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了针胡乱扎扎罢了,所以还请公子收回去吧。我早说过我们两不相欠了,如今还是这句话,希望公子明白,以后也请不要再来了,不然公子就不是在感谢我,而是在害我,在以怨报德了。”
  傅御没想到只是一套银针,许夷光也不肯收自己的,他就是考虑到送她旁的东西,她一定不会收,不管贵重还是便宜,所以才会绞尽脑汁,想出了送她银针的。她学医这么多年了,向来又勤学苦练,摆明了真喜欢,而不只是当个消遣,聊以打发时间,那她看到这样的礼物,怎么也该拒绝不了才对啊,——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这般拒他于千里之外呢,难道他长得
  很像坏人吗,可她上辈子,戒心好像没这么重啊?
  傅御这些日子虽都窝在靖南侯府养伤,却也没闲着,做了好多事。
  头一件便是在辛寅回来后,打发了他去详查与许夷光有关的一切人一切事,尤其是查她为什么会医术,是跟谁学的?
  这一查,自然也就查到了孙太医,还查到了许夷光是在六岁那年,大病过一场后,才开始跟着孙太医学医的。
  那么,这便是她学医的初衷了?
  也因为她这辈子打小儿学了医术,才会让她母亲一直活到了如今?
  傅御有些心疼,敏敏从那么小开始,就要学着保护自己,保护自己在乎的人了,这么看来,她仍是上辈子那个她,但她又不只是那个她了。
  不过心疼之余,傅御更多的还是着急与恐慌。
  敏敏竟然有个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二师兄孙行衍!
  那个傻小子还喜欢敏敏得孙家上下都知道,那敏敏就算如今还不知道,离知道那一日,也铁定不远了,孙家那样简单,孙太医夫妇待敏敏更是没话说,她知道后动心了怎么办?
  所以傅御才会急得明知道许夷光不想与他深交,甚至不想与他再见面,也等不及要再次来见她。
  他还没把傅烨那头狼给解决掉,又来了孙行衍这只虎,前有狼后有虎的,还个个都比他有优势,他再不先下手为强,等着旧事重演吗?
  还是,敏敏其实已经知道孙行衍的心意了,她也觉得师兄妹更进一步不错,所以才这般拒自己于千里之外的?
  这个假设已经让傅御从知道孙行衍的存在开始,便一直酸得不行的心,这会儿再想起来,又跟打翻了十五个醋坛子一样,哪哪儿都再酸了一遍。好容易才堪堪克制住了,沉声道:“这礼物于姑娘这样爱医术,会医术的人来说,当然贵重,可于别人来说,却什么用都没有,我也没花多少银子,因为那制作这针的人,欠我一个人情,我呢,又欠姑娘一
  个大情,如果姑娘不收这礼物,显然是嫌弃太简薄,不足以答谢姑娘的救命之恩,那我就只能再去搜罗其他东西,来送给姑娘,一直到姑娘满意,愿意收下为止了。”
  许夷光立刻察觉到了傅御在不高兴,可他凭什么不高兴啊,明明她才是那个该不高兴的人吧?哪有人送礼物是他这样送的,不收就一直送到愿意收为止,合着她救他还救错了?
  不过算了,他既非要送,她便收下就是,省得他以后再来,说来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她收他一套银针,也不算过分……许夷光想着,微微笑了笑,道:“既然公子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再不收下这礼物,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一点,我希望今日过后,公子不会再来,我们也不会再见面,那
  便是公子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傅御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敏敏既已收了他的银针,以后自然会时常用的,只要她时常用那银针,怎么可能不时常想到他?那他的目的便算是达到了。
  是以他很干脆的就应了她的话:“好的,既然这是姑娘的愿望,那如姑娘所愿,在下告辞。”反正过几日他母亲的寿筵,他的地盘,要再与她来个“偶遇”什么的,还不是他说了算?
  第76章 出发
  确定傅御是真的消失在了夜色当中,春分才吐着气拍起自己的胸口来:“幸好他这么快就走了,不然我就快喘不上气来了。他也没发怒啊,连说话的语气都没变过,怎么方才我却会觉着他开口前那一瞬间,
  被压得气都快喘不上了?姑娘,您有没有这样的感觉,您说他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没发怒时,也比大老爷发怒时还吓人呢?”
  许夷光微挑眉头,“我倒是没有这样的感觉,不过方才他好像是有那么一瞬间不高兴了,想是很少被人拒绝吧,希望这次过后,他能说到做到,再别来了。”
  看来春分还是挺敏锐嘛,能感觉到傅御的气势与威压远胜常人,开玩笑,那可都是在战场上淬炼出来的,她一个小丫鬟抗不住,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她倒是没觉得害怕与紧张,想是因为深知傅御的底细,也因为,她和他的心上人都叫‘敏敏’?
  许夷光想着,已忍不住取了一根银针在手,在自己的手背上比划起来,这么好的东西,可惜只有一套,要是能再有一套,敬献给师父,他老人家一定会很高兴的。春分点头道:“是啊,希望他以后真别再来了,再来两次,我心跳都要被吓停止了。不过他的伤这么快就恢复了吗,我看他行动已与常人无异了,且他深更半夜的来咱们这儿,除了翻墙,再无他途,那他的
  伤应该恢复得比想象的还要好,真是个天赋异禀的!”
  许夷光没说话,只暗暗腹诽,不天赋异禀,能成为战神一般的大将军吗?
  也不知道过几日靖南侯太夫人的寿筵,她会不会再遇上他?可千万别再遇上了!
  不几日,便到了靖南侯太夫人的寿辰,许夷光清早起来用过早膳,梳洗妆扮一番后,便先去见了李氏,得了李氏一番嘱咐,才带着春分,去了松鹤居。
  就见大太太带着许夷光、许宁和林氏,三太太带着许流光、许宛,都已侯在许老太太的小花厅里了,所有人都是穿戴一新,妆容精致,瞧着十分的赏心悦目。
  瞧得许夷光进来,大太太先笑道:“夷丫头来了,你娘今儿好些了吗?”
  许夷光屈膝给她行了礼,又与三太太行了礼,与林氏许瑶光等人厮见后,才笑向大太太道:“我娘今儿好些了,只身上仍觉着没力气,多谢大伯母关心。”
  大太太笑道:“好些了就好,等过些日子入了秋,天气凉爽了,想来二弟妹就能大好了。”一面不着痕迹上下打量了许夷光一回,见她穿了件天水碧的妆花褙子,头发梳作双丫髻,两边各戴了朵浅紫色海棠珠花,耳朵上则垂着玉兔捣药耳坠,虽然娇俏漂亮,却也显得一张精致的脸比实际年龄要
  小些,透着一股子孩子气。
  大太太就暗自松了一口气,不管夷丫头是知道了什么或是猜到了什么,有意还是无意打扮成这样,只要她不抢她瑶儿的风头就好,今日于瑶儿来说,可是至关重要。许夷光似是没察觉到大太太的目光一般,眼皮稍稍一抬,便将许瑶光今日的妆扮也尽收眼底了,青花细云纹的褙子衬得许瑶光端庄而大气,下面的月白色刻丝缠枝莲长裙又为她于端庄大气之外,平添了几
  分少女的明媚,再就是头上的珍珠头面,精致而淡雅,是许夷光从来未见许瑶光戴过的。
  也不知这一身妆扮是大太太为许瑶光配的,还是她自己配的?按说才出了自家父亲的事,许家名声大损,就算靖南侯府以前曾有过结亲意愿的,如今也十有八九不会再有了,这一点许夷光都能想到,大太太自然更能想到,何以还要这般煞费苦心的突出女儿呢,难道
  ,她还抱着侥幸的希望不成?
  再不然,是许瑶光还想最后努力一次?
  罢了,这些通不关她的事,她只是去走过场的,唯一在意的,就是能否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一日。很快许老太太也着一身墨绿团花银盘牡丹通袖衫,戴一套从未见过的翡翠头面,扶着贴身的妈妈,精神焕发的出来了,见人已来齐了,受了大家的礼后,便笑道:“人既已到齐了,就出发吧,也免得主人家
  久等。”
  于是大家齐齐应了“是”,前呼后拥的出了松鹤居,去到二门外上了车,便往靖南侯府赶去。
  却是许老太太带着许瑶光许夷光一辆车,大太太三太太一辆车,林氏带着许宁、许流光和许宛又一辆车。
  依照许夷光的本意,自是不想与许老太太一辆车的,祖孙二人虽不至于两看生厌,却也没好到哪里去,又何必这样难为彼此呢?
  可她也知道,许老太太今日卯足了劲儿要与她祖孙情深,好叫旁人知道,许家并没有苛待她们母女,都是郭姨娘奸猾作怪。
  是以许夷光再不愿意,也只能配合许老太太了,所幸满打满算也只得一日,忍忍也就过去了。不经意又想到了许流光,要是以往,她一定会与许瑶光和自己要强,为她们两个都能与许老太太一辆车,她却不能而有话说的,今儿她却从头至尾都高高兴兴,穿着打扮也没有压许瑶光风头的意思,莫非
  转性儿了?还有三太太,近来冷眼瞧着,竟越发孝顺老太太,与大太太也越发和睦了似的,她不是该满腹的怨气,言行间再怎么遮掩,也免不得会带出几分来才正常吗?莫非大老爷与大太太许了三房什么好处,还是
  大大的好处?许夷光想得正出神,冷不防耳边响起许老太太的声音:“夷丫头,待会儿到了侯府后,记得与你大姐姐一道,多照顾提点一下妹妹们,别人说什么,能一笑置之的就一笑置之,不能的,回话也要不卑不亢,
  该说的才说,不该说的一个字也别说,明白吗?”
  许夷光回过神来,点头笑着应了:“祖母放心,我理会得的。”
  是希望她在别人说父亲宠妾灭妻,同情她们母女时,为父亲辩白,也为许家辩白吧,毕竟奴大欺主的事,哪家没有发生过呢?
  许老太太的确是这个意思,其他人为许明孝说话,哪有许夷光这个“受害者”女儿的分量重?不过这种事她做祖母的,也不好与孙女儿说得太直接,且想来孙女儿也不至于那么愚蠢,须知父亲不好了,她只会更糟,再不济了,还有瑶丫头在一旁呢,所以,她点到为止即可。
  第77章 侯府众相
  不多一会儿,靖南侯府到了,却是从侯府所在的巷子口开始,各色马车轿子便排成了一条长龙,举步维艰。但好在也就一刻钟的时间,许府的马车还是缓缓的行到了靖南侯府的大门口,这才发现,原来有着统一颜色和式样衣裳的男仆满脸堆笑的在指挥着交通,等许府的马车到了后,又朝内高唱:“大理寺少卿许
  大人府上老夫人携夫人奶奶姑娘们到——”
  许夷光等人坐着车经角门一路进去,身后吟唱声仍不绝于耳,诸如:“安国公府太夫人携夫人奶奶姑娘们到——”、“常宁侯夫人携世子夫人奶奶们到——”、“平西伯太夫人携夫人奶奶小姐们到——”家家都是勋贵里也排得上号的人家,素日许府众人至多也就耳闻过,便是许老太太和许大太太有诰命在身,四时八节要进宫朝拜的,也至多远远的见过,却是不能将这些人家的每位太夫人、夫人对号入座
  。
  相形之下,许府不论门第家势,还是名声威望,都差这些人家何止一个档次,简直连可比性都没有。
  大太太听在耳里,便越发坚定了要将女儿嫁入靖南侯府的念头。这样显赫的人家,若女儿能嫁进去,以后子孙后代的命运便都不一样了,不像自家,就算将来老爷真位极人臣了,也只是一时的,若子弟无以为继,落败不过就在二三代间,靖南侯府却是钟鸣鼎食,百足
  之虫,真正的豪门世家,只盼靖南侯夫人是真喜欢她的瑶儿,真有聘她的瑶儿为媳的意思吧。
  想着,不免又将许明孝骂了一回,若不是他闹出宠妾灭妻的丑事来,自家又何至于像现在这般被动!许家的马车到了靖南侯府的二门后,便有衣着鲜亮的管事妈妈们迎上来,笑着行礼毕,客气了一番:“我们太夫人和夫人们这会子委实不得闲儿,所以不能来亲迎老夫人和夫人奶奶小姐们了,还请千万见谅
  。”
  然后殷勤的引着许老太太一行人进了二门,往靖南侯府的正厅行去。
  许府众人都是第一次来靖南侯府,甚至是第一次到勋贵人家做客,而勋贵人家的府邸,都是有定制的,自然与旁的人家大不一样。是以自许老太太以下,众人都是一边往前走,一边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四周,见靖南侯府果然不愧为勋贵人家中的翘楚,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富丽堂皇,又不失雅致与大气,一时间都是艳羡不已,心思各
  异。
  唯独许夷光眼睛的余光都未往四周看过一眼,这个地方她前世生活了三年多,再出门出得少,也是熟悉的,有什么可看的,让自己本就不舒服的身与心,越发的不舒服么?
  一行人踏着青石板铺就的雕花石板路继续往前走,终于在绕过一座由太湖奇石点缀而成的假山亭后,抵达了一座富丽堂皇的正厅。
  守在门口的丫头婆子们见状,忙迎了几个上前屈膝行礼,得知是许府的贵客们到了后,忙又奔了两个进去厅里报信。
  片刻,便见一身大红凤穿牡丹通袖衫,雍容华贵的靖南侯夫人被簇拥着迎了出来,远远的就笑着屈膝与许老太太见礼:“您老人家可算是来了,我们太夫人才还念叨着呢,您快请进,快请进。”
  亲自扶了许老太太往里走时,又笑道:“今儿实在忙得不可开交,招呼不周之处,还请您老千万不要见怪。”
  许老太太笑容满面,道:“夫人也忒客气了,咱们也不是外人,没的白生分了。”
  二人寒暄着,很快便进了厅里,就见里面早已是衣香鬓影,人头攒动了,只不过许家众人一个也不认识,便只目不斜视的随着靖南侯夫人一道先上前,给坐在上首罗汉床的靖南侯太夫人磕头拜寿。许老太太算来与靖南侯太夫人是平辈,自然不用磕头,不过行个福礼却是应当的,毕竟靖南侯太夫人身份比她高,是以行至罗汉床前,许老太太便屈膝福了下去:“给太夫人道喜了,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
  山。”
  却是未及福下,已被靖南侯太夫人站起来身,上前几步亲自搀了起来,笑道:“老姐姐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还要与我这般客气,实在是折煞我了。”靖南侯太夫人皮肤白皙,体态微丰,着一袭紺紫色仙鹤花纹的通袖衫,看起来比实际年龄五十五岁要年轻得多,明显保养得宜,当然,她若底子不好,再保养得宜也是白搭,也就不怪靖南侯府傅家出了名
  的盛产美人儿了。
  许老太太不妨靖南侯太夫人这般平易近人,脸上的笑就更深了,道:“不过举手之劳罢了,换了谁当时也会这般做的,太夫人还要这般客气,才真是折煞我了。”
  又向靖南侯太夫人介绍大太太三太太等人:“这是我大儿媳和三儿媳,二儿媳自来体弱多病,所以今儿便没让她来沾您的喜气,这是我大孙媳,这是我几个不成器的孙女儿。”
  大太太三太太便忙带着女儿媳妇们,恭恭敬敬的跪下,给靖南侯太夫人磕了个头,然后由大太太三太太齐声说道:“祝太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快起来,都快起来。”靖南侯太夫人看起来十分的高兴,与许老太太道:“老姐姐可是娶了几个好儿媳,孙女儿更是一个赛一个的漂亮,真是好福气。”
  请许老太太坐了,赏了许瑶光许夷光姐妹几人一人一对内造的珠花做见面礼。又让丫鬟分头去请靖南侯府的二夫人、三夫人及姑娘们来拜见许老太太,一面笑向许老太太道:“老姐姐不是别人,于我有救命大恩,我大儿媳已拜见过您也就罢了,二儿媳三儿媳却还没拜见过您,今儿倒
  是正好了。”
  许老太太忙欠身笑道:“太夫人太客气了。”
  一时靖南侯府的二夫人三夫人联袂到了,都是穿戴一新,一派的富贵景象。不过许是因两房皆为庶出,依傍嫡母长兄过活,是以二人对上许老太太时,都十分的客气有礼,对大太太三太太也很客气,倒是让妯娌二人,尤其是连诰命都没有的三太太暗自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侯府
  的夫人们眼高于顶,不知道该怎么与她们相处呢。很快靖南侯府的四位姑娘也来了,见过靖南侯太夫人,听了她的吩咐后,便一字排开,娇声软语的给许老太太行起礼来,又都生得姣花软玉一般,与许府的姑娘们相比,自然另有千秋。
  第78章 无形的孤立
  如此热闹的一番你来我往,自然引起了厅中其他宾客们的注意,靖南侯太夫人这分明是在拿那家人当通家之好对待,可勋贵圈子里,并没有这样一户人家啊,便是文官圈子里,好似也没有这样一户人家…
  …
  于是都窃窃私语,或是眼神交流起来,少时终于弄清楚了许家众人的来历,便都恍然大悟般意味深长的笑起来。
  原来就是新近才因为宠妾灭妻,闹得满京城都听说了的那个许家啊,怎么还有脸出门做客,不是该躲在家里都来不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