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节
  “四姑娘呢?我的姑娘呢?”李姨娘一把扯住她的胳膊,焦急道。
  玉兰低泣道:“姨娘, 姑娘殁了,殁了……”
  李姨娘抬手打了她一巴掌,怒声道:“你敢咒诅姑娘,我打你个小贱人!”
  “姨娘……”玉兰捂着脸颊,低泣道。
  这时, 小桃跑进来,脸色慌张, 神色悲戚:“姨娘,您推开奴婢急匆匆的跑过来, 让奴婢很是担心……”
  李姨娘铁青着脸,指着玉兰, 厉声道:“给我打她,她敢诅咒姑娘,给我打死她!”
  “姨娘……您别这样, 姑娘确实……确实殁了……”适才小桃进来前,在门外零星听到几句,跪下后哽咽道。
  “你也敢胡说,信不信我打死你。”李姨娘从矮榻上爬起来, 身子虚弱的推开青兰搀扶的手。
  “姨娘,姑娘虽殁了,您还有二少爷,您一定要好好的,若您再出什么事,二少爷回来岂不是更伤心。”
  李姨娘整个人木了:“四姑娘殁了,我的女儿殁了……”半响后,悲嚎一声:“我的女儿,女儿啊……”
  此情此景便是深知内情的玉兰二人也不禁纷纷抹眼泪,低泣道:“姨娘,请您节哀……”
  “不……不会……不会的……这才过了几日,姑娘怎就突然殁了……我要去找老爷……”李姨娘慌乱的拨开玉兰的手,泪眼婆娑道:“我要去找老爷,定是老爷将四姑娘藏起来……”
  小桃屈膝上前,抱着姨娘的腰不住大哭:“姨娘,奴婢知您心痛至极,可事已至此,您只能保重自己,若不然姑娘在九泉之下,也不可能安心离开。”
  “姨娘,小桃姐姐说的是,若您一直这般伤心,姑娘怎能安心离开。”
  闻言,李姨娘阴霾着脸,厉声道:“你们还敢胡说,我要去告诉老爷……定要他将你们杖毙……”言罢,踉跄的站起来往外走。
  刘仲修从刘铁口中得到消息,肃着脸缓缓走进来,冷脸道:“事情已然这般,你便是再哭再闹也无济于事。”
  “老爷……老爷,她们都说四姑娘殁了,妾不信,几日前四姑娘还跟妾吵了一架,怎能人说殁就殁了。”李姨娘眼睛一喜,迫不及待走上前扯着他的胳膊:“老爷,她们定是撒谎,是不是您将姑娘藏起来了”。
  此时的刘仲修恨急了四丫头,哪有心思宽慰她,冷冷道:“没错,四丫头死了!”顿了顿,厉声道:“死了倒是让我静心了!”
  李姨娘神色呆愣,不可置信的后退一步,不住的晃头:“老爷,您怎能这么说?四姑娘可是我们的女儿,便是她再不得您的喜爱,也是您的骨肉,您怎能对她如此无情。”
  “无情?你可知她都干了些什么混账事。”
  只见李姨娘含笑的走上前:“老爷,您莫生气,四姑娘还小,咱们慢慢教便是,”似想起什么,扯着他的胳膊,喋喋道:“姑娘便是犯了再多的错,也是您的女儿,是这府中的主子,谁敢随意欺负她。”
  刘仲修眯着眼,冷冷道:“我知你心知肚明,且不必自欺欺人,四丫头却是殁了,这是板上钉钉之事。”
  李姨娘猛地推开老爷不住后退,指着他怒声道:“老爷,您疯了不成,怎能咒诅自己的女儿,便是她再惹您厌恶,也不能这般咒诅她。”
  刘仲修眸光瞥向三个丫鬟,怒声道:“还愣着作甚!赶紧扶姨娘回院子!”
  玉兰三人身子颤了颤,低头应道,走上前扶着姨娘的胳膊,轻声道:“姨娘,奴婢们扶您回去。”
  未料,李姨娘尖声大叫,双手狠狠扑开她们,神色疯癫:“我不!都给我滚!”眼睛直直看向刘仲修,悲戚道:“老爷好狠的心肠,生生将我的仁哥赶走不说,还活活逼死我的姑娘,您是不是非逼得妾死了,您才甘愿!”
  刘仲修大怒:“胡说八道什么!”
  李姨娘咯咯发笑,笑的身子不住发颤,眼泪却顺着眼角落下:“自打妾服侍老爷那一日,便知晓妾不得您的欢心,但妾不在意,只要守在老爷身边,妾便满足了,”身子踉跄下,退至屋中的桌子处右手撑着桌面,含笑道:“许是老天垂怜,觉得妾可怜,赐予妾两个孩儿,仁哥憨厚本分,姑娘乖巧伶俐,即便妾不得您的欢喜,能守着两个孩儿过活,妾心下满足的很。”
  刘仲修眸光扫过垂着头,瑟瑟发抖的三人,阴翳道:“给我滚出去!”
  三人身子一颤,脸色发白的对其福了福身,飞快退出去。
  “你到底想说什么?”
  “老爷,您对妾怎就这般无情,妾只想守着两个孩儿过活,好不容易盼得他们日渐长大,越来越好,因四姑娘不讨您的欢喜,你便罚仁哥外出求学,”李姨娘身子摇摇欲坠,缓缓抬起左手,对其挥动下,哽咽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妾便是再恼怒,气愤,寒心,姑娘也是妾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儿,为了让她心有悔改,妾只能狠下心肠与她断绝母女情分,只盼她幡然悔悟,收敛脾性。”
  刘仲修冷冷道:“可她不仅执迷不悟,还变本加厉,先是陷害姐妹,如今更是动手殴打幼妹,更甚至……”到嘴边的话被他及时咽回去。
  “便是姑娘做错再多事,她也是老爷的骨肉,老爷可慢慢教诲她,何至于……”李姨娘垂下头,讽刺道:“您无非就是想逼死我们母子三人。”
  “休要胡搅蛮缠!”刘仲修铁青着脸,阴冷道:“今日念你失女心切,我且不与你计较,若你还这般一意孤行,便去家庙面壁思过吧!”
  李姨娘身子一僵,大笑出声:“果然……果然……老爷的心是石头做的,若不然怎能如此铁石心肠。”
  话音一落,对其莞尔一笑,嫣然道:“既然老爷这么容不下妾,妾还有何面目活在这世上,不如去地下陪我那苦命的女儿。”李姨娘飞快跑向刘仲修的方向,一头撞向他旁边的墙壁。
  刘仲修紧紧盯着她,在她跑过来时飞快拽住她的胳膊,将其抓回怀里,怒声道:“你再无理取闹,仁哥这辈子只能流浪在外,永不能回镇国将军府。”
  闻言,李姨娘脸色惨白的抬头,惨笑道:“老爷,您当真好狠的心……”既对她们母子这般无情,为何不让她立即死去,只有这样方能去陪她那可怜的女儿。
  “狠心!有朝一日,你会感激今日我所做之一切。”刘仲修一把推开她,李姨娘心神重创后,身子本就极为虚弱,再无支撑下硬生生摔倒在地。
  “呵呵……”李姨娘只是不住的发笑,笑自己的可悲,更笑孩儿们的贪心。
  刘仲修缓缓走至她面前,淡淡道:“你不必去死,即便你死了也见不到四丫头。”依着四丫头的莽撞,能否在宫中活到一飞冲天的那一日还有待商榷。
  “老爷说的对,您都将姑娘挫骨扬灰,妾又如何能见到她。”李姨娘脸色惨白,肝肠寸断道:“您到底有多恨她,恨到不能为她留个全尸,非要将她挫骨扬灰方解您心头之气。”
  “早知她长大后这般忤逆不孝,我恨不得在她始出生时便一掌掐死她。”
  “呵呵……呵呵……如今老爷称心快意了,从今以后,姑娘再不用惹您厌烦,她真的从这世间消失了……”想及此,李姨娘捶着胸口,嚎啕大哭:“姑娘……都是姨娘不好,是姨娘害了你,让你落得今日这般下场,早知……早知那日我们母女的对话是临别之言,姨娘便是死也不会那么说,姑娘……姨娘悔啊……悔啊……”不住地的捶打自己的胸口。
  刘仲修在旁冷眼旁观,看着她一会儿大哭大笑,一会儿痛哭流涕,一会儿嚎啕大哭,方冷冷开口:“李氏,你不是只有四丫头一个孩儿,仁哥也是你的儿子,若你不想仁哥一日之内失去两个至亲,便好好保重你自己。”话音一落,转身走至门口打开房门,看着立在门外的三个丫鬟,阴翳道:“看好姨娘!若她有个闪失,你们就别活了!”
  三人忙不迭点头,低声道:“老爷放心,奴婢们知晓如何做。”
  刘仲修看了眼房梁上悬挂的丧幡,冷哼一声抬脚离开,只听身后又传来李姨娘痛不欲生的哭声。
  “可知老夫为何应你之请求?”
  四姐讷讷道:“因爹爹的请求?”
  老太爷摇了摇头,反问:“你曾问过你爹,人是先有执念还是先有贪念。”
  四姐愣愣的点头。
  “既然他未回答你,便由老夫告诉你这个答案吧!”
  “是何?”
  “执念!”老太爷淡笑道:“这世上人人都有执念,且执念其多,有人想要金银珠宝,美人在怀,功名利禄,也有人想要长生不老,花容月貌,安心恬荡,总人言之,若没有执念焉何有那么多贪念,有了贪念方让人成魔成神。”
  “老太爷到底是何意?”
  老太爷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旁人的执念老夫且不在意,但你的执念老夫却是一眼便知,不过是想一飞冲天,俯瞰众人,让那些因你庶女身份而瞧不起你之人,对你俯首称臣。”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别看镇国将军府如今油煎烹煮,但老夫敢允你进宫,自是有恃不恐。”
  四姐脸色一冷,眸光如箭般直直盯着他,冷冷道:“有话老太爷直说便是。”
  “老夫且问你,后宫三千佳丽,圣上因何会独独看上你?”
  四姐眸光微冷,淡淡道:“所谓珠玉蒙尘,早晚都会有发光的那一日。”
  “呵呵……好个狂妄自大,”老太爷眉眼一弯,笑的乐不可支,揶揄道:“你且认为自家是宝珠一枚?论姿色,你还未及笄,容颜并未长开,论诗词歌赋,你焉能样样拔得头筹,论女红针黹,越你之人不在话下,遂你有何勇气这般孤高自傲。”
  四姐身子一僵,梗着脖子置气道:“我所选之路,即使是一条无望路,不归路,我也会拼尽所有将它走完。”
  老太爷收敛嘴角的笑容,又道:“我再且问你,后宫三千佳丽,为何圣上所孕子女不过十之八九,你可曾想过?”
  四姐脸色一白,颤声道:“老太爷……”
  老太爷淡笑道:“后宫佳丽三千不过是个幌子,当今圣上勤政爱民,躬行节俭,焉能有那么多的宠妃爱妾,每三年选妃也不过是挑几个顺眼称心之女罢了,至于你……若是被挑剩又该何去何从?”
  “若当真那般,孙女宁肯入宫为奴为婢。”
  “未料你如此有志气,圣上子嗣不多,只因圣上真正宠爱,并愿意让她们生下子嗣的唯有四大妃子,且后宫内的争权夺利,相互侵碾,即便皇嗣生下来,能平安长大的又有几人。”
  “倘若这般,那我便成为圣上四大妃子之一!”
  “呵呵……”老太爷冷笑:“你所凭为何?”
  四姐身子僵了僵,是啊,如今镇国将军府四姑娘逝世,她是谁……她不过是老太爷远方亲戚罢了,想及此,脸色骤然大变:“您吓唬我?”
  “老夫只是让你明白,进宫焉能凭你心中一时之激愤,便做着遥不可及的美梦,你一个无娘家可依靠,身上又无银钱可打赏的小小秀女,一旦选秀落下,可有想过日后的路。”
  四姐身子瑟瑟发抖,脸色更是惨白毫无血色,勉强道:“老太爷当真狠心,竟一丝退路也不留给孙女。”
  老太爷冷笑:“你为了那虚无缥缈的美梦,可置家族荣耀于不顾,置至亲之人于不顾,我又何须顾念你。”
  四姐猛地站起来,咆哮道:“你焉何肯定我不能一飞冲天!”
  老太爷淡笑道:“即便你一飞冲天又如何?没了娘家做依靠,你有何手段一直留住圣上的心,又有何手段能保得住所生下的皇嗣?”
  “我……到时自有圣上为我母子筹谋?”
  “母子?呵呵……愚不可及的东西!”此前老太爷一直言笑晏晏,如今却冷着脸,眸光阴冷:“就你这般愚不可及的脑子,怕是活不到圣上垂怜你那一日。”
  “老太爷就这般看不起我?”
  老太爷嘴角微微上翘,讽刺道:“你有几斤几两重,值得老夫对你刮目相看?”
  四姐冷冷道:“您且放心,我便是死在宫中也不会哭着求您。”
  老太爷对其摇了摇头,嗤笑道:“即便你真得圣上垂怜,瑶姐觉得老夫可会因此畏惧你?”
  四姐斩钉截铁道:“会!”
  “呵呵……待你一飞冲天时,老夫早就行将就木,焉会在意你的报复,再且说不得那时的你明白权利的重要,巴不得与我们重修旧好。”
  “不可能!”
  “话不要说得那么早,要知这世上之事本就千变万化,今日只知昨日之事,焉能预测到将来,”神色一顿,老太爷淡笑道:“老夫让你发下的誓言,你当真以为是在畏惧你?”
  四姐冷笑:“焉何不是?”
  “不是谁的软肋都如你般一目了然,老夫活到这把年岁,生生死死早就看的淡了,但你不一样,你贪生怕死,其实若老夫心狠点,着一碗毒药灌与你,哪还有今日的你敢与老夫颐指气使,”话音一落,老太爷端起手边的茶杯抿了抿,淡淡道:“不过是你爹心软,毕竟是他的骨血,虎毒尚不食子,何况是人!”
  “按您所说,我还该感激我爹不成?”
  “你如何想与我有何关系,”老太爷指着她不住的嗤笑:“便是你蹦跶的在欢,焉能撼动镇国将军府的一砖一瓦,知我为何这般肯定?”
  四姐思忖片刻,低笑道:“边疆不稳,圣上难安,若镇国将军府能为圣上分忧解难,有功之臣,焉能杀之。”在抬头时,讥讽道:“但功高震主如同火中取栗,说不得什么时候便会引火烧身。”
  老太爷不住地发笑:“若你是个男儿该有多好!”
  四姐冷哼:“当不得您的夸。”
  “你不过猜对其中之一,如今的镇国将军府在慢慢的后退,所谓以退为进,焉何不是明智之举。”如今睿哥去了山西,待他功成名就之日,便是老大功成身退之时,届时不过是迎新送故,军营未曾有任何改变,再加上朝堂上,有老二父子在旁协助,镇国将军府虽看着日渐败落,焉何不是在明哲保身。
  “老太爷为何与我说这么多?”
  “不过是让你明白,便是你有朝一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对付我们镇国将军府,你猜第一个不饶你之人是谁?”
  四姐眼眶一缩,气愤道:“休要用我二哥对付我?”
  老太爷淡淡道:“笑话!对付你?无论是如今的你,还是将来一飞冲天的你,老夫想要弄死你如同弄死一只蚂蚁,但老夫不屑,知道为何吗?”手指慢慢敲打桌面,轻笑道:“好刀要用在刀刃上,对付你何至于用我出手?只要你踏进后宫,便会成为众人的眼中钉,能不能熬到一飞冲天尚且两说,即便有幸俯瞰众人,届时在与老夫说这个,老夫尚能斟酌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