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派人去查查。”相衍背着手扫了一眼院里花开正旺的牡丹丛:“这些日子忙于喜事,恐怕府里许多处都疏忽了,仔细查一查,是谁送的这份好礼。”
  “是。”
  相衍回到屋里的时候连海深刚理清一页册子,面前笼上一层阴影,相衍伸手去勾她下巴:“这些事又不急,你早起吃得太少,先去吃饭。”
  “也好。”连海深避开他的手,抻了抻腰说:“观壁方才说什么了?”
  相衍帮她揉了揉腰,说:“花园里的牡丹开了,我带你去瞧瞧。”
  诶?不是说吃饭吗?
  牡丹品种颇多,最常见的是紫红类的品种,因为多也不怎么值钱,花园里随处可见都是大朵大多怒放的紫红牡丹。
  “名贵一些的颜色都放到花房去了。”相衍解释道:“圣人赐了几盆绿牡丹,可惜还有些日子才会开。”
  牡丹颜色以黄、绿为贵,两人走了一会,果然瞧见花匠在侍弄几盆黄白色的牡丹。
  “小的见过三少爷,三少夫人!”花匠诚惶诚恐地行礼。
  “嗯。”相衍点点头,摆手让他退下,花园的牡丹丛中修了一处凉亭,两人在凉亭坐下后,相衍说:“不是问观壁说什么了,不好奇?”
  连海深抬手给他倒茶,说:“您要是愿意说就说了,不愿意说我多问有什么用?”
  “你倒精怪。”相衍抬手覆在她手背上,指腹轻轻摩挲了两下:“相佩生病重,小洛氏请回蜀地洛氏的掌家人和她师傅回来医治,说中蛊了。”
  “中蛊?”连海深很意外,她在中原腹地长大,最远就是前世去过江州,可是江州和安南一个东南一个西南,蛊毒一事只从书上听过。
  “小洛氏出身蜀地,那里人大多医毒蛊三修,她都觉得棘手,怕是很严重吧?”
  相衍点头:“十年前小洛氏就是因蛊嫁入相家。”
  连海深有些迷茫,相衍忽然意识到什么,笑道:“十年前你刚七八岁,当然不知道这种事。”
  连海深脸一红,娇气地哼了一声。
  相衍握住她的手,轻轻把玩她白嫩的手指,说:“也多亏了她,否则相佩生熬不到现在。”
  他继续说,仿佛给她讲故事似的:“他身上有小洛氏下的情蛊,情蛊平时是保命用的,结果现在同新下的百日蛊冲撞,怕是命不久矣。”
  “情蛊?”
  “听说过?”
  连海深老实摇头:“只在书上见过,原来真的有这种东西。”
  “传闻中是为了防止情人变心的。”相衍解释道,指头挤进她的手心,挠了挠:“我倒有些兴趣。”
  连海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相衍说的有兴趣是什么意思,心头忽然涌上来一股莫名的情绪。
  啊呀,这人......
  见她脸色变幻,相衍一把握住那只手,明知故问:“怎么?”
  “若是被你讨到,会如何?”连海深直直看着他的眼睛:“与我同生,与我同死?”
  相衍和她对视,良久后转开眼:“以前是这么想的,后来想想若是我先死了......”
  连海深反手握住他的手:“有人在新婚第二天诅咒自己早死的么?”
  “人总有一死,早晚而已,更何况活够本了。”相衍笑了笑,意有所指道。
  连海深小声嘀咕:“您还是长久活着吧......”
  “救相佩生需要用到树黄金,出产自安南,小洛氏估计回来找你问问。”
  “我哪有什么树黄金......”连海深一愣:“树黄金?”
  “嗯。”
  “舅母给我准备的箱笼中好像有这个东西呀!”连海深惊讶道:“是母亲嫁妆里的,日久年长的,她前几个月还特意换了个盒子晒了晒。”
  相衍见过她的嫁妆单子,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不过记得上面有这一项:“嗯。”
  “借还是不借?”连海深问道:“若是不借,那也是你嫡兄。”
  “你以为借了就万事大吉?”相衍道:“他们有得是法子咬我一口,平白惹一身腥。”
  这话说得也对。
  两人说话的时候,赠芍寻了过来,规矩地行过礼以后说:“姑爷、小姐,大少夫人来了!”
  *
  小洛氏严格来说与三房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待见三房也只是因为相佩生不待见相衍而已,她坐在堂上,斟酌了一下言辞。
  过了好一会儿才见连海深带着丫头走进来,小洛氏是长嫂,她先行礼道:“大嫂。”
  小洛氏回了个半礼:“早上弟妹奉茶的时候,恰逢我出城去了,才失了礼数。”
  连海深知道她不是来解释这个的,也没放在心上,说:“大嫂繁忙,这本来也没什么。”
  小洛氏说:“弟妹,嫂子有求于你,便开门见山了。”
  “早上我出城也是为了佩生寻药去的,他惊了风,大夫说需要有一味药引,你这里能有,这才冒昧求上门来。”
  说完,生怕连海深不答应似的,小洛氏说:“夫君实在病重,我才求到你这里来,实在是......没办法了!”
  “嫂子如何能知道我这里有那味药引?”连海深问道,脸上的笑有些疏离:“是晒嫁的时候看见的么?”
  大梁朝有一个晒嫁的风俗,新娘子嫁妆进门后要放在院子里‘晒’嫁妆,很多时候家里人知道新娘子有什么私产也是从晒嫁看出来的。
  不过晒嫁虽然能知道新娘子有什么资产,若是隔房的嫂子一直盯着弟妹的嫁妆,说出去可太难听了,小洛氏想了想,道:“并非如此,而是弟妹的娘舅正是安南大都护沈束河将军,我这才来碰碰运气。”
  连海深推脱起来,小洛氏就知道这药没那么轻易能借到手,心里开始有些着急:“弟妹,那好歹是一条性命,我......公爹和婆婆应该也是希望你伸出援手的!”
  她还好意思提相平夫妻?
  连海深的笑落了两分,说:“大嫂要是的什么药引?”
  “是安南特产的树黄金,嫂子要得不多,二两即可!”
  连海深装模作样召来采兰问了问,采兰瞧瞧瞥一眼小洛氏,说:“回小姐,咱们库房里确实没有这味药。”
  小洛氏一下泄了气,连海深说:“真是抱歉了,我这里确实没有,帮不上大嫂了,城中许多家药铺也是百年的,或许能有安南来的药材呢,大嫂不如去问一问。”
  小洛氏还想努力一二,她说:“弟妹,算嫂子求你,可否替你大哥去问一问沈束河将军,或许他们能有呢?”
  若是两家关系很好,这忙连海深当然义不容辞,可是大房和三房关系本来就如履薄冰,相平夫妻与相衍更是一年到头都说不上两句话,更何况相佩生与李至、何莲还是一丘之貉,曾经妄图扳倒辅国公府的。
  连海深可没这么好心!
  第55章 求药(2)
  小洛氏灰头土脸回去了,采兰跟在连海深身后说:“小姐, 大少夫人回去免不得找太师和夫人说, 到时候夫人来管您要可怎么办啊?”
  连海深看着小洛氏离开的背影说:“她也好意思来?”
  其实按照连海深对苏氏的了解,她为了儿子还真有可能低三下四来求他们,她想了想说:“不论如何, 咬紧了没有就好, 也算给他们一个面子。若是太师想要, 去找舅舅就是。”
  树黄金又不是树叶, 哪里是到处都有的,相平敢去找沈束河,一定也碰一鼻子灰的。
  果然,小洛氏回去不到半个时辰,门外的小厮匆匆跑进来说:“三少夫人,夫人带着大少夫人一起来了!”
  竟然真的带苏氏来了?
  苏氏毕竟是嫡母,连海深理了理衣裳,起身迎出去, 恭敬地伏了伏身子:“媳妇拜见婆婆。”
  苏氏平时很少来扶风楼, 相衍成亲之后她也才第一次看清连海深的脸,她浅浅哼了一声, 走进屋。
  扶风楼的装潢半点不必主院差,她一进门就瞧见堂上摆着御赐的青玉如意,走过去坐在主位上,说:“你也不必忙了。”
  连海深浅笑道:“倒也没有什么需要忙的,媳妇叫下人冲泡一壶香茶来。”
  小洛氏坐在她对面, 半压着头,苏氏说:“方才你大嫂来找你说借药的事,不知道她是不是说得不好,才招你生气,不肯借。”
  “是媳妇嘴笨,也不怪三弟妹。”小洛氏柔顺地认错。
  苏氏挤出一丝笑容:“老三媳妇,你也看见了,你大嫂向你道歉了,如今你大哥病重,需要那一味药——我们也不白拿,需要多少钱你直接从账房支取就好。”
  按说这个态度已经很好了,可是面对曾经想要自己家破人亡的人,连海深还是没有松口:“大嫂话是说得不清楚,才害婆婆多来一次。”
  “我这里是没有这味药,并不是不肯借。”连海深说。
  那日晒嫁的时候苏氏分明看见了,连海深还狡辩!
  苏氏声音冷了下来:“老三家的,佩生和卓耀好歹也是手足,你刚嫁进来一日,就要离间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成?谋害大伯子可不是你能担待起的!”
  “手......足?”连海深拉长了两个字的音儿,苏氏和小洛氏脸上浮起一阵尴尬,连海深继续说:“婆婆,大嫂,你们就算将扶风楼翻过来,该没有的东西还是没有。”
  “大哥病重,我们做小的也很悲痛,可是若说谋害......”连海深笑了笑:“这说得实在太过分了,怎么能说夫君要害大哥呢,简直是无稽之谈。”
  “连氏!”苏氏一拍桌子:“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被人在自己地盘指名骂姓的,连海深脸上的笑落了下来:“扶风楼说没有就没有,夫人不必再说了,来人,送客。”
  苏氏作为长辈,哪里说送客就送客的,腾地站起身来:“连氏,你可要想清楚了!”
  外面忽然传来仆役整齐划一的声音:“爷!”
  苏氏和小洛氏对视了一眼,后者连忙出面说:“婆婆,既然三弟妹说没有,可能真的没有吧,咱们再去旁的地方找找就是。”
  相衍边走进来,边将连海深拉到身后,板着脸道:“夫人有什么话派人跟我说就好,不必专门趁我不在来为难。”
  苏氏和小洛氏来的时候也不知道相衍不在啊,哪里是趁他不在来为难......
  苏氏毕竟是长辈,她哼了一声,小洛氏只能说:“三叔这话严重,我与婆母并没有与为难三弟妹的意思,实在是你大哥拖不过多久......既然三弟来了,与三弟妹好生求一求......做什么我们都可以!”
  相衍余光瞥了眼连海深气得不轻的样子,问:“家里有没有药?”
  “没有!”
  相衍对小洛氏说:“夫人和大嫂也听见了,我们这里确实没有,若是需要药材,拿我的名帖去太医院开就是,大嫂不必与我客气。”
  这话说得!
  苏氏气得差点倒撅过去!
  什么叫拿他的名帖,相平的名帖也一样管用,又不是只有他的名帖......这是名帖的事吗!
  小洛氏还想说什么,接到相衍轻飘飘的一眼,只能不甘愿干巴巴地说:“......那我们再去别的地方找找。”
  “二位慢走。”相衍欣然点头,甚至先两人一步拉着连海深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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