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你若看不见她,她也不会因此而沮丧,只沉迷于自己的雨露风光。
  只是她的美好所有人都能看到,也有些人会伸出肮脏的手,摘下她,带回家。
  想到这里,他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陆追恍惚的往前走了一步,河水卷上了他的脚踝。
  河水只有表面被阳光照得温润,而这丝丝温度也很快被冲刷涤净。溅在腿上,仍是冰凉。
  “啊!”阮澜在河里喊了一声,冲着陆追用力的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下来。
  这河里不好走,下面的石头滑的腻脚,硬的硌脚,找不准什么地方好走不好走。
  陆追微微挑了下眉尾,置若罔闻的向前迈了一步。
  阮澜的神色即刻严肃起来,清秀的眉头蹙了起来,手高高的举起来,冲着陆追摆手。
  见了她着急的模样,陆追方才心里那些褶皱便尽数被舒展摊平开了。
  “陆哥!我哥怎么办啊?!”刘小五眼看着自己兄长被一下撂倒,想进河里捞他,但他也知道这河里到了这时候就湍急了起来,又是高低落势,一个不留神就能给卷走。平日里他压根就不会下水,也就只有刘初三艺高人胆大,仗着水性好诓阮澜下水。
  刘小五犹豫了好久,实在憋不住了,这才冲陆追求救:“陆哥,我哥他……哎哟!”他说到一半又觉得难以启齿,这是做的什么孽啊。
  陆追正看着阮澜拎着的刘初三碍眼,刘小五问的正是时候,他话音还没落就被陆追一脚踹进了河里。
  刘小五第二次被踹,踉跄两步,趟了一身尽湿。他怯生生的回头看了一眼,又被陆追眼神骇得缩了脖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河里摸去。
  待到终于到了阮澜身旁,接过呛了不知道几口水的刘初三,实在是忍不住骂了一句:“平日里看着挺聪明的,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竟想这种事儿!阮姐……”
  他刚要抬头冲阮澜道歉,面前一块小石头砸了下来,落在水面上激起不大不小的水花,溅了他一脸,又因为他正开口,那水迸溅进了嘴巴不少,硬生生的把他抬头的动作给逼了回去。
  刘小五这年龄放在现代怕还在父母怀里撒娇,可这毕竟是古代,再过不了几年,就要准备结亲生子了,平日里又跟着那群混小子听了不少荤段子,人还没开窍,但却懂得不少。
  如今离阮澜这么近,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便不好了。
  这石头来的蹊跷,刘小五一个机灵。他小心翼翼的回头一看,陆哥还站在岸上呢,手里可不就是颠着一块半大不小的石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刘小五吞了下口水,猛然想到刘恒之前说的话——恐怕陆哥那天打李大柱是因为阮姐。他连忙把头低下,也不敢看阮澜,细声细气的问道:“阮姐,您能自己出去吗?要不我一会儿再来接你?”
  阮澜拉着刘初三并不轻松,此刻终于能放松稍许,摇了摇头。
  刘小五看不见,只好再看陆追的表情,见他示意自己上来,这才松了口气,又对着陆追拉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半托半拽着刘初三朝岸边走去。
  阮澜不着急动身,刘小五在她前面,脚下踩得碎石说不定就松动了,这时候再踩上去反而容易滑倒。她深吸了一口气,拉了拉早已经被水浸湿的领口,过了半晌待到刘小五和自己的距离拉开了,这才开始走。
  “咚。”一颗石头落在了她的不远处,阮澜抬头看向陆追,瞥了下嘴。
  他站在岸边倒是闲散的模样,手里颠着石头块儿,竟然有些闲逸俊朗的恣意风貌。
  “咚。”又是一颗落在了她选好要落脚的地方。
  水花溅了阮澜一脸,她抬着头,冲陆追呲了下牙,表示自己的不满。
  陆追不说话,眼睛只盯着水面。
  河水也有暗流,尤其是在起水的时候,有暗流的地方深浅不一,极容易崴到,便不适合落脚。
  他分辨着水面上的波纹,余光看着阮澜的目光,来分辨她下一步的位置安全与否。若是要走的不对,他就会扔石头去打断她。
  只是安安全全的回到自己身边是不够的,她还要完好无损的回来。
  阮澜看着岸上的陆追只觉得气恼,这人逗自己还逗上瘾了?扔着石头竟然还能笑出来?看看那嘴角弯的!你等着!等我上了岸!
  在陆追的“指引”下,阮澜一步一步的向外挪着。
  她生气,气的是这个人让自己走的不顺。明明河里这么好走,直着走过去就是岸边,如今却还要东拐西绕。
  她也觉得无奈,这人扔个石子儿连个准头都没有,左一块右一块,还不厌其烦的重复着,就像一个无聊的小学男生。
  “陆哥!”刘小五将刘初三安置回房间,确认他没什么大碍,又急匆匆的跑回来。
  他话音未落,眼前又是一块石头砸了过来,个头还不小,落在地上“嘭”的一声,扬起尘土些许,带着些警示的意味。
  “滚回去。”陆追的语气硬邦邦的。
  刘小五吞了下口水,连些许迟疑都没有,更没有多余的动作,转身就朝着屋子里跑了回去。
  陆哥骇人,身上更是有种无形的魄力,按着人的脑袋抬不起来,刘小五怕挨揍,只好听他吩咐,按他说的行事。
  刘小五这小小的插曲过后,陆追这才微微侧目,瞥了一眼河里。
  此刻阮澜的大半个身子几乎都在河面上了,浸泡过水的衣裳显得那么单薄,腻在光洁的肌肤上,更将她的身形尽数勾勒了出来。
  陆追冷哼了一声,随机转开视线,继续看着河面上的暗流。
  说起来阮澜的模样算不上顶好的,身段也只是初绽的花苞。若非要说哪儿好,大概就是带着些许青涩,有种春日盎然的张力罢了。
  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不想让别人看到,哪怕是一丝一毫。
  陆追微敛双眸,耳边传来河水流淌的鸣叫声,吵得他头晕眼花。
  几乎是立刻,他向前迈出步子,稳固的,却不够从容不迫,带着一丝心急。
  衣角沾了水,很快便没了岸边飘飘欲仙的风姿,好似成了水中的浮萍,摇摇摆摆没有个方向。
  他快步的走到阮澜面前,一言不发。
  “你怎么也下来了?”阮澜有些不满,但还是压低了声音,四周看了看,小声说道:“河水凉,一个生病了就算了,难道还有一起?到时候谁照顾爹……哎哎,你怎么脱衣服啊?!啊!”
  她话尚未说完,便感觉人腾了空,落在一个不算温暖,但却坚实的怀抱当中,身上还盖了件干爽的外衣,将她被水打湿露在外面的肌肤挡了个干净。
  “脚受伤了没?”容不得她拒绝,陆追问道。
  阮澜微愣,动了动脚面,小声说道:“被石头扎了两下,没什么大事儿。”
  陆追含混的“嗯”了一声,转身朝岸边走去。
  “哎哎哎,我没那么金贵,这都快到岸边了,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阮澜连声说道:“我能自己走。”
  “你不能。”陆追的声音听不出个情绪,和这段时间的他的温和不一样,可就因为这声调,倒让他显得成熟许多。
  “我能!”阮澜一皱眉,折腾着就要往下去。
  “你不能。”难得陆追多回了她两句,但也是单方面的。
  “你才不能呢!”阮澜感觉到他抱得结实,挣扎不下去,耍脾气似的回了一口。
  陆追低头看着她,她的鬓发都被河水打湿了,黑色的丝缕贴在还有些微微圆润的脸颊上,更衬得肌肤晶莹白皙。那双眼睛圆溜溜的,黑色的瞳仁浅的一眼就能看穿。那里面什么秘密都没有,什么龌龊都没有,只倒映着自己,倒映着身后的山峦群峰。
  陆追嗤笑一声:“男人没有不能。”
  阮澜想听见什么有趣的事情,反口问道:“你才多大?”
  “我?”陆追扫了一眼她纤细的脖颈,那真的是脆弱的一杯琉璃盏,经不起什么跌宕。“你说我多大?我记得半年前闵丘刚来的时候,你不是还提醒我被子湿了的事儿吗?”
  阮澜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那床微潮的被子,原本被清冷河水泡的没了人气的脸庞霎时间爬上了红晕——???为什么有种开荤的感觉???
  阮澜败下阵来,陆追便没有“乘胜追击”,只是沉默的将她抱在怀里,朝着阮家走去。
  一路上踩着细碎平整的石子路,响声听着让人安心,被抱着也没想象中的颠簸,还挺稳当的。阮澜怎么也搞不明白心里那点别扭的感觉是从何处来的。
  到了最后,她只好安慰自己,这证明阿追力气还挺大,适合干活,自己看人眼光独到,这么好的苗子就被自己紧紧抓住了。
  离阮家还有少许距离的时候,石子路的另一端响起了脚步声。
  秦逸最近来阮家来的勤,见到陆追脸上刚挂起笑意,就看见他怀里抱了个女子,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
  陆追扫了他一眼,身子微侧,将阮澜挡在自己身后。
  “有事?”陆追脚步不停,冷声问道。
  秦逸想看看他怀里抱着的是谁,奈何他挡的结实,自己若是探头探脑的看,总是有损彼此声誉,这才作罢。但他心里也有八成把握,那女子想来应该是阮澜。可她为什么会……
  “看够了没?”秦逸的思绪被陆追打断。
  秦逸回过神来,尴尬的冲陆追笑了一下,说道:“己安,闵先生请你去一趟。先生方才收信,说是瓦哲部近日在边境打转,似是有意卷土重来,闽先生要回京城了。”秦逸停顿须臾,说道:“如今北方边疆不稳,男儿志在护国守家,闵先生又是名将,己安做了他这么久的学生,若一同前去待在他军下,就算是从小小兵卒做起,也总比在这村子当中荒唐度日要好。”
  陆追听得出,秦逸是不想让自己在这村子里呆着。如今闵丘来了,便想劝自己上战场,离阮澜能多远有多远。
  无需他说,自己原本也是有这个意愿的。只是秦逸这话,带了那么些独占的意味,还带了些由上至下的怜悯味道,将他秦逸衬得光明伟岸识大体,而自己不过是个无名鼠辈,竟还配肖想他的青梅?
  陆追慢慢回首,下巴冲怀里点了一下:“我这不正是在守家吗?”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看过的小天使们肯定觉得眼熟哈~稍微修改了一下,为了补偿,今天还是两更。
  之后只有我有能力写,尽量每天都两更!
  第四十六章 (二更)
  阮澜并非像此间女子那般严守莫须有的贞洁, 身上落了水让人看了去也无意寻死觅活。此刻觉得羞赧,更多是因被陆追抱在怀中。
  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心好像被吊在了嗓子眼,不上不下的, 卡塞的难受。
  这种奇怪的感觉使她脑袋糊涂, 听见秦逸说话之后, 也不知道是否要与他打招呼, 亦或是说些什么, 自然也无细思陆追这句话的意思,只低着头往陆追怀里又挤了挤,权当只毫不知情的鹌鹑。
  怀里的“小兔子”拱了一下, 陆追低头看了一眼,再抬头时嘴角弯起看向秦逸。
  秦逸并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 只当阮澜的沉默是变相的默认,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 语气也没了往日的和煦:“即便是离阮家这么近,让人看去了也难免说道,倘若你真有心, 便不应让她耳边有些风言风语,总是光明正大才算担当。”
  陆追听他这话嘴角勾得愈加厉害, 嘲讽意味十足:“如何才算是正大光明?兴许得陇望蜀也算是光明正大。”
  “得陇望蜀?”秦逸将这词重复了一遍。
  陆追倒也不愿多与秦逸再说,只抱着阮澜自顾自的走了。
  秦逸站在远处,过了片刻才明白过来。
  如今村里都在传秦阮两家有婚约,因确有此事, 自己也从未澄清,可问题就在于家中迟迟不去提亲,难免让人有这种想法。
  他也知母亲的想法,大抵是想将正室的位置留待日后,便是陆追所说的得陇望蜀了。
  可秦逸从未想过正室另有他人,他喜欢阮澜,自己也常得闵丘的称赞,少年得意意气风发,清正儒家之风,便是要将青梅捧到天上去,根本不屑听他母亲那些攀营结亲的话。
  可自己想归自己想,旁人怎么说却不知道,是否因为这个才使阮澜与自己有了罅隙,让这位远方表兄有了趁虚而入的机会。
  秦逸呆立在原处,想起往日阮澜清澈亲昵的眼神,既愤懑又心塞,说不出的五味陈杂。
  待进了院子,阮澜几乎是立刻便从陆追的怀里挣了出来,落在地上的时候右脚伤处又被刮到,她也不扭捏作态,歪鼻子瞪眼的单腿跳了好几下,扶住一旁的石桌皱着眉,冲陆追比了个大拇指,说道:“秦逸怕不是要被你气死了。”
  阮澜对秦逸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来了占了原主的身子,破坏了人家原本的姻缘。不过原主是原主,自己是自己,抱歉归抱歉,日子还得好好过。
  “你倒是很了解他。”陆追原本想伸手扶她,听了这句话后颇为自然地收手拍了下沾湿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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