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医妃之庶女凰途 第514节
  他目光一转,气定神闲地迈出了步伐,道:“那康某就随王爷一起吧。”
  他跟在礼亲王身后穿过了角门,两个贴身侍卫如影随形地跟在康鸿达后方,但被拦下了一人。
  “康大人!”后面那个被拦在王府外的方脸侍卫不由喊了一声。
  见状,康鸿达也不在意,豁达地笑道:“两国交战,尚且不杀来使,我信得过宸王殿下的人品。”
  康鸿达的这句话不仅是说给拦门的中年人听的,也是故意说给在场所有人听的。
  顾玦这个人一向极度自负,好名声,他是不会杀自己的。
  于是,那方脸侍卫就退下了,康鸿达和礼亲王继续往王府里面走。
  来外仪门迎接二人的是王府长史程林华。
  “王爷请,康大人请。”
  程林华礼数周到地给他们引路,一直把人领到了外院韶华厅的正厅。
  顾玦照旧是一袭月白的宽松道袍,正在檐下修剪一盆一人高的冬青盆景,锋利的剪子轻轻松松地剪下多余的枝叶,咔擦,咔擦……鞋边零落地散着冬青树的枝叶。
  沈千尘笑吟吟地在一旁给他打下手。
  其实,她也没什么好做的,也就是偶尔递布帕给顾玦让他擦拭剪刀的刀刃而已。
  看着檐下神态闲适的夫妻俩,礼亲王不由愕然,没想到侄媳也在这里。
  沈千尘也看到了礼亲王,优雅地上前了两步,对着他盈盈一福:“皇叔。”
  她很乖地对着礼亲王问了好,只把康鸿达当做了空气,既没看他,也没与他说话。
  康鸿达根本就不在意沈千尘的无视,但审视的目光还是在她身上转了转。
  她既然出现在这里,就已经证明了她在宸王府的地位,在宸王心中的地位!
  想着,康鸿达的指腹在扇柄上摩挲了两下,很快走到了顾玦跟前,只跟他见了礼:“宸王殿下真是好雅兴!”
  他的神态与语气亲切熟稔,若是不知情的人,怕是会以为他们是知交好友。
  顾玦又用剪子剪下了一段枝叶,这才朝康鸿达看来,语声淡淡:“比不上康大人。”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接,彼此对视着。
  康鸿达唇角含笑,只是笑意不及眼底,眸底寒芒如电。
  顾玦眼神清冷幽深,宛如浩瀚夜空,高不可攀。
  时间似乎凝固了一瞬。
  忽然间,康鸿达动了,把折扇从右手交到了左手,脸上露出动容之色,似乎回忆起了什么,感慨地叹道:“王爷从前可不是这么谦虚的人……”
  话没说完,康鸿达的右手飞快地抽出了腰带中的软剑,柔软如蛇的软剑轻轻一抖,抖了开来,寒光闪闪的软剑如闪电般朝顾玦刺了出去……
  他出手太快了,快得礼亲王猝不及防,瞪大了眼睛。
  顾玦连眉梢都没动一下,顺手用剪子一挡,轻而易举就挡住了对方的这一剑,软剑与剪子相撞,发出“铮”的一声,与此同时,顾玦的左手从惊风手中的剑鞘中抽出了一把长剑,左手娴熟地甩了个剑花,剑尖上划出点点寒星,顺势朝康鸿达的胸口扫了过去。
  康鸿达只能退了两步,避开顾玦的攻击,微笑道:“说来,康某也有好些年没和王爷切磋一下了。”
  他谈笑风生,仿佛他方才不是在偷袭,而是真的在切磋一样,一边说话,一边将手里的软剑圈转,对着顾玦拦腰横削,大开大阖,凌厉狠辣。
  他的剑法透着一种刀法的霸道。
  顾玦依旧左手执剑,反手挡下,游刃有余。
  他的剑法亦刚亦柔,快捷灵巧,招式如行云流水,让接招的康鸿达心惊不已:今天以前,他根本就不知道宸王居然还能使左手剑。
  康鸿达的贴身侍卫紧张地看着两人对招,不敢上前。
  他不动手,这就是一场“切磋”,更何况,王府的其他人也没动手。
  在一片寒光闪烁的剑影中,康鸿达笑容渐冷,嗤笑道:“皇上一直都深信宸王殿下受了重伤,即将性命不保,看来宸王殿下一直在误导皇上。”
  “以宸王殿下这身手,哪里像是命不久矣!康某都要怀疑你是不是串通了玄净,就为了降低皇上对你的戒心!”
  “连这桩婚事都是你算计来的,对不对!!”
  康鸿达眼底掠过一抹冷芒,手里的剑没停下,短短几句话间,已经和顾玦对了好几个回合。
  直到此刻,他才算想明白了。
  原来如此,顾玦与沈千尘的这桩婚事根本是顾玦想要的,是他串通玄净让皇帝主动赐了这个王妃给他,这旨赐婚是顾玦给皇帝下的套,而皇帝上钩了。
  所以,当初顾玦才会这么轻易地接受了这门亲事,甚至还亲自去永定侯府迎亲。
  这么一想,连宸王妃身上的不合理之处也可以解释了。
  难怪这个传闻中性情懦弱的永定侯府二姑娘会这般厉害,且对顾玦忠心耿耿,协同顾玦把皇帝逼得一步步败退!
  因为这个女人本就是顾玦看中的!
  礼亲王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就朝沈千尘望去,眼神复杂。他与沈千尘们早在顾玦与康鸿达动手的那一刻起,就退避到了正厅内。
  沈千尘:“……”
  沈千尘木着脸,简直不知道从何反驳起。
  康鸿达手里的软剑使得更快,招招狠辣。
  他笃定地断言道:“所以,也是你让玄净在皇上的丹药里下了毒吧!!”
  康鸿达说的这些话全都是故意说给礼亲王听的,尤其是这最后一句,他是要借着礼亲王来告诉宗室,是顾玦先有了反心,是顾玦给皇帝下毒,皇帝这次才会出手。
  康鸿达是在警告宗室王亲,将来顾玦定罪时,不要再多事!
  “顾玦,你是要谋反吗?!”康鸿达直呼其名,把顾玦视作乱臣贼子。
  “谋反的不是本王,是你。”顾玦从容地将长剑反撩,疾刺康鸿达的脖颈中心。
  康鸿达斜身闪开,只能从檐下的那几阶台阶退下,直退开了一丈远。
  从檐下退出,康鸿达就置身于绵绵细雨中,身上似是蒙上了一层雾气,呼吸急促,略带几分狼狈。
  但他嘴上还是义正言辞地说道:“康某是奉了圣旨行事。”
  他有圣旨,所以,公理就是站在他这边,他就是正义的,顾玦就是乱臣贼子。
  顾玦左手的长剑斜斜地垂下,连呼吸都是那么平稳,仿佛方才的那几招不过是牛刀小试。
  “我顾玦要做什么,还需要靠一个道士?!”顾玦似笑非笑勾了下唇角,近乎无声地轻笑了一下。
  这一笑轻轻浅浅,也不知道是在笑玄净,还是在笑康鸿达。
  楚千尘“噗嗤”地笑出了声,笑靥璀璨,笑声清脆明快,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似的,笑得不可自抑。
  “……”康鸿达的右手紧紧地握着软剑的剑柄,手背绷起,右手中蓄满了力量,宛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细雨渐渐淋湿了他的头发与衣裳,康鸿达浑不在意,就这么立于细雨之中。
  他冷冷地看着屋檐下的顾玦,毫不示弱,不答反问:“顾玦,你真以为一切尽在掌控吗?!”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
  他根本就没指望顾玦回答,在停顿了一下后,就接着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尽在掌握的样子。”
  “从前到现在,都是这样!”
  康鸿达的声音不高不低,近乎一字一顿,语调维持得很稳,可是字字句句压抑着一股汹涌的怒意。
  康鸿达不喜欢顾玦,从来就没喜欢过。
  有的人好像天生就是来碾压其他人的,康鸿达也曾有过年轻时意气风发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却被那个十五岁的九皇子生生地往脸上打了一巴掌。
  二十五岁的他惨败在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剑下,在大庭广众之下,在先帝御前。
  时至今日,很多人都已经忘了那件事,但是康鸿达自己不会忘。
  当年若非因为他束手束脚,生怕伤了身为九皇子的顾玦,他也不会输!!
  想起这些令人不悦的往事,康鸿达周身释放出一股阴郁的冷气,与之前潇洒自若的样子判若两人。
  “顾玦,你想剑走偏锋,那也得有剑,若是剑不随你想得那样做,又怎么样?”他明明立于石阶之下,比顾玦矮了一截,神态语气却是高高在上,倨傲无比。
  他抖了下手里的软剑,雨丝随着软剑这一抖四溅开去,剑身发出响尾蛇般的声响,就像是一尾盯上了猎物的响尾蛇,令闻者不寒而栗。
  他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笑吟吟地缓缓道:“呵,让我想想,你手上有什么筹码。”
  “宗室?”
  “你的身份?”
  “你手下那些忠心耿耿的将士们?”
  “还是玄甲军?”
  他一点一点地往下说,如同一个胆大心细的赌徒在衡量对方置于赌桌上的那些筹码。
  这本就是一场赌上了命运的豪赌!
  “你自以为能把控人心,能让所有人都对你忠心不二,但是,你忘了,人心最难看清。”他仰首嗤笑了一声,带着几分轻蔑,几分自信。
  他从二十五岁时就醒悟过来,知道自己并非天之骄子,可是顾玦的这二十几年过得太顺遂了,顺遂得理所当然就觉得他下头的人就该无怨无悔地追随他,臣服他!
  可笑,可叹,更可悲!
  忽然间,康鸿达觉得自己也许该感激顾玦,感激他打了自己一巴掌,也打醒了自己。
  “人心啊。”顾玦轻叹着说道,却是笑了。
  他的笑容云淡风轻得仿佛康鸿达根本就映不到他眼中,这一笑像是在叹息,在怜悯。
  不知为何,康鸿达因为顾玦的这个笑心生一种古怪的感觉,后颈上的汗毛倒竖了起来,几滴雨水顺着脊背流入他的后背,湿了一片的中衣黏在他后背的肌肤上。
  这种又湿又黏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顾玦声音清冷地又道:“这句话也还给你,人心最难看清。”
  康鸿达:“……”
  康鸿达薄唇紧抿,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莫非是他算错了什么吗?!
  或者,他还是算错了云展?
  下一刻,康鸿达又自己否决这点,不可能,如果云展忠于顾玦,就没必要亲手递给自己这么大一个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