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节
  这几位使臣,都是玳瑁颇有名望的文臣,他们最推崇的是已经死去的太子。
  他面色变了几变,忽然笑道:“花将军与太子有心与在下闲谈,不如想一想福寿郡主怎么样了?”
  “哦?”太子挑了挑眉。
  噗通一声,一个捆得结结实实的人,被鸢尾单手扔进了屋子。
  面对屋内众人震惊的目光,鸢尾行了一个万福礼:“各位贵人,奴婢一不小心就抓了个假神医,请诸位贵人定夺。”
  作者有话要说:  晋国名言:来都来了。
  第142章 白眼狼
  为了钓起这条大鱼, 大理寺的人,几乎三天三夜没有合过眼。收集可疑人员的墨宝, 再一一进行比对。圈定主要的怀疑对象以后, 又开始清查他们身边人员的来往轨迹,既要查得准确清楚, 又不能引起对方怀疑, 以免影响后续的计划。
  他们大理寺的人很辛苦,可他们已经习惯了不说。
  查出贺三皇子最为可疑后, 他们却不能直接把人抓起来拷问,一是因为对方身份特殊, 二是因为证据还不足。
  一个有野心, 却拼命压抑着野心, 深谋多虑的男人,想要抓住他的把柄实在太难,所以花家便显得尤为重要。
  近段时间以来, 花家私下频频向贺三皇子示好,只是让贺三皇子开始怀疑, 花家是不是与姬家产生了矛盾。
  有野心重权欲的人,往往会觉得天下人都跟他一样。所以贺三皇子从未相信,姬家与花家会君臣一家亲。
  贺远亭不相信的事情, 在眼前发生了。他看晋国的太子与大臣,谦和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扭曲的神情:“这一切都是你们的圈套?”
  “幸好有这些事,才让我们认识到贺三皇子更加真实的一面。”太子微笑着抬手让金甲卫松开玳瑁使臣身上的绳子,还有嘴巴:“大晋与玳瑁一直秉持着友好往来的态度, 但是贵国三皇子做下的种种事情,已经侵犯了我大晋的利益。”
  几位被迫看完全程的玳瑁使臣,已经说不出话来,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温厚谦逊的三皇子殿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他是想回国,但他不是为了赶回去祭奠亡太子,而是去争夺储君之位。
  那个不流连权势,对太子恭敬又亲近的三皇子殿下,去哪儿了?
  他们渐渐从震惊中回神,随即又陷入另一个恐慌中,三皇子犯下这么多事,会不会引得大晋发兵攻打玳瑁?
  以玳瑁现在的实力,哪有还手之力?
  玳瑁使臣们忐忑不安,无人敢给贺远亭求情,另外几个有可能站出来与晋国作斗争的使臣,都没在这里。
  屋子里静寂无声,直到太子下令把贺远亭关押到大理寺天牢,才有玳瑁使臣鼓足勇气道:“尊贵的晋国皇太子殿下,贺三皇子虽犯下大罪,但他……”
  “这位大人的意思是,等我们两国谈了以后,再来处置这位贺三皇子?”太子挑眉反问:“既然大人有这样的想法,孤也可以满足你。”
  玳瑁使臣听到这话,顿时噤若寒蝉,两国谈?
  用什么谈?
  贺远亭看着这些在晋国太子面前,软弱无用的使臣,既悲凉又不甘地笑了一声,晋国君臣相和,人才济济。而玳瑁却陷入了一位推崇文学,抑制农商武的怪圈。朝中只剩下这群没用的大臣,还有他那几个愚蠢的兄弟,玳瑁危矣。
  他没有问太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的,也没有问派去控制花琉璃的人,为什么会失手。他的目光一一扫过屋内众人,最后看了眼福寿郡主身边的贴身婢女,讽笑一声,任由大理寺的人把他带走。
  假扮神医的属下见主公被抓,整个人绝望地趴在了地上。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今天早上出门前,他还斗志昂扬,对未来充满希望。为何短短几个时辰过去,一切都变了?
  从仙境掉入地府,也莫过于如此。
  大理寺天牢最近处置了一批犯人,所以又有牢房空了下来。阿瓦隔壁的犯人,一个刑期满了被放出去,一个因为手上沾了无数人命,被判了斩首之刑。
  习惯了那个话痨犯人时不时骂他几句,现在安静下来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他啃了两口白馒头,听到脚镣的声音,顿时来了精神,难道来新狱友了?
  被送进来的人,身穿锦衣,头戴玉冠,容貌俊秀,比那个以前自称是美男子的云寒好看多了。
  不少犯人都在偷偷盯着这个人看。
  “贺远亭?”阿瓦认识此人,几年前他出使玳瑁的时候,与贺远亭打过交道。在他记忆里,贺远亭总是跟在玳瑁太子身后,别人也很少注意到他。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贺远亭脚步微顿,看了眼牢房里油腻腻的大胖子,冷漠地收回自己目光。
  狱卒打开阿瓦旁边的牢门,把贺远亭关了进去。
  “你怎么也被关进来了?”阿瓦脸上的幸灾乐祸太过明显,当日子过得太苦的时候,别人也跟着一起苦,也就能苦中作乐了。
  对面牢房的青衫书生,看到贺远亭被抓进来,一直都没什么表情的他,瞬间冲到牢门边,眼中满是担忧与惊讶。
  贺远亭却没有看他,关进牢房以后,他就盘腿坐下,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过话。
  他知道,软弱的父皇不会为了他得罪晋国皇帝。为了平息晋国皇帝的怒意,父皇甚至有可能写国书亲自斥责他。
  多年的谋划,本该一切如愿,可是自从谋士告诉他,在晋国客栈刺杀林辉之失败以后,便开始频频出现意外。
  就像是老天爷在故意跟他作对,每走一步棋都会发生意外,甚至连逃到永州的谋士,也被金甲卫抓进了大理寺。
  贺远亭抬头看了眼青衫书生,眼神里满是冷漠,仿佛认不出这就是他的谋士般。
  主仆二人隔着牢门与走廊对望,贺远亭率先移开了视线。
  在他被晋国皇太子怀疑的那一刻,他就输了。前尘往事,即使追究又有何用?
  寿康宫偏殿里,二公主靠着窗户发呆,贤妃进来的时候,她冷笑道:“不必在我面前伪善。”
  “你想多了。”贤妃哼声道:“本宫只是来告诉你,你一直不愿意说出来的那个人,已经被关进了大理寺天牢。”
  “你在骗我?”二公主猛地转头看向贤妃。
  “爱信不信。”贤妃翻个白眼:“我就是想不明白,身为皇家公主,从小陛下不缺你吃不缺你穿,你怎么会做出与他国皇子勾结的事,你是脑子不太好,还是生来就是白眼狼?”
  “父皇偏宠你,连我母妃的死都不愿意追究,为人子女者,为母报仇有何不对?”二公主恶狠狠地瞪着贤妃:“只恨花琉璃那个女人,频频破坏我的好事。”
  贤妃皱眉:“本宫早跟你说过,你母妃是产子而亡。你信与不信也没关系,反正本宫也不在乎了。不过本宫倒是觉得,像你这样的白眼狼,不会为了没见过面的母妃,做到这一步。”
  “母妃可还记得刘家?”二公主眼中带着思念:“就是那个被英王殿下连累,最后被太子查出贪污受贿,圈占农田的刘家?”
  “贪污受贿,圈占农田被按律处置,有什么错?这事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我爱的人,是刘家长子!”二公主凄厉道:“若不是他们,刘郎又怎么会在发配边疆的路上,染病而死?”
  贤妃恍然大悟:“原来你不仅是白眼狼,脑子也不太好。他被发配边疆,难道不是因为他们刘家作恶多端?”
  作者有话要说:  贤妃:小小年纪,说傻就傻了。
  第143章 最美的风景
  “你懂什么?”二公主眼中恨意汹涌, 仿佛她人生中所有的不幸,都是贤妃赋予的。
  她生来便失去了母妃, 有人说她八字不好, 才会克母。寄养在贤妃宫里的那几年,虽然贤妃表面待她一样, 实际真正关心的人只有大皇兄。
  无母无兄弟的她, 只能小心翼翼地讨好贤妃、讨好大皇兄,做一个永远乖巧贴心的二公主。直到十四岁那年, 她遇到刘大人家的大公子。
  与他在一起,她学会了真诚的笑, 她可以不完美, 可以不善解人意, 不需要小心翼翼察言观色。
  他们约好,等她年满十六后,刘郎就进宫向父皇求娶她。然而就在她年满十六岁的前夕, 刘家满门被打入天牢,斩首、流放者无数。
  她去天牢探望刘郎, 说要给他求情,可是刘郎却说,刘家犯下滔天大错, 落到这个下场是报应。
  他说,要她忘了他。
  她对他说,她要等他回来。
  可是他死了,在流放途中死了。负责押送刘家的人, 正是贤妃母族的旁支亲戚。生她者,爱她者,都死在了贤妃手里。
  她闭上眼,不愿意接受自己所有计谋都失败的结局:“你走吧,我不想再见你。”
  “养只猫狗都有感情,更何况养大一个人。”贤妃面上的幸灾乐祸渐渐被忧伤取代:“当年你母妃生你的时候,太后与陛下都守在外面,你以为本宫有那么大的手段,能在太后娘娘与陛下眼皮子底下做手脚?”
  “你若是因为失去了母亲,才会对本宫产生扭曲的怨恨,本宫看在这些年的母女情分上,不怪你。”贤妃站起身:“可你处处算计本宫,还与他国皇子勾结,全然不顾这一切会给我们大晋带来什么样的灾难。你做这一切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的父皇,有没有想过天下百姓?”
  “你父皇待你不好?”贤妃问:“这些年来,他何曾忽视过你,冷待过你?”
  “因为我不像你,父皇对你一点点好,就心满意足。”二公主冷笑:“好?他最喜欢的,一直都是太子,而不是我。”
  贤妃沉默良久:“事实证明,陛下更喜欢太子是有道理的。”
  若是最喜爱的孩子变成白眼狼,那得多痛心?
  贤妃叹息一声,转身准备离开时,忽然道:“以前不知道你与刘家长子有私情,所以有件事就没有跟你说过。刘家长子非病故,而是自杀。陛下怜他一片赤子之心,不愿世人笑他懦弱,才对外宣称他病故。”
  二公主怔怔地看着贤妃的背影,良久后,她摸着脸上的泪,声音凄厉地大笑起来。
  好不容易睡了两天好觉的大理寺众人,在抓住贺远亭这条大鱼以后,又开始忙乱起来。
  不出他们所料,与谢家勾结的玳瑁人,果然就是这位三皇子。
  “贺远亭好深的心计,他派往晋国的暗探与谋士,竟然都不知道他私下与谢家也有来往。”苟敬祺翻着卷宗,简直对贺远亭的一桩桩计划叹为观止。
  “刺杀文臣,想要挑起文武官员的矛盾,啧啧啧。”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计谋再好,也比不上下毒的食物被花家侍女一脚踹倒。这个文臣不仅没死,还被福寿郡主派人安全地送到了流放之地。
  潜伏在容妃娘家的小厮,准备趁乱杀死贤妃娘家侄儿,结果因为福寿郡主意外出现,计划失败。
  派杀手刺杀太子,不管成功与否,都打算把黑锅扔到英王身上,哪知福寿郡主不小心摔倒,影响了杀手发挥。
  后面还有不少阴谋诡计,每一桩计划,只要成功都会给大晋带来无数的麻烦。但还是那句老话,人算不如……天算。
  “福寿郡主虽然体弱多病,但是为咱们大晋立下的功劳,不比她的三位兄长少。”苟敬祺把卷宗收起来,把它们装进卷筒。拿起桌边的密封纸,贴在了卷筒上,再在上面盖上了自己的少卿印章。
  裴济怀神情复杂地看了眼苟敬祺,把自己的少卿印章拿出来,同样在上面留了印。
  卷筒转送到大理寺卿张硕手上,张硕拿着这份沉甸甸的卷筒,长长叹息一声,这个看似普通的卷筒里,装着的却是近几年的风云变幻,以及两个国家的未来。
  好在,上天保佑的是他们大晋。
  他在密封纸上盖上最后一个印,起身把这份卷筒,封存在了大理寺的绝密档案中。或许千百年后,会有后人发现这份卷筒,窥得近几年的风雨变幻。
  咔嗒。
  铜锁落下,锁住的不仅是卷筒,亦是针对大晋的阴谋诡计。
  七月流火,京城已经变得凉爽了一些。
  花琉璃坐在东宫的凉亭中,悠闲地吃得冰碗,东宫的宫女太监殷切地围在她身边,好不悠闲。
  刚从宸阳宫忙完,赶回东宫的太子看到这一幕,走到花琉璃身边坐下,恹恹道:“琉璃,我的手腕好累,你帮我揉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