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这个人真的是生了一副很昳丽的相貌。
  许明诚并不晓得许琇宁,陆庭宣和凌恒之间的那些事,于他而言,凌恒也曾是他在国子监的一名同窗。
  现在见凌恒主动叫他,便对凌恒点了点头:“凌兄。”
  凌恒唇角带笑,目光扫过站在他身边的陆庭宣。
  陆庭宣站的身姿笔直如松,气质独特,刚刚他一走出贡院的门便注意到了。
  若不然,他也不会开口叫许明诚。
  就挑眉笑道:“原来陆兄也在这里。”
  陆庭宣目光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收回目光,没有答话。
  上辈子造成沈许两家冤案的段德业已经被他设计身死了。凌学义也受到牵连,连降两级,现在只是个吏部郎中。料想后面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而且,若再有机会,他肯定也会将凌家去除。所以他现在压根就没有将凌恒放在眼里。
  许明诚上次在芙蓉园就看出来陆庭宣很不喜凌恒,现在见陆庭宣不说话,场面有些尴尬,他只得开口说道:“庭宣是同我妹妹一起过来接我的。凌兄家里可有人过来接?”
  凌家自然有人来接他。实际上凌恒现在已经看到家里的小厮在前面,正要过来。
  可一听到许琇宁也在旁边,他也不晓得为什么,心中猛的一跳。
  目光往周边望了一望,就看到停在不远处的那辆马车。
  车盖上面悬挂着浅丁香色的帷幔,车檐下还坠了珠子结成的璎珞,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姑娘家乘车的马车。
  马车旁站的那个小厮,他认出来上次在停云楼见过。是陆庭宣身边的小厮,好像叫谨言。
  毫无疑问,许琇宁现在就坐在马车里面。
  心中突突的乱跳起来,鬼使神差般的,竟是不想离开。
  想着也许能见到许琇宁……
  只要见一见她,他就会觉得很满足。
  就抬手,不引人注目的对家里正往他这边走过来的小厮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过来。然后看着许明诚说道:“没有。”
  随后还说道:“今科乡试的考题,我很想听听明诚兄的高见。我知道前面有一家酒楼,做的极好的醉虾和沙姜鸡,不如现在我做东,请明诚兄兄妹,还有陆兄一同过去小酌两杯?”
  陆庭宣拢在袖中的手渐渐握紧。
  上辈子凌恒并没有参加今科的乡试,后来也是凭借着凌学义的权势进入仕途。现在看到他过来参加乡试,陆庭宣心中其实也是惊讶的。
  而且,据他所知,凌恒恃才傲物,眼里放不下任何人,什么时候跟许明诚这样的亲近过?还要请许明诚一起去酒楼吃饭,听他说今科乡试的考题。
  凌恒这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陆庭宣可是记得的,上次在寿康楼,凌恒坐在楼下大堂,但目光却一直在偷觑许琇宁……
  就同许明诚说话:“方才我和宁儿出来的时候,伯母千叮咛万嘱咐,叫接到你了就要立刻回去。我和宁儿出来的时候,她还一直倚门望着,心中极挂念你。”
  许明诚对凌恒原本也只算得上是点头之交,刚刚听到他主动发出邀请,他心中也很惊讶。
  不过也不是很想答应。
  连着在一间小小的号子里面待了这几日,还要辛苦做文章,他现在只想回到家,好好的洗个热水澡,吃顿饱饭,然后躺下睡觉。哪里还有什么闲情逸致去喝酒,探讨今科的试题?
  正在想该找个什么借口推辞,就听到陆庭宣跟他说的话。
  于是立刻就顺着陆庭宣给他搭好的这个台阶下来了。
  “凌兄的盛情我心领了。但家母正在家倚门盼我回去,身为儿子,是该一出考场就回去给她报个平安的。咱们改日再聚吧。”
  对凌恒拱了拱手,就叫陆庭宣:“庭宣,咱们回去。”
  第87章 高中
  凌恒自然不愿放开这样一个能见到许琇宁的好机会。谁晓得下次再遇到她会是什么时候呢。
  甚至也许就遇不到了。她一个闺阁姑娘, 是很少出门的。
  而且就算出门,哪一次陆庭宣不要跟随?还要被他牢牢的护着,不肯让旁人多看她一眼。
  就开口叫:“明诚兄,”
  只不过他后面的话尚未说出口, 就见陆庭宣忽然回过头来看他, 语气淡淡的问着:“凌兄方才说没有家人过来接你,是否需要我现在叫人去雇辆马车来送你回去?”
  他面上的神色看着还是平静的, 不过望过来的目光却如同两根冰锥一般,又冷又尖锐。
  凌恒注意到他的一双手握了起来,手指关节有些发白。很显然他在极力的压制着心里的怒气。
  许明诚也回头看过来,目光中带了疑问。
  不明白凌恒今日这是怎么了,忽然对他纠缠不休。
  凌恒忽然就觉得有些心虚起来。
  大家都是聪明人, 他明白, 上次在寿康楼他偷觑许琇宁的事肯定被陆庭宣察觉到了。所以现在, 陆庭宣肯定不会让他再见到许琇宁的。
  而他表面上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其实也是为了能见许琇宁。
  陆庭宣肯定看穿了他的用意,所以才会极力阻止……
  凌恒忽然唇角勾起,有些自嘲的轻笑了起来。
  就算他再想见那位小姑娘又如何?她可是陆庭宣的未婚妻。他凌恒,以前不是给自己立下过规矩吗?纵然风流, 但不能下流。有夫之妇,已经定了婚事的姑娘, 他是肯定不会碰的。
  就没有再坚持, 对着陆庭宣和许明诚拱了拱手, 朗声的笑道:“不劳陆兄。下次我们再聚罢。”
  说着, 提了篮子,转过身往前走。
  许明诚这才和陆庭宣继续往马车那里走。
  许明诚心中依然有疑问:“这个凌恒,以前看到我的时候最多跟我点点头,叫一声便罢了,刚刚也不晓得是怎么了,忽然就跟我热络起来。我倒有些不习惯了。”
  陆庭宣轻轻的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凌恒觊觎许琇宁的事他不想告诉许明诚。
  这件事他自己就能解决。而且,若告诉了许明诚,也担心许明诚会告诉许琇宁知道。
  人便是这般,若不晓得有人心悦自己还罢了,若晓得,看着那人的目光就会跟以前不一样起来。
  更何况上辈子许琇宁是喜欢凌恒的。若这时候教她晓得凌恒觊觎她,只怕……
  许明诚不知道他心里的这些担忧,还在跟他说凌恒的事。
  “凌恒这个人虽然爱玩,但他的学问还是很厉害的。以前他还在国子监进学的时候,教导我们的博士就曾说过,他的学问已经到了火候,是可以去考取功名的。不晓得今科的乡试他会中个什么名次。”
  他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今科的乡试凌恒肯定能考中的,问题是考中个什么名次的事。
  陆庭宣一双黑眸微沉。
  凌恒这次会主动来参加今科乡试,显然是因为想要入仕途。
  现在凌学义只是个五品的吏部郎中,原本应该对沈许两家构不成什么威胁的,但若是凌恒进入仕途,凌家后面只怕会东山再起……
  他知道凌恒还是有几分才华的。更重要的是,若凌恒强大,谁晓得他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所以他一定要比凌恒更加强大才行。
  两个人这时已经走到了马车旁边。
  陆庭宣看得出来许明诚面上带了疲态,就请许明诚去马车里面坐着歇息,自己骑马在外面跟随。
  一路到了许府大门口,陆庭宣下马掀开马车帘子,就看到许明诚头靠着马车壁,双目阖着,竟然已经睡着了。
  轻声的将他叫醒,看他下了马车,陆庭宣这才扶着许琇宁的手下马车。
  沈氏早就遣了个小丫鬟在门口看着,这会儿看到许明诚他们都回来了,立刻转身飞跑着报了进去。
  今儿不是休沐的日子,许正清照常去户部应卯当值,只有沈氏在凝翠堂。
  听闻许明诚回来了,她立刻就迎接出来。
  待一见面,看到许明诚疲惫的模样。下巴上都冒了好些青色的胡茬出来,身上的衣裳也都皱皱的。心疼的忙叫丫鬟备水,拿干净的衣裳。又吩咐厨房准备饭菜。
  先让许明诚去好生的洗了个澡,再陪同他吃了饭。随后一句话也没有问他考的如何的事,只催促他赶快回房休息。
  许明诚也确实累的狠了,对沈氏行了个礼,跟陆庭宣和许琇宁作了辞,然后就回屋了。
  沈氏看着他走远的背影,这才一脸担忧的跟许琇宁说话:“也不晓得你大哥今科乡试能不能榜上有名。媒人我已经找好了,礼品我也都买好了呢。”
  考不考得上尚且还在其次,关键沈氏担心若许明诚今科乡试没有考中,就不肯去周家提亲。
  她晓得她这个儿子虽然看着温和,但其实性子很轴,认死理。若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等有功名了才成家,她还能强逼着他娶亲不成?
  许琇宁晓得她的担忧,就笑着安慰她:“娘,你放心,哥哥这次乡试肯定能考中。等放了榜,咱们家就请媒人带着礼品去周家提亲。到时就是双喜临门了呢。赶明儿等哥哥成了亲,嫂嫂再给您生个孙子孙女儿,您啊,做了祖母,每天可就有得忙了。”
  这番话说到了沈氏的心坎上去了。脸上的担忧立刻就没有了,全都是笑容。
  “忙一点好。我现在还嫌太清闲了呢。”
  原本还想打趣许琇宁,说等往后她生了孩子,那她就是外祖母了。但看陆庭宣就坐在一旁,当着他的面打趣许琇宁,许琇宁肯定要害羞的。就只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许琇宁和陆庭宣再陪着沈氏说了会话,见她有些乏了。这几日她都一直在为许明诚担心,也没有休息好,这会儿见许明诚回来了,一颗心落到了实处,人难免的就要困乏上来了。
  于是两个人就起身作辞。
  沈氏笑着应下,看他们两个人并排着走出屋。
  宋妈正站在她身旁,看着陆庭宣和许琇宁的背影,就笑着说道:“太太您瞧,陆少爷和咱们姑娘,是不是很像一对金童玉女?两个人都生的极好的相貌,就是画儿上的人都没有陆少爷和咱们姑娘标致呢。”
  想了想,又说道:“那位周姑娘也是个好相貌,跟咱们家大少爷也登对。太太,您是个有大福气的。”
  虽然一开始许琇宁是无论如何都不说许明诚心悦的姑娘是谁,但沈氏是个很聪明的人,几番言语套问下来,就晓得是谁了。
  周静婉她见过几次。特别是上次母亲大寿的那次,记得周静婉还为许琇宁说过话。那个时候她就觉得周静婉是个很好的姑娘,甚至都起了意想要撮合她和许明诚。
  只是许明诚的婚事她并不想出手多加干涉。
  现在没想到许明诚心悦的姑娘竟然就是这位周静婉,沈氏心中如何会不高兴?登门求亲的礼品也特地叫人买了更加贵重的,只等许明诚跟她提了这句话,立刻就叫媒人提着礼品上门求亲去。
  忐忑不安的等到放榜这日,一大清早的沈氏就打发了两个家人去看榜。然后一家人在家里等着。
  许正清虽然是户部左侍郎,但科举不归他们户部管辖。而且这也是件极大的事,皇上很看重。每一份考卷姓名都是遮掩起来供选出来的官员批阅的,所以他也不清楚许明诚到底有没有考中。
  面上虽然一直在安慰沈氏,叫她不要担心,但其实他自己也一直在提着一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