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厚黑日常[清]_417
  顾怀袖之前所有的忧郁与惆怅,瞬间都笑没了。
  怎么就能这么搞笑的呢?
  从胖哥儿,到矮哥儿,人生的巨大进步啊!
  “我不行了……青黛你快来给我揉揉……”
  顾怀袖弯着腰,指着张若霭,简直有些同情这小子,看着人高马大的,之前叫做“胖哥儿”还情有可原,可现在忽然一喊,变成了“矮哥儿”,就觉得可怜了。
  虽然是自己的儿子,可顾怀袖从来没有一点要照顾这小子自尊心的自觉。
  小胖子几乎是在他娘的打击之下成长起来的,这几年也终于知道反抗,可……
  姜还是老的辣,他能跟他娘比吗?
  现在看着顾怀袖指着自己笑个不停,张若霭嘴角抽得厉害。
  眼看着一屋子的丫鬟都在笑,他嘟囔道:“要不还是叫小胖吧……”
  “你都入学堂了,怎么还能叫小名?名字是你自己取的,今后它跟着你一辈子。”顾怀袖终于不笑了,她招手叫张若霭过来,“因着不知老天给不给你一条命,所以刚刚出生的时候没有大名,如今有了,还是你自己选的。须知天下的路都要你自己选,自己走。如今你虚岁有九,待十一年之后行冠礼,便是真正成年,那时候将由你父亲给你取字。”
  不过也有人的字很早就取了,只是张家几个兄弟一直都是到了二十之后才有了表字。
  张廷瓒,字卣臣;张廷玉,字衡臣;张廷璐,字宝臣;张廷瑑,字桓臣。
  却不知十一年之后,霭哥儿的字又是什么光景。
  顾怀袖想着,原想伸出手去摸摸张若霭的头,可想着,又滑下来,改拍他肩膀:“以后就是个小大人了。”
  张若霭还不懂他娘的眼神,只觉得顾怀袖不摸自己的头之后怪怪的。
  娘亲的细瘦的手掌,落在了他的肩上,明明没怎么用力,甚至只是轻轻地搁着,他就觉得压着,很沉,很重。
  可是他的脚步,瞬间就稳住了。
  张若霭觉得,自己站在这里,站在娘亲的面前,很端正,很用力。
  那一瞬间,他抬着一双明净而懵懂不知世事的眼,看着顾怀袖。
  然后,她再次泪如雨下。
  霭哥儿笑她:书上说,女人是水做的,我娘也是水做的。
  顾怀袖当时很想跟他说,男人才是水做的,他们身上的水分比女人还多。
  可是想想也没意思,索性不说了。
  一晃眼,张若霭开蒙了,空前绝后的开蒙阵容,又让整个京城传了一阵。
  顾怀袖倒宁愿没有这么多的期待和束缚,对一个孩子来说,他背负的东西太多了。
  他的三个先生是状元,来看他开蒙的都是翰林和进士,甚至还有大儒李光地……
  此刻张若霭背负的东西,其实不比当初张廷玉所背负的轻松。
  张廷玉兴许没有要给孩子压力的想法,只是希望他更好。
  不过,开蒙这一日的场面,也不是张廷玉能够控制的,总不能让客人们都不进来。
  想想,顾怀袖觉得自己儿子从小被她嫌弃着“丑”啊“胖”啊“笨”啊之类的长大,承受能力比普通的孩子要好太多了。
  开蒙对一个孩子来说,就是脱离蒙昧,知道种种大道理,开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最后“超凡入圣”。
  后者乃是圣人之道,寻常人不过追求到“治国平天下”而已。
  顾怀袖看着庭前落了的花,掰着指头算着日子。
  若霭开蒙一过,府里三爷跟四爷就要准备着走了。
  张廷璐漂泊多年,想念家中老父得厉害,父母也不能没人照顾,走得倒是干脆,乔妙娘更是与张廷璐进退一致,说了要启程之后就准备着了。至于张廷瑑,却与张廷璐差不多,一则要科考,二则回家看顾父母,所以张廷瑑这里也没问题。
  唯一一个满脸不乐意的就是彭氏了,不高兴地在屋里砸了个大花瓶。
  顾怀袖听了,只叫人去告诉她,砸了的花瓶记在他们四房的账上,回头记得找个东西来摆上。
  彭氏气得发抖,站在自己屋里就阴声怪气地说话,张廷瑑刚刚从外面跟二哥说话回来,就听见彭氏这些话。
  一听,他就知道这是在针对谁,张廷瑑有些不耐烦:“你还没个完?你若是不愿意走,自己留在这里就好了!”
  张廷瑑巴不得就回桐城看父母去了,彭氏舍不得自己的哥哥,又觉得现在张廷瑑身上没功名没出息。
  这府邸还是他二哥的,他们一家住在这里随便使唤个下人都有人说三道四。
  他张廷瑑倒是无所谓,每次他一喊下人,个个都是腿脚麻利地跑,一到了她彭冰莹,个个都跟脚被粘在地上了一样,不是说这差事不能办,就是说二夫人肯定不允许。
  做什么都要被框着,哪里有自己家里自在?
  彭氏万万没想到嫁做人妇竟然就是这样,当初费尽心机地嫁进张家门,就是因为听了哥哥彭维新的话。
  现在比较一下张家的兄弟三个,二爷最本事,前不久才回来的三爷看着更是又深情又专一。
  早知道等张廷璐回来,哥哥再让自己挑,即便是当了张廷璐的续弦也比现在好啊,现在好事都落在了一个瞎子的身上,彭冰莹别提多生气了。
  现在见着张廷瑑竟然没说为自己说话,她气不打一处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留在这里?我有什么不敢留在这里的!京城多好,在顺天考乡试又怎么了?说什么药回家看望父母,你以为我真信啊?还不是你二哥二嫂见咱们烦了,要赶咱们回去!”
  “你怎么说二哥二嫂的?”
  张廷瑑前一阵看彭氏还小心翼翼地,自打彭维新中了进士,又入了翰林之后,她整个人都变了。
  彭氏巴望着要拿到管家的权力,至少帮着管管府里的事情,也好过是个丫鬟都给她气受,一不小心使唤到二房的丫鬟就更尴尬了。可是现在府里什么事情都不归他管,放什么差事都轮不到她,顾怀袖还说什么府里的事情有她搭理,下面也有管事的丫鬟和婆子,让她先好好待着,该让她管事的时候就会让她管。
  这哪里像是要放权给自己的样子?
  彭氏心里堵:“我就这么说又怎么了?我在屋里摔坏个花瓶,她那边都要叫我把花瓶给补上,她算是什么啊?我摔坏个花瓶怎么了?”
  “好好的你摔花瓶干什么?”
  张廷瑑向来知道二嫂是什么行事作风,那等雷厉风行,当年张府里谁人没见识过?只是最近几年修身养性,看着性子平和了不少罢了。
  可即便如此,二嫂也不是彭氏惹得的。
  张廷瑑现在才渐渐回过味儿来,人家是设了个仙人跳,让自己跳呢。虽非仙人跳,又与仙人跳何异?
  他不好色,可也中了招。
  娶彭氏,兴许是张廷瑑继幼时轻信芯蕊之后,做的最大的错事。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挽回的余地了。
  看着彭氏不说话,张廷瑑又问:“我问你,摔花瓶干什么?”
  彭氏将茶碗一摔,只道:“我就是看不惯她,就是不想离开京城会桐城,怎么了?我摔个花瓶碍着她了不成?”
  张廷瑑的脸色,终于渐渐变了。
  他盯着彭氏这一张脸,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当初在自己面前展露过羞怯之色的少女。
  想来女子嫁人前与嫁人后,乃是两样。
  “你没碍着她,你碍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