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袁姜寒捂着心脏,弱弱地笑:“那当然!”
  他第二次被夸出“恐惧夸奖综合征”,则是因为最大的资方、他们剧组的头号金主蒋念丞亲自探班。
  蒋总探班,自然兴师动众,连送来的食物都从五星级酒店叫的,且整个剧组的工作人员人人有份,老板这样大方,所有人都跟过节似的,除了袁姜寒。
  大金主蒋总在听到程懂懂一场戏连夸了袁姜寒好几次之后,脸色就沉了下来,皮笑肉不笑地把袁姜寒叫过来,“你叫袁姜寒?”
  袁姜寒有种上学时被校长叫住训话的紧张感:“我是……”
  蒋念丞勾了勾唇,笑得特别吓人:“这部剧是泰达花了大价钱头牌的,每一帧都要求完美。”
  旋即,他又冲程懂懂歉意一笑,笑容立马温柔了七百多个度,轻声细语地说:“懂懂,我不是在质疑你和贾导的专业能力,但我觉得可以更好。”
  ——完蛋!甲方的经典莲言莲语“我不知道哪儿不好,但就是觉得差点什么”!
  偏偏程懂懂和贾与舟在对待电影制作方面,又都是完美主义者,被蒋念丞这么一“提醒”,都觉得还有提升的空间。
  那一天,袁姜寒很晚才收工,别人吃龙虾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在拍戏,经过几次探班,袁姜寒终于总结出一个保命结论,在剧组,尽量躲着程编剧!绕着走,不要和她发生眼神交流!
  那么,程懂懂就不会经常夸奖他了。
  袁姜寒:我太难了qaq
  除了袁姜寒小小的情绪波折之外,剧组最近倒是迎来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友情客串的陆星余快到了!
  第40章 年轻的星二代呦, 懂懂给你上一课。
  接下来的一个月, 整个剧组从贾与舟导演, 到演员们,再到各组工作人员都处于兴奋中——国内,乃至整个亚洲,都找不到比陆星余更红的男明星了。
  他通常合作的都是国内知名大导演、一线演员,连新锐导演贾与舟也只是在颁奖晚会上见过他, 点头之交罢了, 如今要和陆星余合作了, 怎么能不兴奋呢?
  要知道, 陆星余是出了名的抗票房, 有他助阵,这片子就相当于多上一重保险,即便只是客串, 以后宣传的时候,也可以把陆星余放在海报最显眼的位置,一定有粉丝买单。
  而与贾与舟导演的兴奋点不同,组里其他人有粉丝心态等着见偶像的, 有早早在朋友圈吹过牛,打算影帝来了,混一张合影或者签名拿来炫耀的,有一部分有小心机,打算去抱这位喜欢提携后辈的“陆老师”的大.腿的,当然, 也有某些人——比如那位难搞的星二代,到处说自己和陆星余早就认识,以标榜自己与众不同的。
  大家虽然各怀心思,却都盼着陆星余的到来,在这样的期盼着,《我男友总掉毛》的拍摄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我男友总掉毛》从选角以来,就三不五时地上热搜,话题度一直居高不下,以至于一些十八线小明星、网红因为曾经参加过《掉毛》的选拔而跟别人炫耀。
  仿佛参加过《我男友总掉毛》的选拔,就高人一等了似的,而最让人无法忍受的,还是张芷芷别出一格的炫耀方式——她整天在“星光姐妹群”里哭惨,说程懂懂要求好高,她真的不会演戏,而且扮相特别丑。
  虽然戏份很多,虽然这部戏以后大概率会火,虽然话题度很高,但她真的不想演啊。
  对此,其他还在圈里混的塑料姐妹,齐齐压着怒火表示:“虽然很辛苦,但这可是程懂懂的戏啊,和冯颜、袁姜寒那样咖位的大明星对戏,这是多少人挤破脑袋也得不到的机会啊,芷芷要加油哦么么哒。”
  可潜伏在群里一直不说话的罗照暖终于忍不住了,飞速打了一篇小作文骂张芷芷之后,直接摔了手机。
  这已经是她小半年以来摔的第三个手机了。
  这次,罗照暖没等母亲钱向华跟自己大吼,径直打了辆车,往蒋一同的公司去。
  她实在受不了了,为什么程懂懂那样春风得意,连张芷芷那个小婊.子,都因为她的戏炫耀个没完没了,让人恶心!
  而罗照暖自己的生活却一团糟,她现在简直像个无所事事的家庭主妇,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要找蒋一同,好好聊聊自己的前途。
  还记得上一次,罗照暖顶着一脸痘、拖着爆肥的身体去蒋一同公司闹了一场,结果是两人差点分手。
  这小半年以来,她谨记教训,时常告诫自己,男人最看重的就是皮囊,自己一定要保持美丽,因而不敢再暴饮暴食,力图保持身材。
  可她为了减肥,整天整天的不吃饭,居然差点饿出了厌食症,罗照暖瘦是瘦下来了,可因为心情抑郁,缺乏运动,脸上的痘痘隔三差五就要复发,几乎是靠着去美容院清痘过日子。
  每次清痘之后,脸都会肿上几天,所以罗照暖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戴着厚厚口罩,不敢出门,也不敢让蒋一同见到自己的脸。
  这还不是最致命的,最让她接受不了的是,自己减肥先瘦胸,她的胸比爆肥之前缩水了整整一个cup!要胖先胖肚子,要瘦先瘦胸,换做谁能接受这样的打击?
  从前,虽然没有程懂懂的曲线饱满漂亮,可也算得上玲珑,在美女如云的娱乐圈里,并不落于人后,但现在,她出门都要垫超厚的胸垫。
  罗照暖只觉自己事事不如意,可等到了蒋一同的公司之后,她才明白,什么叫“没有最衰,只有更衰”。
  蒋一同根本不在公司!!
  前台小妹知道她是小蒋总的女朋友,颇惊讶地问:“小蒋总已经很久不上班了,你不知道吗?”
  罗照暖还真的不知道,她和蒋一同同居了一阵子,一开始还相安无事,但两人都没什么正经事要忙,时间久了,隔三差五就因为吵架,而赌气回娘家住几天,这次住得比较长,最近两天便没有联系,可每天这个时候,蒋一同都应该在公司才对啊。
  罗照暖忍不住问:“你说小蒋总很久不上班,是多久?”
  前台小妹:“得有小半年了吧。”
  原来,自从蒋一同因为腾飞地产和蒋念丞意见相左,闹上董事会,被蒋老爷子骂回去“闭门思过”后,蒋一同便没了斗志,整天游手好闲,但闲在家里,和罗照暖大眼瞪小眼,也嫌烦,干脆谎称工作,找借口出门,有时候一走就是四五天,反正泰达地产这么多年开发了无数楼盘,蒋家最不缺的就是房子。
  蒋一同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就是不和罗照暖分手,许是割舍不下小时候娶了救命恩人的梦想,亦或是他那救赎式的浪漫主义在作祟,总觉得如果没有自己,罗照暖就没人照顾,会混得很惨。
  而罗照暖也知道他们的关系岌岌可危,却没想到,最后一根稻草是前台小妹送来的。
  “呃……其实,小蒋总只是不来我们这里,说不定是去别的分公司了……”前台小妹大约也反应过来自己一时口快,可能闯了祸,急忙找补。
  可罗照暖却不肯再听了,她这回没哭没闹,只是平静地离开了。
  罗照暖没打车,因为她一时间也不知道往哪儿去,自己亲妈的家,一定有一场架等着吵,她不想回,蒋一同的别墅,或许会见到冷战中的男友,或者空无一物,都让她感到冰冷。
  罗照暖于是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混得这样差。
  从小到大,她都比表妹程懂懂要优秀,她学习好,她漂亮,她甚至拥有比程懂懂更多的玩具,拥有程懂懂亲妈、她大姨的爱,在母亲钱向华的孜孜不倦的对比下,和表妹程懂懂比较,已经成了她的本能,她本能地使手段去抢程懂懂拥有的一切,直到进入女团之前,她都是成功的。
  以舞蹈特长生的身份,考入重点大学,进入娱乐圈之后,又因为甜美的相貌和高学历而备受追捧,她一直都赢过了程懂懂。
  她到底哪一步走错了,把这一把好牌打烂,为什么突然就比不过程懂懂了?不止是比不过,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其实,如果这个时候,罗照暖幡然悔悟,放下.身段联系自家经纪公司,去接一些小角色,也可以得到不错的收入——毕竟现在日结的小戏份演员,收入也接近五位数,只要每个月接上三四单,温饱不成问题。
  或者干脆退出娱乐圈,以她重点大学毕业生的身份,找一份稳定的工作,过平凡人的生活,一辈子也能衣食无忧。
  可“和程懂懂较量”的观念已经深入骨髓,罗照暖不肯服输!
  她今天本来是想求蒋一同给自己找资源,以重新复出的,没想到得到了这样的消息,罗照暖不想再找蒋一同了。
  “低三下四地向他求一个资源,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奚落,而且他,呵,一个游手好闲的二世祖,已经退出了公司管理,真有那么大本事吗?”罗照暖沿着马路边的人行道,自言自语,车声和人声掩住了她的声音,但她也不需要别人听到,那些话是说给自己的。
  “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找能做决定的人。”她下定决心似的对自己说,“我一定要红。”最起码混出个人样来,可以跟程懂懂比肩。
  第二天,罗照暖便重新买了一部手机,把碎屏旧手机里的数据导出之后,深吸一口气,直接拨通了通讯录里,才客磊导演的电话。
  这位才导演是个色.狼,但也是个讲原则的色.狼,出手很阔绰,捧过不少小明星,甚至外围女,当然,不是得到机会就会出人头地,也要靠自身的能力和运气——毕竟每年投拍的电视剧如过江之鲫,播出的却寥寥无几——所以,经过他之手捧的小明星,真正红起来的不过凤毛麟角。
  这位才导演,在当年星光女团大火的时候,还曾经对罗照暖疯狂暗示过,只是那时候的罗照暖眼高于顶,觉得自己前途不可限量,怎么会搭理这种中年油腻猥琐男。
  然而,现在今时不同往日,换成她主动献身,还不知道对方肯不肯接受。
  第一通没有接,直到打到第二通,对方才不耐烦地接起来,张口就道:“不买保险!”语气特别不耐烦。
  这是把她的电话号码给删了,罗照暖深吸一口气,拿出最娇柔的语调,甜甜道:“导演,您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暖暖啊~”
  *
  影视基地,《我男友总掉毛》拍摄现场,程懂懂坐在监视器后方,一边享受着助理刚洗好的车厘子,一边看贾与舟拿着扩音喇叭指着邱景程“讲戏”,邱景程则迷迷糊糊的,一脸醉意,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比起程懂懂的闲适,贾导演说得口干舌燥,气得七窍生烟,险些能原地飞升。程懂懂摇摇头,对身边的冯颜叹息:“心疼贾导,他才三十吧,操心操的,发际线都后移了。”
  冯颜面无表情地吐槽:“如果你别发出这么舒服的叹息,放下车厘子去帮贾导助阵,我就信了你的心疼。”
  程懂懂:“不了吧,我在精神上支持他。”
  冯颜:“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冯颜:“对了,陆哥是不是快到了?”
  程懂懂点头:“不过进组最快也得明天了,他是今晚的飞机,总不能刚下机场就直奔剧组。”只是客串而已,用不着那么敬业。
  冯颜却意味深长地嘿嘿笑了两声:“我看不见得,很可能今晚就直接来了。”
  程懂懂被冯颜脸上的猥琐表情吓了一跳,在心里惊叹:冯小颜这么漂亮一小姑娘,是怎么做到能把自己搞得这么猥琐?可怎么嫁的出去哦。
  她又塞一颗车厘子给自己压惊,含糊地吩咐助理:“去给贾导演也送一盒,让他也消消火气。”
  等小助理应声而去,才慢悠悠地吐出核,冲冯颜挑挑眉:“你要不?可甜了。”
  冯颜:“谢谢不用了,我减肥。”
  程懂懂又开始“吧唧吧唧”地吃水果,小仓鼠似的把嘴巴塞得满满的,吃相过于可爱,很不符合她“妖.艳女配”的设定:“说真的,我其实真心疼贾导,但也希望邱景程保持这个状态,毕竟他演的角色是个‘逼王’。”
  “逼王”角色正是之前试图自荐枕席的那位男演员,想要竞争的角色,当时因为台词功底太薄弱,以及梁寒兮的推波助澜,果不其然落选了。
  而如今饰演“逼王”的就成了邱景程,邱景程各方面条件都还可以,但他位星二代,能进入试镜的“复赛”,站到程懂懂面前,其实是托了自己那对大明星父母的福。
  邱景程的父母是老牌明星,在圈子里人脉很广,和资方之一的寇总是老相识,因而拜托寇总帮忙,把儿子送进‘复试’,没想到邱景程拿鼻孔看人的娇纵气质,很入程懂懂的眼——简直和《我男友总掉毛》中“逼王”的气质太相似了!
  程懂懂一锤定音,可因为“才华”录取了邱景程,一直认为自己凭关系进来的。
  还是因为邱景程父母答谢的时候,寇总耍了个小聪明,把自己的功劳说得很含糊,平白卖了个人情,这个误会便这样发生了。
  直到现在,邱景程还一直认为自己这个“星二代”是凭关系进来的,当然要高人一等,不然,那个谁都敢骂的程编剧,怎么偏偏对他那么放任呢?
  因此,邱景程几乎要在剧组横着走,要多拽有多拽,到处跟人说自己认识资方,连程编剧都得让自己三分。
  邱景程在剧组两个多月,每天都奉行“快乐的一天,从装逼开始”,还真的很附和逼王的设定,今天贾导骂人不是因为他找不到感觉,演技上有问什么问题。
  而是这位小爷明知道今天有戏,昨晚还跑出去浪了通宵,导致拍戏的时候,满身的酒气,脸色也因为宿醉不大好,更别提原本就记不牢靠的台词了。
  贾与舟手里的扩音器只是他指着邱景程鼻子骂的工具,并没有打开,如今扯着脖子的骂声都传到监视器这边来了。
  “你这种工作态度,还演什么戏?”
  “明知道今天拍你的重头戏,还好意思喝酒?”
  程懂懂终于坐直身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她知道这位大少爷为人嚣张,常常拿鼻孔看人,如果说梁寒兮的“高冷”是骨子里透出来的,那么,这位邱大少爷就是刻意为之,浑身上下都充斥着“逼王之王”的装逼之气。
  但凡事过犹不及,程懂懂能对他在小事上找找存在感,吹吹无伤大雅的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不能放任他这样的工作态度。
  冯颜忍不住道:“懂懂,这你都不管吗?”
  她本以为她还会继续纵容邱景程,却没想到,程懂懂水果也不吃了,葛优瘫也不继续了,霍然起身,嘴里还念念有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时候教育教育熊孩子了。”
  冯颜:“……”道理我都懂,可邱景程比你还大一岁呢,教育熊孩子从哪儿论的?
  话虽如此,冯颜还是颠颠儿地跟去看热闹了——她现在要轮着跑两个组,半小时后就有车来接她,难得的休息时间,怎么能不抓紧吃瓜?
  “怎么了这是?”
  程懂懂的问话刚一出口,邱景程便恶人先告状:“程编剧,导演今天火气也太大了,演不好重新来就是,得允许人犯错误嘛,可他上来就骂人!”
  他自认自己是资方塞进剧组的关系户,父母又都是大明星,程懂懂一直很给自己面子,今天也一定向着自己说话,此时,便抱着臂,脸上明明白白写着:“程编剧,快给年轻的导演上一课,怎么能轻慢金主爸爸的客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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