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舒灵瞥了她们一眼,转而看向了正中那位仪态端庄的女子,对方比她小一两岁,可看起来却老成得很,自从进了院子一直不动声色地看着两个侧妃张扬,自己却只在一旁看戏。
  杜氏见舒灵向她看去,嘴角轻轻弯起了一个弧度,看似微笑,实则带了几许嘲讽。
  “民女见过皇子妃,见过两位侧妃。”舒灵屈身行了一礼,刚要站好就听得一声呵斥。
  桃红女子瞪圆了眼睛看着她:“你这也叫行礼?张妈妈你来教教她,什么叫皇家的礼仪。”
  说话间,一个五大三粗的婆子走了出来,伸脚就要踢向舒灵。
  早在对方闯进来时,舒灵就提高了警惕,这会那一脚扫来,她快速退后两步当即避了开来,反倒是那婆子没有踢中目标,一下子重心不稳摔了个四脚朝天。
  当那“唉哟”声传来,几双眼睛全都扫向了舒灵,那目光有如实质一般,几乎要将她射穿。
  舒灵不看别人,只朝那杜氏开口道:“皇子妃也不管一管么,皇子府如此待客之道,民女还真是见识了!”
  这话一说出来,杜氏立刻敛了眼神,她扫了一眼那婆子,对方立刻闭了嘴。随即她看向舒灵道:“你说这话莫非当别人是傻子?”
  舒灵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说:“皇子妃何出此言?原本九皇子请民女在此做客,民女理当拜会皇子妃,只是身体不适终不能成行。可皇子妃一来就让人对民女动手,虽说民女未曾伤到,但如此待客之道,民女却是生平仅见,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这话说的委实不客气,听的人自然动了肝火,就是那皇子妃也不例外。
  只见杜氏原本平静的脸上涌起一层薄怒,她扫了一眼院子,当即吩咐道:“本妃的耳珰被只野猫叼进了这处院子,你们给我仔细搜了。”
  舒灵愣了愣,随即弯起嘴角笑了:“皇子妃早说不就好了,野猫么倒是没见着,不过还有老鼠不是,皇子妃尽管搜。”说着她看向两个丫鬟,“你们俩还不快让开,这主人家要找东西呢!”
  若秋一脸惊慌失措,听了舒灵的话默默走到了一边,而十六抿着嘴没有说话,同样让开了道。
  皇子妃眯了眯眼,手一挥,一群人就冲进了屋子,不一会就听得乒乒乓乓的声音传来,无疑是有人借故在砸东西。
  舒灵微笑着没有开口,不一会屋里的人砸完出来,只回复说“让那野猫逃掉了”。
  杜氏满脸歉意地看向舒灵:“真是对不住,这野猫太猖狂了。”却是只字不提被砸坏的东西。
  舒灵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招来两个丫鬟吩咐道:“等下将里面清了,若是府里的东西,呃……想必九殿下一定不会介意,至于其它的,还是列了单子出来,回头得请九殿下赔我才行。”说着她不好意思地看向杜氏说,“皇子妃别见怪,民女就一俗人,日后还要靠那些古董字画安身立命,这少了一件啊都是要命!”
  “你!”
  杜氏大概没料到舒灵这么厚颜,而她的两位帮手更是出言不逊:“你脸皮怎么那么厚,你看上的不就是皇子府的荣华富贵,还好意思说是你自己的!”
  舒灵也不同她们一般见识,只对着杜氏说:“皇子妃要是有所怀疑,就叫了管家一起来核对,府里的物件想来都有明细,这总不会错了。”
  杜氏弯了弯嘴角,一个眼色过去,就有丫鬟跑去通知管家了。
  不一会管家气喘吁吁跑来,见了这院子里的情形,不由暗暗捏了把冷汗,等他听清楚皇子妃要他做的事以后,这头上的汗更是直接冒了下来。
  “皇、皇子妃,您要找东西怎么不叫小的帮忙,这屋里……”
  这时一旁的桃红女子,也就是马氏插嘴道:“怎的,这屋子还动不得了?”
  那管家抹了一把汗,摇头叹气着说:“不是动不得,是那御赐之物动不得,都是上了名册的东西,到时上面怪罪下来,这事……唉!”
  在场的几人都被这话惊到了,历来御赐之物是不能打破的,否则就等于藐视皇权,更别说打破它们的还只是几个奴仆。
  皇子妃脸色倏变,再也维持不住一惯的好风度,而那几个“行凶”的丫鬟婆子更是没了血色,一个个筛糠般发起抖来。
  舒灵敛了神色,心想自己那口没有白开,当初九皇子爽快给了她东西,想必也没料到会有今日。
  这时杜氏蹙着眉头发了话:“此事本妃会同殿下说明,你们几个不用担心。”
  那些人听了大松了一口气,但管家依旧只是摇头,随后就同十六进屋清点去了。
  杜氏狠狠朝舒灵剜了一眼,说:“真是好样的,本妃小瞧你了!”
  舒灵立马欠身道:“民女愚钝,皇子妃所言,民女实在不懂,还请皇子妃见谅。”
  “哼!”杜氏怒哼一声,当即甩袖离去。
  但这事还不算完,九皇子那边真的那么容易交代吗?
  第68章 代嫁文女配
  管家清点完物件, 就把清单送去了杜氏那里。
  彼时,杜氏余怒未消,正冲着自己的奶娘发脾气,今天她非但没给人立成规矩,反倒被对方下了面子,这口气教她如何咽得下。
  奶娘只得劝她说:“皇子妃息怒,这钱氏没名没分,殿下也就图她几日新鲜,等这新鲜劲一过,怕是她哭都没地方哭去。”
  然而这话并不能安慰到杜氏,她绞着帕子双目喷火地说:“没名没分?她这不是比有名有份的还嚣张吗,口口声声说咱们怠慢了她, 怕不是真把自己当贵客了!”
  奶娘听了眼珠子一转,立马提议说:“不如咱们主动和殿下说, 将她收了,说不得殿下还能承您一个情?”
  杜氏咬着牙不说话, 奶娘在一旁给她分析利弊, 这时丫鬟进来通报说,管家来了。
  杜氏连忙收了神色, 换上端庄的笑容, 而奶娘也一丝不苟地立在了旁边。
  不一会,管家拿着单子进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后,就将单子递了上前:“损坏的清单都在这上头了, 还请皇子妃过目。”
  杜氏不动声色地从奶娘手里接过,然而下一刻她就差点惊呼出声,眼神瞬间变得要吃人一般可怕——这单子上的东西,莫说是不是御赐,光听名字就知道价值不菲,而且还不止一件,这一长串下来看得她差点没背过气去。
  “如此数目皆是贵重之物,管家确定没看错?”杜氏心口微疼,心里恨起那帮子没眼色的东西来。
  管家眉头一皱,本就心烦气躁的他口气也变得不那么客气:“皇子妃有所不知,这库里的东西出入都是有登记的,老奴眼神不好,等下皇子妃叫了库房的管事再做核对就是。”
  杜氏眼神一厉,随即换了笑脸说:“管家怕是误会了,本妃只是觉着这一处普通院落里放了如此多的贵重之物,怕是有些不妥,平日里哪能没个磕碰,今日不就被那野猫撞了去么。”
  管家垂下头暗暗撇了撇嘴,道:“老奴只是按殿下吩咐办事,妥不妥当,老奴一个下人怎好对殿下指手画脚。”
  杜氏脸上僵了僵,随即对着管家摆摆手说:“先这样,回头本妃会同殿下解释清楚。”
  “如此,老奴告退。”管家说完就匆匆退下。
  而杜氏捏着那张单子,差点没把它捏碎了。那一屋子的御赐之物,仿佛在明晃晃地打她的脸,要不是今天这一出,她还不知道九皇子府有这么些好东西,别说库房钥匙,九皇子连管家权都没有交给她!
  这边杜氏耿耿于怀,但更让她气怒的还在后头。
  九皇子刚一回府就接到的管家的通知,同时送到他手上的还有两份清单。等到问清缘由后,他脸色顿时黑了,二话不说就朝舒灵那里去。
  旁边察言观色的下人立刻给杜氏去通报,而后者一听以为舒灵要吃挂落,阴沉了一天的心情终于好了起来。
  然而这好心情维持了不过一刻钟,杜氏就听下人通报说,九皇子开了私库,让舒灵进去挑东西呢!
  杜氏差点没气炸了,手里的茶杯也被她砸得粉碎。
  可这还不算完,九皇子很快捏着另一份清单过来,开口就让她把人交出来。
  交什么人,有脑子的一想就知道了。不等杜氏发话,院子里已经有人在喊“饶命”,而九皇子丝毫没有留情面,一顿板子之后,直接将人都拿了。
  最后,九皇子只留下一句“他还没死,这府里轮不到别人猖狂”,就匆忙走了。
  杜氏气不过,当天就让人把话传到了宫里。
  …………
  第二天一早,舒灵正睡得迷迷糊糊,就听丫鬟焦急地催她起来,说宫里来人,让她赶快进宫。
  舒灵并不觉得意外,感叹了一句“有靠山真好”,就匆忙洗漱了。等她穿戴好来到大门口,就见杜氏一身皇子妃的冠服,正要踏上马车。她微微屈了屈身算是行礼,而后就坐上了准备好的另一辆马车。
  宣她们进宫的人正是皇后,舒灵以为对方要朝她发难,然而这一次她料错了。
  皇后一见到两人就满脸的笑意,她和杜氏说了一会话以后,就把话题扯到了九皇子身上,而后话锋一转,却是对着舒灵说:“燿儿既然喜欢你,哀家也不计较你这出身了,回头就让皇子妃给你开了脸,以后好好伺候燿儿。”
  舒灵一口气当场噎住,心里登时把九皇子给凌迟了一百遍。这说起来是给她名分,实际上是想光明正大地磋磨她呢,真当她是傻的?
  等缓过气来,她立刻开口道:“民女不愿意。”
  皇后吃惊看着她,犹如看着一个傻子,片刻后,她终于带了怒气说:“怎的,哀家的皇子还配不上你了?”
  舒灵立刻跪了下来,垂下头的同时也掩住了脸上的讽意,她能说她就是看不上他么?怕不是皇后当场就气疯了,所以她只能抹黑自己。
  “皇后娘娘出息怒,民女不愿乃是民女命数不好,不想冲撞了九皇子。”
  皇后听到这话,先是一顿,随后震惊道:“什么命数,难不成你还想妖言惑众?”
  舒灵没有抬头,直接回道:“娘娘有所不知,民女出生云州城,那儿有座开明寺,寺里有位得道高僧,他曾经给民女批命,说民女命里带煞,实属不详之人,故而民女才离家远走,不想路遇大雪,才不得不在京中停留下来。民女所言句句属实,还请皇后明察。”
  这话一说出来,别说皇后吃惊,旁边的宫人们也一个个张着嘴惊讶不已,而杜氏在最初的震惊后,已经悄悄弯起了嘴角。
  舒灵心知这话的威力,从今往后怕是没人会用正常眼光看她,而她此前也从没有想过,了空的话还能帮上她的忙。而她也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如此自断后路,她就不信九皇子还能堵这悠悠众口。
  皇后自然不会拿自己儿子的前程性命来冒险,当场就打消了原先的念头,而杜氏自认为已经抓住了舒灵的把柄,同样心满意足。
  几人各怀心思,不久皇后让她们退下,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然而,后面发生的事情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否则的话,皇后也不会为了断绝九皇子的念头,将舒灵煞星的命格散播的人尽皆知。
  …………
  回到皇子府,杜氏笑意盈盈地对舒灵说,她会给她备足盘缠,让她好早些上路。
  舒灵笑着谢过,有意忽略了对方眼里的不怀好意。
  不久之后,九皇子怒气冲冲而来,那凶神恶煞的样子,仿佛当场就要把舒灵给吃了。
  舒灵由着他把自己痛骂了一顿,可是听着听着,她忽然心灰意冷起来。如今的她,和当初那个浑浑噩噩的自己又有什么区别,想做的不能做,不想做的却被逼着做。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舒灵自嘲一笑,她当初就不该醒来。
  九皇子听得一愣:“你说什么?”
  舒灵弯起嘴角笑了笑,在对方不安的眼神中,给了对方一个安心的答案:“你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答应你就是。”
  “真的?”九皇子半信半疑,显然有些不敢相信。
  舒灵点点头,肯定地告诉他:“我想通了一些事,知道自己先前错得有多么离谱,以后不会了。”
  九皇子听了这话,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当即表态说:“舒舒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舒灵笑笑没说话,心里却很不以为然,最让她受委屈的,不就是他吗?
  这次谈话后,九皇子就变得更加忙碌起来,舒灵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也并不关心,她每日里所做的,除了吃饭睡觉,就剩下了发呆。
  而杜氏和那两位侧妃,被九皇子几次发作吓得不轻,加上那则流言,她们更担心自己被煞到,平日里也不敢随意去找舒灵的不痛快。
  于是就相安无事地过了一段时间,直到除夕夜这一晚。
  按例,除夕这日皇子们会带着自己的老婆孩子进宫吃团圆饭,有受宠的还会留宿在宫里头,等第二天拜完年再回府。
  所以当天杜氏特意带着两个侧妃来舒灵这边走了个过场,似乎想要告诉她,这种场合没有她的份。
  舒灵只是一笑置之,没有人知道,她对这种代表团圆的日子一向很排斥,甚至于从来没有把它们当作节日。
  当天晚上,她随意吃了点东西,就早早睡下了。自从上一次中毒,她的体质多少受了影响,平常没什么,就是特别怕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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