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2节
  下人们上了茶。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也都是笑不及眼。
  谁都没说,萧真和韩子然自然也不会先开口。
  终于,任家老爷夫人坐不住了,任夫人左看右看不见女儿,笑着问:“珠玉怎么不出来?”
  “珠玉说累了,我让她先回院子休息。”萧真微笑着看着任夫人,尽显可亲。
  “是吗?真是奇怪了,她昨晚睡得早,怎么突然就累了呢。”任夫人站了起来:“我去看看她去。”
  “还是让珠玉休息吧,任夫人一去怕得吵醒她。”萧真将茶杯放下,一脸笑盈盈:“这茶不错,任夫人不喝一口吗?”
  任老爷给任夫人使了个眼色,任夫人就算心中着急,也只得坐下来。
  “好端端的,亲家怎么突然间就让俩孩子住回来了呢?”任老爷亲切的看着韩家大哥,一脸寻常聊天的神情:“你看孩子们正在准备明年的科举呢,咱们任家别的不说,这有学识之士还是挺多的,对俩孩子好处多着。”
  韩家大哥的神情一直是恹恹的,可见任珠玉让他极为失望,点点头:“任老爷说的对,不过彭儿和晏儿毕竟是韩家的骨肉,总是在外家住着不好。”
  外家两字让任老爷和夫人都变了脸色。
  “什,什么外家不外家的?”任老夫人温和的面色险些没崩住:“我们就只有珠玉一个女儿,待我们百年之后,东西都是孩子们的。”
  “孩子们在任家住了十多年,也该回来了。”韩家大哥面上不露,心里却苦笑了下,只要孩子好,不管是住在家里还是任家,都没有什么,当初他会同意珠玉把孩子带去任家,图的不就是任家是书香世家吗?孙子有出息,他比谁都高兴,结果换来的是什么?尽管方才他跟弟妹说孩子们被教得很好,心里呢?毫无把握,毕竟他接触孩子们的都是表面的。
  “亲家啊,没必要吧?咱们任家请的夫子可都是最好的,这对孩子们来说......”
  “韩家也会请最好的夫子回来教孩子们的。”韩家大哥道。
  任老爷和任夫人的脸色再也维护不住微笑,他们听出了亲家话里的坚持。
  “日后你们想孩子了,可以来家里看看。”韩家大哥说道:“这十几年,多谢你们对俩孩子的栽培。”
  “亲家,你这样太过份了吧。”任老爷忍着气道:“彭儿和晏儿住在任家多年,这些年,是我们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拔他们长大,倾尽了所有的感情的付出,教导他们如何做人,你突然把孩子们叫回韩家,也要考虑一下我们俩老的心情。”
  “你们又何曾考虑过韩家人的心情?”韩家大哥面色渐渐清寒,他是好说话,但并非懦弱:“二条街的距离,我和亡妻见孩子们一年也就那么几次,让任珠玉带孩子们回来过个中秋还要被拒,你却还要我考虑到你们的心情?任老爷,别忘了孩子姓韩,不姓任。”
  第1023章 改变姓氏
  萧真又是一声叹息,大哥是真的生气了,要不然不会这么说话。在家丛父,出嫁丛夫,这是这个时代对女子的要求,相比于别家,大哥大嫂虽守旧,相比别人却开明不少,一年只见孙子几面,旁人又怎会容忍?儿妇不孝公婆不敬公婆,手段厉害的家庭不休儿媳也会赶儿媳出门。
  任老夫人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气的指着韩家大哥的手都在颤抖,厉声道:“谁说孩子不姓任,晏儿就姓任,他是我们任家的孙子,与你们韩家没有一点关系。”
  任老爷狠狠瞪了任夫人一眼,任夫人这才惊觉自己一气之下把隐藏了多年的秘密给抖了出来,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屋子里瞬间安静。
  萧真和韩子然以为自己听错了,晏儿是华儿的孩子,怎么可能姓任呢?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韩家大哥眯起眼看着任老夫人,放在椅栏的双手渐渐握紧。
  任老爷忙堆起了笑容:“亲家,你看你们韩家,不是已经有彭儿了么,我们任家就只有珠玉一个女孩子,断了香火,所以就让晏儿冠了任姓,其实这也没什么。你要是喜欢孩子,让珠玉再多生几个,也一样的。”
  “是啊,是啊。”任老夫人忙点头。
  韩子然同韩家大哥的脸色一样,极差,他们谁也没说话,内心的气愤根本形容不出来,特别是韩家大哥,眼晴瞪的大大的看着任老爷,骇人的很。
  ‘哐当’一声,萧真气的一掌拍在了身边的茶几上,瞬间茶几四分五裂,她习惯隐忍,但这种怒火她没必要压制,任家欺人太甚。
  任老爷和任老夫人被萧真这一掌吓了一跳,都没想到韩华的婶婶竟然有这样的力气。
  “你,你们想干什么?”任夫人因为受到惊吓声音带了丝颤:“这事,韩华可是打过押的,白纸黑字,有他的手印和签字在官府里才做出的户籍。”
  “不可能。”韩子然立即否决,自己的侄子是怎么样的人他怎会不知道。
  “如果没有韩华的同意,晏儿的户籍怎么可能冠上任姓?”任老爷看着韩家大哥理直气壮的道。
  “必然是你们做了手脚。华儿就快回来了,”韩子然如冰一般的目光扫过任老爷和任夫人,冷冷道:“到时就能知道。”
  韩家大哥自始自终都只是睁大眼晴看着任家老爷和夫人,脸色铁青,神情骇然,紧攥着椅子栏的双手青筋突起。
  “大哥?”韩子然察觉到大哥的神情有些不对劲,心里咯噔了一下。
  “糟糕,”萧真暗叫一声不好,飞快的跑出门朝院中喊:“望临,快来。”
  蔡望临听到家姐着急的喊声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跑了过来,一看到韩家大哥这模样,没有丝毫犹豫,从怀里掏出药来就直接赛进了他的嘴里,又迅速点了周围重要的几个大穴。
  听得韩家大哥一口气吐了出来,下一刻就昏了过去。
  韩府里瞬间手忙脚乱起来,待下人扶着韩家大哥回了院子,蔡望临又给施了银针,好半天之后,看到韩家大哥胸口有了一点点的起伏,才轻吁了口气,挥去额上的汗珠,抱怨的看着韩子然和萧真两人:“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大哥怎会气的窒息了?”
  “什么?”萧真和韩子然皆愣了下,窒息?
  “你是说方才大哥没了呼吸?”
  蔡望临点点头:“如果我没来,这会大哥恐怕......”话没说完,但大家都知道这下面是什么话。
  韩子然一个踉跄,幸好萧真扶了一把。
  “到底怎么回事?”蔡望临问:“难不成大哥和任家老爷夫人吵架了?那也不至于气成这样吧?”
  看着床上韩家大哥昏睡中还铁青着的脸,萧真将方才发生的事一一说来。
  “欺负人,太欺负人了,难怪大哥被气成这样。”蔡望临这辈子除了当年对萧真在宫里的事闹过脾气,还没有真正让他动气的,一听韩家大哥如此被欺负,脸色气青了:“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有这么过份的亲家,哪怕是那些入赘的女婿,也是有商有量的来。”
  萧真点点头,任家的过份在于这事完全没有知会过韩家一声,姓氏的传承向来都是以男家为主,哪怕是入赘的女婿,也定然会先给男方家一个交代,任家这么做,就是明眸张胆的在欺负韩家。
  “我不信韩华会这么做。”蔡望临道:“那小子虽然不苟言笑,但向来尊重长辈,这种事怎么可能不先报给父母?”
  “我也是这般想的。”
  韩子然一直坐在韩家大哥的身边,大嫂去了还不到半年,大哥又是这副模样,他的心情可想而知,此刻听到蔡望临这么说,便道:“再过几天华儿就回来了,到时将这事一并解决了。那任家人呢?”
  随候在旁的家丁说道:“任老爷和任夫人在咱们把大爷抬进院子里时已经回去了。”
  韩子然目光瞬间冰冷。
  “姐,姐夫,望临。”吴印和赵介急匆匆的赶回来,见到床上苍白着脸的韩家大哥,赶紧问:“大哥没事了吧?”
  “家里人来报说大哥晕倒了,我们一路只听了个大概。姐,护卫所说的事是真的吗?”吴印愤怒的问。
  赵介到床边端详了下韩家大哥的脸色,吸他呼吸绵长应该没事,心里松了口气在,转而脸色阴沉的说:“我一直以为任珠玉瞧不起我们韩家,可任家二老却是好的,如今看来,什么样的父母才养出什么样的女儿来。这事,无法善了。”
  俩人都看向萧真。
  这眼神,萧真知道俩人在等他做出决定,只是对方是普通人,又是华儿的岳父岳母,总不能以武力解决吧,骂一顿可以,打一顿是万万不行的,说道:“我知道你们心里气愤,但这事还是要等华儿回来。”
  正说着,二名少年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
  “韩彭(任晏)见过家里的各位长辈。”少年朝着众人行了一礼,赶紧来到韩家大哥的床前。
  萧真还是第一次见到长大到的俩侄孙,俩兄弟都是白白净净,文文弱弱的,老大韩彭五官随了韩华,因此也和韩家大哥极像,老二任晏有些秀气,眉目间和任珠玉有着三分相像,不过目光温和,一看就知道是个好相处的。
  两少年伏身在床边都担忧的看着韩家大哥。
  韩彭问一旁的吴印和赵介:”三叔公,小叔公,爷爷真的是被外祖父气倒的吗?”家丁已经把事情告诉了他们。
  毕竟也是自己疼爱的晚辈,吴印和赵介总不至于对个晚辈使脾气,寒着脸点点头。
  “就因为我的姓氏吗?”任晏看着众人。
  “对。”萧真看着这个俊秀的少年郎,两兄弟都长得好看,特别是任晏,可以说集合了父母身上的优点:“你是韩家的子孙,按理来说你应该姓韩,而不是姓任,就算要给出一个孩子能让任家延续香火,那么也应该得到韩家的允许。”
  “您是叔婆吧?”任晏起身朝着萧真又行了一个礼。
  “是啊,在你和彭儿小的时候,咱们见过几次。”
  “是,记忆虽然模糊了,但还记得一些。”
  “晏儿,你如今也是大人了,你对这事是怎么看的?”萧真觉得有必要问一下这个孩子的看法。
  任晏想了想,这才说:“我很小的时候,因为自己和兄长不同姓所以问过爷爷,也就是外祖父。”正要接下去说,察觉到几个长辈的神情很是不对劲。
  “你方才叫任老爷什么?”蔡望临以为自个耳朵出了问题。
  吴印,赵介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韩子然闭闭眸,显然在压抑着体内的怒火。
  倒是萧真,早已有所料般,神情未变,毕竟连姓氏都能改过来,更何况是爷爷奶奶这种称呼,只道:“你接着往下说。”
  第1024章 希望多虑
  任晏心思细敏,加上蔡望临舅公这么一问怎会不知道长辈们为何脸色这般,想了想, 字斟句酌地说:“外祖父当时说,任家没有男儿继承,待他们百年之后也就没有给添香火的人,后来经我父亲同意,就给我改了姓且上了任家的户籍。”
  “你的想法呢?”萧真问。
  任晏没有直接说出来,只说:“任家书香世家,我明年若是中举,对我的前程是非常有帮助的,他日真的高中,对任家韩家来说,那也是光耀门楣的事。”
  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任晏身上。
  “光耀门楣?你光耀谁的门楣?”韩子然走到了任晏的面前,冷冷看着这张略带稚气的面孔:“你没看到你的爷爷被你外祖家的人气得躺在床上,这会还没醒过来吗?你姓韩,不姓任,你说你改姓了任是经过你父亲同意的,我敢肯定的说,你父亲绝不会同意。”
  “就算父亲没有同意,外祖父待我有也有养育之情,教导之恩啊。”
  “养育?教导?拿了韩家的钱来养他们自己,来养你们,这养育怎么算,你清楚吗?”
  “我也关心爷爷,我甚至还偷偷来看过爷爷几次。可我外祖父外祖母只有我娘一个女儿,他们可怜啊。”
  “可怜在哪里?你父亲又何曾亏待过他们?你去帐房看看任家每年从韩家拿去的银子,那是旁人三辈子也花不完的。”
  “不是这么说的。爷爷有父亲,有大哥在,可外祖家就只有我,我......”
  没等任晏说完,韩子然就冷声道:“韩晏,你读了这么多的圣贤书,连怎么做人都不知道吗?你,是任家从韩家偷走的孩子,你冠上外祖家的姓氏,你爷爷不知道,奶奶不知道,你父亲也不知道,这是偷,是抢,他们眼中可有韩家半分?可尊敬你爷爷奶奶半分?可有将你父亲视为真正的亲人?没有。”
  任晏低下头,没有说什么。
  萧真闭闭眸,原本以为这孩子能说出什么体贴的话来,不想竟是这般想的。余光见到韩彭担忧的目光一直落在韩家大哥身上,便道:“韩彭,你是怎么想的?”
  韩彭年轻的脸庞透着一丝稳重,没有多想,说:“娘和外祖父做错了,错了就是错了。不管说多少理由也是无法推脱的。”
  还算有个明理的,萧真这心里略有些安慰,对着韩子然道:“一切等华儿回来再说吧。”
  喜丫和香儿是在晚饭后赶回来的,一听家丁说大哥出了事,就让吴印和赵介先回来,店里客人实在太多,她们走不开。回来知道了事情后,俩人气的捶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