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厚黑日常[清]_330
  取哥儿埋下头去,将那花生糖凑到了唇边,有些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细嚼慢咽,精致得厉害。
  他吃了半块,才抬头起来问:“我觉得这个小胖子还不错,可以跟他交朋友吗?”
  “你觉得你需要朋友吗?”
  沈恙眉头一下皱紧了。
  取哥儿也皱眉:“父亲又为什么没有朋友?”
  沈恙笑出来:“你爹我,英俊到没朋友。其实啊……交朋友太费心神了啊,想想谁又知道哪天朋友背后捅你一刀,这不就惨了吗?”
  因为站得越高,心就越冷,人也越孤独。
  沈恙“啪”地一声打开扇子,却道:“不过那是你爹我,你若是想要个玩伴,一会儿我带你去找那个小胖子跟廖家小子,可好?”
  取哥儿抿着嘴唇眯眼笑起来,手背上得皮肤白得跟透明一样,能看见青色的血管,他把包着糖的小块油纸给折了起来,然后跟着沈恙一起走向了宴会的正厅。
  父亲是个没有朋友的人,可是却有无数的敌人。
  不过,这些敌人的下场,一般都很惨。
  取哥儿仔细地想了想,其实父亲也很不容易。
  他拽着沈恙的袖子,进了正厅的时候却已经轻轻地放下,并不怯场,给各位叔叔伯伯打招呼了。
  第一五四章 咬钩
  胖哥儿跟廖思勉拿着鱼食儿去喂鱼,在那边玩闹了一阵,这边的画眉才在葵夏园丫鬟们的引路之下找到了两位小公子,叫他们入席吃饭去。
  这一会儿,胖哥儿也逗鱼儿逗够了,就跟着丫鬟们去了,不过从旁边的道上路过正厅,胖哥儿却瞧见了那个取哥儿,只觉得奇怪:“怎么他往那边走?”
  葵夏园的丫鬟道:“沈公子跟旁的哥儿不一样,是沈爷的公子,一向都进正席的,别的老板以前也说,现在不敢说。”
  “为什么不敢说?”
  胖哥儿觉得奇怪。
  一旁走着的廖思勉比他大,从小见着自己父亲跟沈恙之间的交手,只笑了一声道:“这你可就不知道吧?沈叔叔这人特别厉害,动不动就要教训人,谁敢说他,说取哥儿不能入席,第二天就要倒霉,不是生意出事,就是手底下的人出事,船出事。久而久之,谁还敢说取哥儿一句不是?”
  “这不是威胁吗?”
  胖哥儿皱着眉头,一脸不屑的表情。
  “这个什么沈老板,也太霸道了吧?”
  不过胖哥儿这么回头一想,忽然之间想到了自己的娘,她对沈恙说话可是更不客气,也没见那沈老板闹什么脾气。
  于是胖哥儿又忽然得意地仰起了脸:“我娘比他厉害多了,刚刚我娘骂他,他不也没敢还口吗?”
  廖思勉问道:“你娘刚才骂他什么了?”
  “我娘说他是豺狼虎豹,合该剥皮抽筋剔骨然后拿出去卖……”
  胖哥儿笑嘻嘻地,一点不觉得自己的娘说话狠毒,眼看着偏厅就在前面,赶紧招呼廖思勉跑了两步:“勉哥哥,咱们快点,里面都开吃了!”
  廖思勉一怔,还是跟着跑进去了,只叫道:“小胖你跑得倒是很快,等等我呀!”
  “哈哈……”
  胖哥儿一阵风一样,就刮到了顾怀袖的身边,一下扑进她怀里,差点把顾怀袖给撞倒了:“娘,我们刚刚去喂了鱼儿回来,你没看见,小胖还看见鱼儿往上头跳呢,老高老高的!”
  顾怀袖抬手给了他一个李子吃,手指扣紧了敲他头,咬牙道:“行如风,坐如钟,站如松,你瞧瞧你自己这歪七扭八像个什么样?”
  “那也比你犯懒的时候好……”
  胖哥儿咕哝了一句,一看顾怀袖脸色一变,又要对自己下毒手,立刻转移话题道:“娘,咱们坐哪儿啊?”
  刘氏上来帮着打圆场,道:“咱们坐这边,张二夫人这边请。”
  说着,也带了自己的儿子过去。
  这边有不少的小孩子,年纪不大,都跟着娘过来的,胖哥儿转眼就看见了许多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孩子,大家大眼瞪小眼地看着。
  只是顾怀袖却没见到几个熟人,唯有一个陆氏,乃是当年在沈恙园子里看见的姨娘,不成想她今年也在。
  不过他们并不在同一张席面上,大家也见了面不过略一点头,顾怀袖这边跟刘氏说话,似乎还有两个官太太,大家都客气得很。一问,知道了顾怀袖系京城命妇,一面是巴结,一面又是艳羡。
  顾怀袖倒是处之泰然,只跟刘氏说话的时候亲近一些,别人一律都是客客气气的。
  刘氏有面子,大家都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气氛还算是融洽。
  廖逢源这几年的生意也稳了下来,乃是江南众多商人当中的常青树,颇有声望,提起来人人都要竖个大拇指。
  相比起来,沈恙的名气虽然更大,可若是提起他,众人头一件要做的事情是看看周围有没有沈恙,或者是有没有他的耳目。更多人对沈恙是一种遥望和仰视的敬畏,比起对廖逢源这样正经生意人的佩服,对沈恙的感觉则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的怕和百思不得其解吧?
  性情古怪的人,走到哪里都没几个知心人就是了。
  顾怀袖从众人的谈话之中,也对如今江南的几大势力有了一些了解。
  漕帮盐帮一般是狼狈为奸,只是免不得有些斗起来的时候,有时候盐船莫名其妙地翻了,漕帮的人莫名其妙地死了,都是令人讳莫如深的话题。顾怀袖估摸着沈恙跟漕帮那边的关系不浅,从当年的事情就能看出来……
  不过,若是沈恙跟漕帮关系不浅,现在盐帮这边的事情应该早就被沈恙给搞定了。
  前后都是矛盾的,顾怀袖越听越想,也就越糊涂。
  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仰在了水榭里的躺椅上,看着一边的夫人们推牌九,问到顾怀袖,说张二夫人来打上一圈不,她直摇头,说自己手气不佳,牌桌上总是输,索性不玩。
  刘氏刚刚从外头进来,前面哥儿几个拿了鱼竿在外面的小湖上钓鱼,荷塘里荷叶漂摆,前头的爷们就在另一头的水榭上听戏。
  顾怀袖昏昏欲睡之中,听见刘氏笑她道:“你哪里是手气不好,是打个牌都喜欢算。不想赢多了,也不想自己输了钱……说白了,你现在不取推牌九,就是懒得动!”
  这都能被人看出来,顾怀袖索性用帕子遮着脸打了个呵欠:“廖夫人您赶紧饶了我吧,我这儿困觉呢。”
  眼看着天气越来越长,入夜的时间越来越晚,人总是起得早睡得迟。
  顾怀袖手撑着扶手,搭在自己的脸侧,一副懒怠样子。
  “瞧着你,十来年过去,竟然没觉得样貌有什么变化,倒是我们一个比一个地老了……”刘氏坐在了她的身边,也不去推牌,只是看着。
  “我倒是觉得我老了不少……”
  顾怀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手指指腹压着眼角,轻轻笑了一声。
  从来没有不会老的人,不过是话说着好听罢了。
  外头繁花似锦,这屋里的妇人们其实大多年轻,还有一些兴许是新买进来的小丫鬟,看着青葱可爱,倒是有一种青春活力的感觉。
  她看着看着便笑了起来,回头一望,却见胖哥儿跟勉哥儿那边几个孩子都不见了,顿时有些诧异:“哥儿那边几个人呢?”
  青黛画眉两个也连忙找了起来,不过回头就看见在东面水榭那边,正顺着楼梯往上头跑呢。
  “夫人,人在那边呢。”
  青黛手指了指窗外。
  胖哥儿跟勉哥儿一个在前面,一个在后面,先后爬上了楼梯,然后到了爷们那边去,唱戏的声音这边都听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