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纥苏醒
  清海镇。
  整座镇子都是安安静静的,即使是风和日丽的白天,也同样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来。
  在某个深处的院子里,百里珣睁着双眼,甚至连眨都不需要眨一下,更给清海镇添上几分诡异的色彩。
  屋子里除了百里珣,还有一具不知死活的躯体趴在那里,能看得出衣服上还有鲜血斑斑,给人一种凶多吉少的感觉来。
  “无归”不知道去了哪里。
  百里珣眨了眨他酸痛的双眼,用这样拙劣的演技居然瞒过了“无归”,可他也时常能发觉出身体里的不对劲。比如,他总觉得很累。
  趴在边上那人就是仲焱修,衣服上的血迹也的确是他自己的血,不过他还没死。
  百里珣略带嫌弃的踢了踢那人,仲焱修挣扎而起,一晚上都只能用这样的姿势躺着可谈不上什么舒服。
  “两天了,他们居然一点动静也没有。”百里珣刻意压低声音,用只能他们二人听到的声响说道。
  仲焱修活动了酸痛的身体,一晚上没动过的身体像是被蚂蚁啃食一样的酥麻酸痛,动一动他都忍不住的想要呼出声,但咬咬牙还是忍住了。
  “你晚上,有些不寻常。”
  “什么?”
  仲焱修刚张了嘴,就听到外面有动静,风风火火的,他们又赶快回到原状,仲焱修还没缓过来的四肢再次用僵硬的姿势趴了回去。
  百里珣躺在床上,紧闭双眼,毕竟如果一直不眨眼对他来说有些难办。
  因为看不到,他就只能用听的方式,不过好在,耳朵十分灵敏,以至于他都听到“无归”在进门后都踢了一脚仲焱修,他进门的方式过于慌张,定然没察觉到他和仲焱修早已醒过来。
  “这不对劲!”无归的声音还是双重奏的,但百里珣判断,这时候应当是他们之前认识的那个无归。
  “无归”似乎还不能完全的操控无归,所以沉默寡言的那个向来都是“无归”,而现在这个则是无归本人,他们交替出现,暂时谁也不能彻底的占有这具身体。
  他走上前,亲昵的拉住百里珣的手,百里珣能感觉到,他的双手有些颤抖,小心翼翼的才敢触碰上百里珣。
  “月纥……”他低低的叫出这个名字,让百里珣心头一惊,这是他的师父,无归是真的想复活他,难道……是在他的体内?
  “这个办法我寻了许久,想当初我在混沌山上的日子,几番寻找才终于寻了这副肉身,可等我终于从那山中出来,才发现你已经……”无归的声音渐渐变得重合,最终归成一道声音,也变得低沉起来,声音里满是伤悲。
  百里珣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皮很沉,他想睡过去,没办法睁开眼睛,可他还想继续听,总觉得无归后面一定会说出什么令他震惊的事情来,可他还是沉沉的睡了过去,带着他的不甘愿。
  仲焱修的死活显然已经不被人在意,前两天是顾不上,就把他也一同扔在了百里珣的屋子里。仲焱修听到躺在床上的百里珣开了口,分明还是熟悉的声音,可是就感觉这已经不是百里珣了。
  “银赫。”他开口,无归觉得,这一声一如当年。
  仲焱修虽然知道的很少,但他也知道银赫是谁,而百里珣怎么会用这样熟悉的口吻叫着银赫的名字呢?
  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他现下应该继续装死还是怎样,他干脆就站了起来,即使身上依然酥麻难忍。
  站着的两个人见他站起来一点也不惊讶,不过只是没死而已,也不过只是再让他死一次而已,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百里公子?”仲焱修十分没有底气的叫了一声。
  当然也得不到百里珣的回答。
  百里珣眼中带着疏离的样子,比起初次见面的时候,都要更加冰冷几分。想来也是,他原也不是个疏离没有感情的人,纵使痛到极致,也做不出没有感情的事情来。
  没想到这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仲焱修有些庆幸当日亲眼看着大师兄他们带着苏钰一起逃离这里,那是百里珣在晕倒前向大师兄发出的请求。
  幸好,他这样做了。
  他之所以受伤,是在百里珣想要接上第二剑的时候却失手,无归抬起手,看似很慢,实则快到他们都看不清楚他是从哪里出手的。不过好在仲焱修了解一些无归的手段,虽然替百里珣扛下一击,却不致命,只是血流的有些吓人罢了。
  见百里珣醒过来的时候,他还以为他们还能逃出去,现在看来,怕是没有这种希望了……
  仲焱修倚靠在墙上,动一动他的身体,伤口还是痛的,但好歹做了一次英雄不是吗?
  至少能救下想救的人,也值得了。
  无归拿过百里珣放在一边的初心,这原本也是他的佩剑,只是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他的身边而已。
  仲焱修没有挣扎的力气,他的武功再好,身体也不足以支撑他和无归一搏,不过,没死之前,总得试一试。
  他手里没有合适的佩剑,那把剑早在最开始就送给了苏钰,在他看着本心念念不忘的时候。
  他抄过旁边立着的竹竿,生硬的接下无归的这一剑,无归也没想到他还会挣扎,所以这一剑也只是将竹竿一分为二,仲焱修并无大碍。
  月纥道:“一别许久,未曾想到,你竟退步到这样的田地。”
  这话算是激怒了无归,仲焱修离他最近,感受的也最清楚,他的双手一手一根竹竿,无论如何也抵不住他的一剑的,幸而他离着窗子近,干脆将手里的竹竿扔向无归,趁着无归遮挡的瞬间,他爬出窗外,动静之大又牵扯到他的伤口,忍不住的嘶了一下,倒吸一口凉气。
  月纥的声音还是清清冷冷的,仲焱修没见过玄霜,但是他很难和眼前这个冷漠生死的人联系到一起去,“你若是杀不掉,便也无需再入我那徒儿的身体,都还不如我那徒儿。”
  仲焱修知道,有月纥的话在先,他怕是在劫难逃,初心的剑身通红,可是跟拿在百里珣手里时大不相同。剑是好剑,却无法分清是非,于剑来说杀人是它们的常事,无论是诛杀坏人,还是好人,没有区别,它们只需饮血割喉,然后静候下一个目标。
  剑,怎么会有感情呢?
  初心直愣愣的指向仲焱修,无归出剑很快,瞬间就到了他的面前,让他逃无可逃,当他以为剑就要插进他的咽喉时,他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只是预感之中的疼痛并未来袭,他睁开眼,初心就停在他脖侧,甚至只要无归的手抖一抖,剑刃都能划过的他的动脉,让他的鲜血喷涌而出。
  可是初心铁了心的要停在那里,任凭无归如何,它都纹丝不动。
  月纥从屋内走出来,道:“原来时间太久,剑都易主了。”
  无归泄气般松了手,初心哐当落地,即使它仍是鲜红的,却也不像在百里珣手里,那样的好看。
  月纥把它捡起来,即使他有着百里珣的容貌,初心在他手里却仍然无法觉醒。
  “你瞧,珣儿我果然没有找错。你想了一辈子无法驯服的宝剑,在他手里竟能如此听话。”
  无归咬咬牙:“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若是剑不能听话,我们干脆毁了就是!”
  “当年你拿着他,屠了混沌山下所有的人,仍旧只是被剑挟持杀人,而非是你用剑杀人。现如今,剑上的戾气好不容易尽散,你竟要放弃它?银赫,是从何开始,你竟变得如此胆小懦弱起来了?”
  “不是。”无归反驳道,“可现在,它与废铜烂铁又有何区别?”
  “当然有区别了。”月纥把剑对准仲焱修,“区别在于,它能杀人。”
  月纥的眼睛里没有感情,手起刀落,仲焱修即将死在这里,他甚至连躲都忘记了,是怎样的一个人,能把杀人说的像是在吃饭一般的轻松呢?
  初心想控住月纥不去杀人,可它追根到底只是一把剑,一把微不足道、只能被人握在手里才能前行的剑。
  初心再次哐当落地。
  月纥那张毫无波澜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表情,他顺着方向去看,那是他口中比无归还要强的徒儿。
  万朝远想开口叫句珣儿,却又生硬的被他咽了回去,可那句师父又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叫出来。
  他的手里是当初月纥给百里珣的另一把剑,能与初心相互感应,而今天这把剑,却用来阻挡他自己。
  不过,他反而有些兴奋。
  “你终于来了。”这话是对万朝远说的,却又不像是对他说的,那样子不像是在看一个爱徒,反而像是在一个猎物,一个随时能被他一击而死的猎物。
  万朝远来不及开口,月纥的剑已经指向他,他只好步步后退,用本心接下月纥的招式,只是有些勉强,他的剑法都是月纥教的,不论月纥是否有所保留,他们之间仍旧是有差距的。
  不过十招,月纥停了下来,无归也松了口气,“还差甚远,既如此,便也杀了吧。”
  他这一句话,让在场的人纷纷都绷紧了神经,一齐看向他,眼神各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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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