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3)
  曹歆拿纸巾擦了擦手,忽然坐正了身子对上沈余尔的双眼,那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照顾你?
  沈余尔正在咀嚼的肌肉忽然就停了,甚至轻微地战栗起来。
  为了不让曹歆像之前在a城一样疏远他,这些日子他也学乖了,他发现只要自己不再作妖地提及他对曹歆的感情,曹歆就会像小时候一样毫无距离感地和他相处。
  可没想到,曹歆居然自己提了出来。
  喜欢你。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如果小的时候,我没有照顾你,保护你,现在也不给你在这儿削苹果,你还会喜欢上我这么个人吗?
  曹哥,沈余尔少有地正色道:最开始喜欢上一个人或许是有理由的,可喜欢到了后来就会变得不再有理由,或者说你的所有都成为了我爱你的理由。
  我不知道回到好几年前我会不会喜欢上冷漠的你,但是我知道,就算从现在开始你再也不照顾我再也不让着我再也不对我好,我还是会一直爱你。
  是不是特别贱,他说:可我就是觉得,就连你对我发脾气的样子都能让我硬起来。
  曹歆白了他一眼,忍不住道:那你图我什么啊?
  我不图你什么,沈余尔没再嘴贱,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可它就是喜欢你,一直都只喜欢你,你让我怎么办呢?
  曹歆无声地叹气,半晌,他像是破罐子破摔似的往桌上扔了两张票,站起身来,打开窗户点了一根烟。
  明天放假,长隆去不去?
  ☆、第 63 章
  随着高考的结束,高二年级学生正式搬入高三年级教室,从老师的办公室到试卷上的标题通通改成了高三,无形中渲染着山雨欲来的氛围。
  六月末的调考兼期末考试结束,学校象征性地给准高三同学放了两天的假,便着急忙慌把大家抓回学校,开始长达一个半月的暑假补课。
  别的学校还在最后狂欢的时候,锦山的学生们已经被带上了牢牢的紧箍咒。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理作用,暑假补课的时候总是更容易觉得倦怠。
  周日下午休息的两小时,林时安强撑着困倦躺在床上背作文,瞪大的上下眼皮正在和瞌睡虫殊死搏斗,困意一阵接一阵地袭来,他长叹了一口气,好难啊!
  许佟澜才不理会他那点小情绪,下周周考你作文要是还上不了五十
  林时安对他的威胁无动于衷,你能把我怎样?
  我许佟澜被噎住了,抬头看见林时安还在床上吊儿郎当地晃着翘起的二郎腿,把笔一放,径直开始爬床。
  哎哎哎你干嘛呢!林时安一下子清醒了,作势去拦他。
  我洗了澡了!许佟澜手抓的稳,上下铺的床本就容易出事,林时安又不敢真去推,结果就被鸠占了鹊巢。
  许佟澜一把拿过他手里的书放到一边,扯了扯被子躺到他身边,我不能怎么样,但我现在可以和你一块儿睡午觉。
  初夏困倦的午后,窄窄的小床上,饶是刻意避开也很难在两个人之间空出距离。身边许佟澜的存在感太高,林时安彻底没了困意。
  少年有些凉的皮肤相贴,心却没来由地燥起来。
  林时安往里缩了缩,用力地闭上眼睛,凹出深睡的模样。
  许佟澜忍不住笑,心跳却是如出一辙的快。
  他半撑着头,看着林时安鸦羽般的眼睫在眼底打下一片小小的阴影,忍不住伸手去拨。
  林时安唰得睁眼,握住了他的手,一鼓作气把人压到了身下,你想干嘛?
  许佟澜任由他剑拔弩张,挑眉笑道:你想干嘛?
  只不过,两个人的重音咬字不太一样。
  我靠!林时安蹭地坐起来,许佟澜你怎么这么流氓。
  那还不是跟你学的,许佟澜动了动双手,撑在脑后,咱刚认识那会儿,你不还在教室说跟巩台山,给钱就能
  就能怎样?林时安眼尾下扫。
  就,就
  许佟澜支吾了两声,嗐得一声,整个人埋进了被子里。
  好不容易装出来好整以暇的模样彻底崩掉,他揉了揉发烧的脸,在林时安的笑声里锤床。
  果然,耍流氓需要的心理素质太高,纯情高中生许佟澜目前还不具备,仿佛只剩一口气的武林大侠,最多能撑到发一次大招耍一句流氓,然后就会彻底破功,灰飞烟灭。
  林时安把他的色厉内荏尽收眼底,笑眯眯地扒拉开他的被子,哄小孩儿似的开口:你想不想亲亲我?
  说完没等许佟澜开口,他隔着一层被子跨坐在许佟澜的身上,俯身下去贴了贴他的嘴唇。
  然而再想起身的时候,就没那么容易了。
  许佟澜伸手环在他后背箍住了少年清瘦的腰,两张脸贴得极近,说话时嘴唇会轻轻擦到,温热的气息却把人烧的滚烫。
  他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旖旎的氛围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林时安觉得自己仿佛能听见两种心跳声。
  一个是他的,一个是许佟澜的。
  许佟澜的手在他的后背缓慢移动,细碎的痒撩拨着他紧绷的神经,直到那双手落在他的后脖颈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
  林时安的后颈向来敏感,整颗心连带着四肢百骸都麻酥酥的。
  他的手肘撑在许佟澜脸侧,忽然有些喘。
  然后就听到许学霸忽然极其认真地说:你会接吻吗?
  像极了讨论导数题最后一问究竟有几种解法的口吻。
  暧昧的氛围消失得一干二净,菜鸟一号林时安沉默了。
  没事,我也不会。菜鸟二号许佟澜自以为是地安慰道。
  许佟澜林时安伸手把自己脖子上的手扒拉开,默默坐到一边,下次说这种话的时候可以不用这样的表情。
  许佟澜才缓缓后知后觉自己刚刚似乎秀了情商盆地。
  但他仍然把学霸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求知精神诠释地很好。
  所以你会吗?他说。
  林时安翻了个白眼,还是诚实地开始了学术讨论,不会。
  我们试试吧。许佟澜说。
  行,林时安看着他,来吧。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十来分钟,就在林时安终于耐不住性子的时候,许佟澜的唇忽然贴了上来。两双绵软略带湿润的唇碰在一起,带着微微的灼热。
  林时安瞪大着眼睛,被许佟澜伸手蒙上,细密的眼睫小刷子似的撩拨在许佟澜的掌心,闭眼。许佟澜说。
  哦。林时安停下来扑动的眼睫,默默阖上,许佟澜的掌心总算不再受这甜蜜的折磨。
  两人半尴不尬地贴了一会儿,林时安再度睁开眼,顺便扒拉掉许佟澜的手:你磨蹭什么呢?
  不是要试吗?林时安略略张了唇,在他的注视下重新垂下眼。
  身前人闭上双眼微微低头的模样显得格外清秀而无辜,许佟澜的心莫名地慌,像是要跳出嗓子眼。
  他索性也闭上眼,一咬牙凑上去。
  林时安颇为配合地陪着他动舌头,于是两个人打着圈儿地开始双星运动,竞争似的,谁也碰不着谁。
  一腔热血莫名倒流回身体,连带着心跳都平静下去了。
  停一下,许佟澜退出来:我觉得不太对。
  林时安想了想,一摊手:我很配合了。
  许佟澜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你有感觉吗?他问。
  什么感觉?
  许佟澜想着自己提前看的那些霸总小说,看着林时安一脸从容淡定,没好意思问他有没有腿软、心动、忘情的感受。
  回去就打差评。
  许佟澜煞有其事地把火气推到了那些不纪实作品上,丝毫没有意识到在他情商下线之前氛围感明明拉到了满分。
  林时安大概能感受到一点点许佟澜的挫败,于是从菜鸟一号把菜鸟二号一股脑地赶回了床下,别闹了,我要睡午觉了。
  说完拿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蚕蛹。
  窗外明亮的日光经过他床帘的遮挡显出柔软的橘黄色,他听着床下重新传来轻微的书页翻动声,柔软的棉絮上还残留着许佟澜洗衣液的味道。
  他想起刚才的许佟澜,忽然好笑地摇摇头。
  半晌,他伸出修长的食指,碰了碰湿润的嘴唇。
  ☆、第 64 章
  紧闭的办公室里,赵嘉佳坐在邵游的办公桌旁改错题,邵游在一边偶尔指点,顺便写着教案。
  约莫是察觉到赵嘉佳许久没再动笔,邵游放下笔问:不会写?
  邵老师,赵嘉佳仍然是低着头,看着眼前一个个数字和符号,九月开学之后,您还会接着带我们吗?
  怎么忽然问这个?
  我那天听向天说,你好像要去带高一。
  邵游叹了一口气,嘉佳,他扶了扶金属镜框,有些欲言又止,学校让我去高一做备课组长,这对我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机会。
  年纪轻轻如他想要做备课组长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只是恰好高一的数学备课组长辞职出去开补习班单干,才空出了这么一个位置。
  邵游自己的水平高,说课比赛拿了好几个大奖,任教的班里成绩又是从来没出过差错的,在重点班也镇得住场。
  饶是如此,也靠他舅舅喝了好几顿酒才把他送到这个位置。
  千载难逢的机会,邵游没办法说服自己错过。
  您对我们班就没有感情吗?饶是已经有了心里准备,赵嘉佳仍然有些失落,我以为,您很喜欢我们班。
  有的老师或许会用感情来任教,可我不是,嘉佳。他说:这对我来说只是一份工作。
  您对我也没有感情吗?赵嘉佳几乎是脱口而出。
  邵游忽然沉默了半晌,末了,他把眼镜取下来,闭上眼揉了揉鼻梁,不要乱说。
  可我对你是有感情的!
  冲动的少女直接换掉了尊称,直白地宣告着自己对老师的爱意。
  嘉佳!邵游加重了声音:我是你的老师。
  赵嘉佳看着他略有些严肃的面容,握笔的手微微颤抖,眼泪忽然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其实她也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邵游的了。
  一开始只是发现了好看的帅哥,到后来知道了他的秘密和失落之后,便忍不住去关心他,偶尔给他带带早餐,两人一块儿说说话。
  邵游也会在不忙的时候叫她去办公室给她补习功课,偶尔还会拍拍她的肩,摸摸她的头。他们一起排练舞台剧,交换着思想碰撞的火花,仿佛他们是同龄人一样。
  她明知道那是大了自己八九岁的老师,可她还是忍不住喜欢他。
  年轻的老师既帅气又聪明,学识渊博却又平易近人,教学严苛却独独对她亲切,相比班里少不经事的同龄人,他显得格外成熟而温柔。
  在一个女孩十七八岁的青春里,实在是太难抵挡住这样不动声色的诱惑。
  邵游把手边的抽纸递过去,很抱歉让你有了这样的误会,以后我要离开十五班了,你也不用过来补课了。
  赵嘉佳抽了两张纸擤完鼻涕,揉了揉发红的双眼,啪得一声合上书转身走了。
  她并未真的肖想过会和邵游有什么未来,可听见这样的话,她还是免不了难过。
  少年时候的心意最是容易刻骨铭心,也最是容易让人冲动莽撞。
  没有权衡利弊,没有冷静分析,一切跟着大脑走,往往就会撞得全身是伤,尽管当事人总是乐此不疲。
  困在青春围城里的不止赵嘉佳,还有早就不再是少年的沈余尔。
  色彩斑斓的游乐园里,刚从垂直过山车下来的沈余尔怔愣地像个木桩,与身边所有的人格格不入。
  只因为在刚才,过山车猛地向下冲刺的瞬间,曹歆在他大声喊叫的间隙对他说:我们试试吧。
  真奇怪。
  呼啸的风声也好,喧嚷的人声也罢,分明吵成那个样子,他却听见了曹歆的声音。
  工作人员以为是他出了什么事,忙赶过来问他需不需要去医务室,他摆摆手,往前走了一步,却腿一软跌坐在楼梯上。
  汹涌而来的情绪淹没了他,胃里翻江倒海,他忍不住用手捂住嘴干呕。
  曹歆担忧地坐在他身旁,忙给他递水,焦急道:怎么了?
  一阵接一阵的黑曚搅扰得他目眩神迷,沈余尔紧闭着眼摇头,额头上冒着冷汗。
  十二年了。
  从他看上曹歆至今。
  他们打过架拌过嘴,告白过也绝交过。
  曾经在大雪纷飞的江边分道扬镳,也拥抱着从高耸的峡谷蹦极上一跃而下。
  曹歆是融入他生命的人,是割不下的心头肉。
  他没想到他能等到这一天。
  尽管他知道,曹歆大概率是不想折腾了,又觉得和他这个人在一起过日子也不错。
  又或许,单纯是好奇。
  总之有千万种可能,却绝无一种与他的少年心动相同。
  可他还是在短暂的眩晕过后,对曹歆说:好。
  这是他一生都无法挣脱的卑微。
  ☆、第 65 章
  时安啊,你这段时间不错,老张一副吾心甚慰的模样,把试卷拿在手里来回看了看,把卷子递给他,抬头对他说:就快高三了,心要静下来,继续保持。
  我知道了,张老师。
  老张点点头,把手边的证书一起递给他,许佟澜数学竞赛拿的奖,可惜现在咱们省规定不允许保送了,不然凭着这个,他高三倒是可以省些力气,叫他明年的自招好好准备,今年的竞赛也得跟上,如果能一直保持住,明年的校长推荐就属他最有希望能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