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真的好痛好痛。
  厉承泽端着药,仍旧温声叫她的名字,充满耐心:“现在会稍微痛一点,但很快就会好了。”
  这……还是有点痛吗?
  顾匆匆又将转过去的脸愤愤又转了回来。
  她睫毛上还挂着眼泪,却根本不敢抬手去擦。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她转过头来,隔得近了,才看见历程的嘴唇异常的苍白,一副元气大伤的模样。
  又忍不住问。
  “你对你自己又做了什么?”
  厉承泽有时候隐瞒,但并不会对她撒谎,她真的问了,他就回答:“我给了一根我的肋骨。”
  旧约创世纪说。
  “用那人身上所取下的肋骨,造了一个女人。”
  “那人说,这是我骨中的骨,肉中的肉。”
  他说:“以后不要看那些傻~子拍的电影。也不要起那个愚蠢的念头。做血族比你想象会更恶心,再无回头路。”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顾匆匆的眼泪哗哗流下来。她根本没有心思去追究他怎么会对她的一切活动了如指掌。
  她只是看着他。
  她看到了他黑色的睡衣上那明显颜色更深的地方,即使有熏香,也带着淡淡的龙血的味道,那是他从身上取下肋骨时候留下的伤口,缓缓晕染出来的血。
  他现在已然虚弱到了无法为自己疗伤的地步。
  对于真龙来说,一只修行而成的真龙,他们的身体就如同最坚硬的岩石一样,最烈的闪电也无法在他们身上留下致命的痕迹,而他却要在这样坚硬的身体上打开一个缺口,忍着没有麻药的操作生生取下一根肋骨。
  再将这样的肋骨用术法糅合到她的身体。
  他到底是用什么样的毅力在做着这样的事情。
  “真龙的生命是可以共享的。只是需要一点技巧。”内丹对于没有修行基础的凡人来说,在缺少淬炼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吸收,而且副作用巨大、
  厉承泽欣慰道,“当做火锅的回礼,特瑞特的这个建议倒是不错,就是……委屈你了。”
  顾匆匆立刻哭得更厉害了。
  “怎么,还痛吗?”他有些着急,微微弯腰,将手上的药端上一点,“先喝了药,就会好一点。”
  顾匆匆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坐了起来,痛,真的很痛很痛。痛得恨不得立刻将后背切了,将肚子切了。
  痛得想要弯腰,却不敢弯腰。不过,却痛得能够忍受下去。她的嘴唇瞬间咬破了,她伸手接过碗,眼泪和唇上的血掉在碗里。
  然后将脸埋在了碗里。
  药很苦,说不出的怪味。
  但是她一口没停下,全部喝完了。
  她喝完了,将手里的碗放在床头。
  厉承泽看着她略好一点的脸色,神色微微放松。然后伸开手,手心是两颗糖。
  他并不喜欢吃糖。
  这还是之前吴时弦留下的。
  顾匆匆伸手拿了一颗,剥了糖纸,送到嘴里。
  然后拿了另外一颗,剥了,送到了他嘴里。
  厉承泽耐着性子含在嘴里。
  “先趴下好好休息。很快就好了。”他看顾匆匆恍恍惚惚的样子,“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嗯。”顾匆匆说。
  厉承泽等着她的回答。
  顾匆匆轻轻在他手背亲了一下,唇上的血印在手背,仿佛一朵小小的梅花烙印,然后推他的手送回到他的唇边。
  “我要你,以后不要做这样的傻事。知道吗?”
  “真傻。”她扁了扁嘴巴,努力收住了要掉下来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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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第二天早上四点多, 顾匆匆被一阵鸟叫声惊醒。
  她睁开眼睛, 背上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试着伸手摸了摸, 根本没有伤口的痕迹。
  四周很安静, 又似乎很吵。
  她听见了楼下草地里有蟋蟀和不知名的虫鸣,听见了街道上有人打开了车门, 听见有人拨动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烟。
  凝神细听, 甚至能听见火燃烧烟丝的声音。
  滋滋。
  四点的天,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但是她却能清晰看见房间里每一个角落, 看见窗帘外隐隐投下的光, 从织物的每一条经纬中屈身而过。
  嘴里的牙膏味是薄荷的, 残留的摩擦剂和粘合剂上还有甜味剂的残留。
  而轻轻一嗅,便能闻到空气中各种各样不同的味道。
  身体的五官仿佛无限敏锐和放大。
  她翻身坐了起来,赤足踏上地毯,柔软的长锋按~摩着脚底,带来难以言说的酥~痒。
  顾匆匆咽了口口水。
  从地毯走出去, 前面是长长的走廊,她走到厨房, 厨房里面还残留着狼藉,她穿上厨房前的脱鞋,走到旁边的冰箱,伸手从冰箱里面拿出一瓶水,玻璃瓶的特制气泡水, 没有开瓶器。
  她伸手试着轻轻一拧,上面的瓶口便直接拧掉了。手上没有丝毫伤痕,但是玻璃瓶的确……整个头都被拧了下来。
  但只喝了一口,她便忍不住呛了起来。
  然后拿过瓶子的介绍来看,水的甜度很低。
  但为什么喝起来……就像是在喝工业糖精。
  难道是因为身体被改造的缘故,对所有的一切变得格外敏感?
  顾匆匆忽然无比明白,为什么厉承泽不喜欢吃糖了。
  为什么他会是洁癖了。
  任何小小一点的知觉,对他来说都是难以忽视的存在。
  她想到这里,将水放回了冰箱,然后收拾了厨房,地上的瓷片一片一片,但是用手一搓,直接就变成了碎屑,顾匆匆陡然有了武林高手逇错觉,又研究了好一会,她停下来。身体的变化和强悍远超预期,而这些,都是另一个人给她的。她蹑手蹑脚走回去,在路过厉承泽房间的时候,她站定了。
  门没有关。
  她很轻很轻按上门扉,走了进去。
  厉承泽睡在柔软的床~上,他闭着眼睛,安静而又静谧。
  顾匆匆蹲在那里,默默看着他。
  她看了好一会。
  床~上的人到底还是绷不住,露出微微的笑意。
  “我知道你醒的。”她将脸放在床边,挨着他的手,亲了一口手心,然后像小猫一样蹭了蹭,“还痛吗?”
  他的手心蜷缩,复尔,缓缓抚上她的脸庞,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她。
  “你要是不过来,应该一会就不痛了。”
  顾匆匆伸手按住他探过来的唇。
  “浴缸里面的药都有,为什么你不用一些……至少不会……”她没说下去。
  “特瑞特说,如果用了,会影响效果。”厉承泽轻轻咳嗽了一声,缓缓道,“就算有可能他是说谎,但这件事上,我不想出任何差错。”
  他还能开个玩笑:“没关系,痛的时候,想想之前亲你的感觉,也就不痛了。”
  顾匆匆不知道说他傻还是呆。这个该死的特瑞特。肯定是为了那几顿吃不下去的火锅,故意的!
  左右是睡不着了。
  她问:“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厉承泽道:“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不过,我是病人,你要喂我。”
  吃罢早饭,时间不过六点。
  顾匆匆只觉得浑身都是劲,虽然厉承泽建议她多适应一下新的身体,但顾匆匆不想逃课,干脆准备走路回去正好赶上早上第一节 课。
  早上第一节 课是马哲。
  老师喜欢课前课后都点名。
  大家不敢逃课,教室里很多人买了各种包子,在大教室后面分食。
  以前不觉得有什么。
  今天一进教室,顾匆匆就觉得一阵恶心。
  包子的肉不新鲜,葱也没洗干净。
  还有谁的包子至少是昨天的,上面还有没洗脸的手摸过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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