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厚黑日常[清]_350
  “我从未醉过。”他依旧是这一句话。
  张望仙听着,冷笑一声,却终于离开了。
  沈恙仰在太师椅上,静静地想着。
  “这是我这辈子最亏本的一桩生意了……”
  再怎么打算盘,都算不回来的利润。
  亏掉的,兴许是他这一条命。
  外头钟恒捏着奏报上来,脸色铁青:“宋荦疯了,扣了我们收茶回来的十八条船……”
  沈恙听了只道:“你错了,不是宋荦疯了,是张廷玉疯了。”
  可那又怎样呢?
  右臂已断。
  端看谁算计得过谁了。
  第一六三章 出恶气
  张廷玉到别院的时候,只看见了顾怀袖在院子里看着廖逢源跟胖哥儿一起玩,手里还给两个孩子打着扇子,似乎说着什么话。
  他一步步走进去,顾怀袖一开始还没看见他,等到看见他了的时候却讶然地站了起来。
  他……
  回来了?
  顾怀袖怔在原地,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满面风尘颜色,显然路上劳累许多。
  “我……你没收到我第二封信吗?”
  她忽然问,可眼角立刻瞥见了一旁的阿德。
  张廷玉温声道:“收到了,也看到了,所以回来了。”
  她信上写,奔波无益,前程要紧。
  这意思,就是想张廷玉不要回来,可哪里想到张廷玉执意要回来?
  他道:“不急在一时……”
  不回来看看,他总不放心的。
  顾怀袖早将自己的情绪调整回去了,如今却被他一句“不急在一时”给感动得落泪。
  天知道仕途对张廷玉意味着什么,他那么多年的隐忍,一朝厚积薄发,每过去一日,就是距离位极人臣更近一步。
  如今康熙南巡,便是绝佳的机会。
  可他抛开了那边的事情,竟然直接回来了。
  顾怀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站在那里笑。
  她同他进屋,又叫人给他端了水来沐浴,换了一身干净袍子,这才见着像个人样。
  张廷玉也不说话,只陪着她一起在屋里坐,然后端了一盘棋来下棋,整个日子似乎一下就慢了下来。
  顾怀袖的棋力还是没有什么大的长进,自打张廷瓒没了之后,张廷玉就再也不下那所谓的“围杀”之局,慢慢跟顾怀袖手谈,你一子我一子地落。她也懒得问张廷玉到底怎么处理这件事的,至少现在不想问。
  康熙很快就要回銮,他们在江宁也待不了多久了。
  张廷玉去沈园找过张望仙一回,回来的时候似乎带了几分怅然若失。到底他问到了什么,顾怀袖也没问,李卫也没来了,听说是沈恙没追究他,只是让他去管扬州那边的生意。
  今年新茶还没下,沈恙的船就已经莫名被扣了一串,原本以为跟沈恙交情不浅的宋荦竟然倒戈向了张廷玉,给整个万青会馆造成了沉重的打击。
  夹在中间难做人的,是廖逢源。
  到底沈恙跟张廷玉之间是怎么回事,廖老板年纪大了,也不想管了。
  他养着儿子,好歹自己的生意没怎么受损也就罢了。
  原本廖逢源与沈恙就是强行绑在一起的,现在宋荦那边摆明了是针对沈恙一个人,廖逢源更没胆子趟这浑水。
  张廷玉在江宁留了十日,他处理了很多的事情,也见过了不少来拜访的江南士子。
  毕竟张廷玉当年乃是江宁的解元,又是状元及第,虽然现在已经在朝为官,可还有不少人不避嫌地来跟张廷玉说话。
  文人之间吟诗作对,倒是也让这别院风雅了不少。
  张廷玉只是对这些人礼遇有加,并不曾给过谁不好的脸色。
  他们都叫张廷玉张老先生,张廷玉坦然受之。
  今年这些人当中,不乏有在江宁乡试之中颇有夺魁之希望的高才之辈,有人比张廷玉大,有人却还比他小……
  这些人就跟当年的张廷玉一样。
  顾怀袖坐在后面打着扇子,显得有些懒洋洋的。
  石方今日得闲,端了一碗荷叶羹就过来给她放下,只看见青黛也在一旁。
  “今儿你倒肯出来走走,前几日一直在厨房里,不知道琢磨什么吃的?”顾怀袖笑了一声,随口问他。
  石方只道:“只是想着就要离开江宁了,所以将这几日琢磨出来的菜谱给记一记,免得等回京之后忘了。今日看着天气好,这才想起出来走走,顺便给您端一碗荷叶羹。”
  顾怀袖转过身来,端着荷叶羹看了看,只笑道:“也是你有心,今年荷叶刚刚露角呢,去哪儿弄来的?”
  “外头荷塘里摘来的,都是今年刚冒出来的荷叶尖,小荷才露尖尖角,却入石方石釜中”
  石方随口玩笑了一句,看着顾怀袖调着荷叶羹,又听见前院里似乎闹腾,望了一眼。
  顾怀袖道:“我这俗人,倒是吃得风雅了一回……前头是江南士子,都来跟二爷说话呢,这会儿二爷也没什么事情,就在前院里陪人。皇上乱挤压额快回来了,咱们准备着北上,该走了。”
  石方于是道:“那我回去继续收拾。”
  “嗯。”
  顾怀袖看了他一眼,喝着羹见他走了,只觉得满口都是清新余香。
  还是石方做的东西好吃,她把眼睛眯起来,日光落在她铺在栏杆上的衣袖上,也懒了起来……
  单手端着木盘往回走,石方一手背在身后,刚刚转过拐角,忽然听见一人大笑:“一念和尚可是个有本事的人,您是不知道。佛学禅理太通晓了……”
  “唉,又开始发狂了。”
  “说起来,皇上万岁爷刚刚祭过了太祖陵,怎么没听见有什么别的消息呢?”
  有人压低声音道:“不是说朱三太子的孙女 ……已经……”
  “不可胡言不可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