?凭什么?赵氏那样温柔善良的人,为什么?
  后面还有病人,老大夫见她一直跪着地上挡着碍事,只好交代徒儿:“野儿,你帮着把她们都扶到后院去。”
  “是。”
  老大夫的视线从铮儿身上扫过:“等等,你的孩子…”
  他走过来摸摸孩子的额头,一边把脉,一边斥刘青青:“糊涂,孩子都高烧了,你这做娘的没发现不对劲?”
  “什么?!”
  难怪铮儿一直不哭了,刘青青还以为他懂事乖巧,冥冥之中感受到了她的辛苦,才不哭不闹
  刘青青真的想痛哭,扭曲了脸,挤眼睛却发现哭不出来了
  今天一整天,她的泪真的流干了。
  后院不大,但却挤着很多病人,几乎是一步一个,或躺着,或半坐着,赵氏和刘青青也躺在这些人里面,那个叫野儿的少年,给她们送了一床被子。
  一夜过去,铮儿已经褪了烧,会哭会笑了。
  赵氏却还是气若悬虚的模样
  刘青青沉默的抱着铮儿到赌坊和花楼附近寻牙婆,她打算买一处宅子,她不能让赵氏再继续难堪的躺在那后院里了
  可现如今的宅子却不好买,要么价格翻十倍,要么就是好一点的宅子已经被定走了,牙婆带着刘青青看了两处民宅
  这间民宅比上一个大一点,刘青青暗自比较了一番,决定买下这间
  牙婆笑眯了眼,赞她爽快,两人决定立刻就去衙门过手续
  出了门,冒出来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姐姐,你是要买这间宅子吗?这是我娘的宅子,你把银子给我们好不好?”
  牙婆一脚把他踢飞了:“不要脸的野杂种,跟老娘抢生意!”
  刘青青吓了一跳,连忙扶起可怜兮兮的男孩,皱眉:“有话好好说,你怎么打孩子呢?”
  小男孩含着泪:“姐姐,我娘病了,我需要银子买药,你随便给一点,这个房子就是你的了…”
  原来是一片孝心,刘青青想起医馆后院的赵氏,心中跟着一酸
  牙婆冷着一张脸,态度跋扈:“娘子你是外地人,不知道这内里情况,莫要听这个小杂种胡说。哪家会把房子给女儿继承?这不是等于送给外人了嘛?你最好是搞搞清楚情况,这房里你要买,只能从我手里过。”
  这里只怕是一段复杂的往事,刘青青自己的事情都操心不过来,怎么会过问这些,便道:“定金已经给你了,我自然不会反悔。”
  小男孩含在眼底的泪,落了下来:“姐姐…”
  刘青青从荷包里掏出十两银子递给他:“去给你娘买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