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精通茶艺 第221节
  于是,趁着路上休息的空档,玉桑下了马车,往韩唯那边去。
  他真的一个伺候的下人都没带,只有英栾面色愁苦的坐在马车外,见玉桑提着食盒过来,连忙下马:“玉娘子……”
  玉桑:“殿下知韩大人此行没有带人,便差我来瞧瞧。”
  话音刚落,里面传来了男人隐忍的咳嗽声。
  英栾眼泪都快出来了,压着声音向玉桑道谢,待玉桑登车后,他主动往边上走了几步。
  马车里散着一股混合的药草味,竟和当日的东宫有异曲同工之处。
  玉桑看着韩唯,心情复杂不已。
  两世以来,他一直都是骄傲气势不输稷旻的存在。
  可现在,他似乎若得一巴掌就能拍死。
  看着玉桑,韩唯没问诸如“你怎么来了”之类的话,只道:“你倒是胆子大,竟直接跑来。”
  言下之意,是指她当着稷旻的面跑来看她。
  玉桑放下食盒,“殿下不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你既有恙,为何不带个人伺候着?”
  韩唯挑了挑嘴角,半开玩笑似的:“若带了,你还会过来?”
  玉桑抿抿唇,跳过这句话,问他:“兰普为何要向你下毒?”
  韩唯靠着车座,费力道:“或许,是觉得我欺负了你,要替你报仇?”
  玉桑拧眉:“那他为何要为我报仇?”
  韩唯眼盯着她,没有再回答。
  玉桑暗暗叹气,从食盒里端出一碗温着的糊糊。
  “这是我上路前做了带着的,还没凉透,你要尝尝吗?”
  韩唯挑眉:“你竟还会下厨?我以为你只会酿酒……”
  “什么?”玉桑没听清。
  韩唯摇头,“无事。”
  玉桑把碗递给他,韩唯动了动手指,到底是接过了。
  然而,刚吃两口,他忽然猛力咳嗽,口中尚未咽下的糊糊竟喷吐出来,溅到了玉桑的裙摆。
  他连忙用帕子捂住嘴,脸瞬间憋红。
  玉桑吓了一跳:“你慢慢吃……”
  韩唯挡开她的手,也避开她的目光,强行忍住咳嗽,哑声道:“你走吧,车里有味道……”
  玉桑心里忽然有些难受。
  曾经光鲜亮丽的一个人,怎会被毒折磨成这样?
  玉桑知道他也有自己的骄傲和尊严,默然片刻,她掏出手帕,递给了他。
  韩唯余光瞥见,那一句“走啊”终究没能吼出来,他不受控制的伸手接住,别开了目光。
  “多谢。”
  玉桑下了马车,一步一回头,心里无端端发沉。
  回到稷旻车上,他看向她:“怎么了?”
  玉桑握住稷旻的手:“你真有办法拿到解药吗?他……不会死吧?”
  稷旻反握住她,将她拉到怀中轻轻拥住。
  “放心,我一定拿到解药。”
  就当是还他一条命,来换你。
  从此,两不相欠。
  ……
  赶往云州的路上,稷栩一直保持着和云州的联系,可传来的消息却并不怎么好。
  “李非儒来信,古剌此次也是决心参战,据说边境地带好几个有规模的部落都有异动,古剌国可能要联合多部共同迎战。”
  稷旻沉吟片刻,与稷栩商议了一些布防的关键,又让他与李非儒对线,商议战术。他们快马加鞭,再有几日就能到。
  说完,稷栩自去忙碌,稷旻无声的看向玉桑。
  她正坐在侧边,撩着车帘子看窗外,神情复杂难辨。
  事实上,从上路第三日起,她就不大适应了,吃得少,睡得也不好,竟会做噩梦。
  当中,稷旻甚至被她惊醒过一次,她脸上布着泪水,用手指轻轻抹着,神色茫然。
  这夜,他们及时赶到官驿歇脚,连日赶路,所有人都累了,定下房间后便各自回房休息。
  总算有条件洗漱,玉桑泡的浑身热乎乎,踩上塌来。
  稷旻已靠坐等候,拉过她靠在怀里。
  玉桑眉眼疲惫,在他怀里蹭了蹭。
  稷旻被蹭的痒,笑了一声,摸摸她的鬓发:“怎么了?”
  玉桑生了些困意,却迟迟不敢睡:“出来之前,姐姐曾阻止我不许我来,那时我没听她的,硬要跟来,可不知为何,这一路越走越不安,夜里也做梦。尽是些吓人的梦,醒来又忘了。”
  她撑起身子看向稷旻:“殿下,我会不会还忘记了些什么重要的事?这条路线当真安全吗?不会有埋伏吧?”
  她一胡思乱想就没了边,稷旻拿她无法,温声安慰:“既来之,则安之。我白日在路上睡过,此刻不大困,你先睡,若半道做噩梦,我就把你摇醒。”
  玉桑就是想听他几句安慰,他说话管用,让人安心。
  “嗯。”她点点头,伏在他胸口闭眼:“我睡啦!”
  稷旻:“睡吧。”
  玉桑含糊一声,昏昏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耳边有人唤她。
  她以为是稷旻,睁开眼,却是一个穿着宫装的老奴。
  “娘娘,该整装启程了。”
  是送嫁的老奴。
  霎时间,玉桑像是魂魄离体般,陡然转了个视角。
  她看见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只是这张脸更成熟,更妩媚动人。
  宫人一拥而上,为她梳洗打扮,穿戴喜服。
  而她全程都似一只任人摆布的布偶,只是在快出门时,折回到床边,从枕头下取出个什么。
  是稷旻的玉佩。
  他贴身佩戴,象征身份,曾在应家及笄礼上赠给她的那枚玉佩。
  女人将玉佩死死握在手中,闭了闭眼,转身出门。
  眼前白光划过,景色变幻,成了一座风格迥异的异国宫殿。
  身穿异族华服的陌生女人被按跪在地上,只能看到她在竭力嘶吼,却听不到一言半语。
  内侍上前剥她衣裳露出后背,施以鞭刑。
  陌生女人凄厉惨叫,一个不慎,连脸上都甩了血痕。
  而她的正前方,是一个相貌周正气势威武的男人,男人怀中,正拥着那个女人。
  整个皇宫内,她是唯一着夏国宫装的女人,在众多佳丽中独树一帜,眼角眉梢都是让男人心颤的娇艳。
  男人握住她右手手腕,雪白皓腕上横亘着一条鲜明可怖的疤痕。
  下方女人撕心裂肺血肉模糊,换不去他一丝心疼,怀中人手腕上一道旧伤,他频频抚摸,心疼不已。
  突然间,眼前场景再度转换。
  地势险峻的吊桥下是湍急的河流,女人一身平民打扮站在桥头,与面前的男人相对而立。
  他情绪激动的拉着她说话,玉桑看见她笑了笑,却听不见她说了什么。
  直至男人颓然松手时,她毫不犹豫的转头离开。
  下一刻,战鼓喧天,乱局一触即发。
  她换上了来时偷偷带的翠绿衣裙,扮成少女时的模样,摸出一只白色的小瓷瓶,仰头饮尽。
  五脏六腑瞬间衰竭的滋味令她痛苦至极,她还来不及缅怀太多,便没了动静。
  夜静无声,玉桑睁开眼时,房中烛火昏黄摇曳。
  她看向身旁的男人,不由失笑。还说叫醒她,他自己先睡着了。
  玉桑盯着稷旻看了很久很久,眼眶里才微微泛起水汽,又很快散去。
  再度感到困倦时,她撑着身子凑上去,在他额上轻轻印下一吻,挨着他睡去。
  ……
  抵达云州这一日,李非儒早已准备好一切,因为稷旻是秘密来此,所以声势不大。
  一行人住进军所,李非儒细心,给玉桑安排了一间稍微干净宽敞的房间,连热水都备好了。
  “我稍后要与李非儒等人议事,你在房中歇着,饿了就开口,自有人为你送来。”
  之前在东宫,是玉桑对稷旻无微不至的照顾,而今,竟像是反过来,稷旻啰嗦的活像个老妈子。
  玉桑冲稷旻乖巧一笑,省心的很:“殿下不必为我担心,这里所有的人,怕是都不及我安逸。”
  稷旻捏了捏她的手,无奈道:“若非你犟,都不该带你来这一趟。”
  玉桑:“那来都来了,还能赶我走不成?”
  稷旻失笑:“所以,你就老老实实留在这里。”
  将玉桑安顿好后,稷旻来到议事的小厅,除韩唯外,李非儒等人早已等候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