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闻言,萧翌才施施然收回了目光,轻咳了一声才道:“阿珝可要好好保重身子啊,来之前舅母还让我这个做表哥的多照顾着你呢。”
  “知道了表哥。”谢珝面无表情地应了。
  就在这二人闲话之时,车外拉车的马打了个响鼻,随后,马车便悠悠地停了下来。
  客栈到了。
  周亮给谢珝二人订下的房间在客栈二楼,也幸亏谢珝记得吩咐了他一声,因为他过来订房的时候也就剩三五间了,再晚点儿来可能就一间不剩了。
  因只是过来应试,谢珝与萧翌便没有带太多人,只一人带了一个书童,谢珝带的是月朗,萧翌带了丹朱,他们便把风清和萧翌的另一个书童丹坪留在了周亮身边,去了新买的宅子里帮忙安置。
  萧翌今儿早晨起身后,连早膳都没吃就跑到谢珝的书房中,就是为了想借一借翻羽,谁料翻羽那么不给他面子,最后落得个马也没骑到,这会儿肚子还饿的境况。
  打发了月朗和丹朱上楼去拾掇房间,萧翌便便看了看谢珝,然后佯作自然地道:“阿珝,也到了该用午膳的时候了,咱们去大堂里用吧。”
  谢珝闻言便点了点头,总之现在房间还没收拾好。
  二人便同行去了大堂中,挑了个临窗的桌子坐下,很快店里的伙计就小跑着过来,问他们要点些什么。
  谢珝还不是很饿,只点了碗米饭和一个清炒山药,反观萧翌,恐怕是真的饿了,不但点了好几盘菜,一看还都是肉。
  店伙计听他们点完了就躬腰应下,然后一溜儿烟下去厨房叫菜了。
  此时恰好是饭点,大堂里人倒是不少,前后桌上都坐了人,谢珝只随意地往周围瞥了一眼,便与萧翌两人说起这几日闭门读书的进度来。
  二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他们右侧那一桌上忽然传来一道愤愤的声音来:“我那日都瞧见了,三希先生身边就带着那个崔知著,还带着他同先入门的那几个弟子们见过了!”
  崔知著这个耳熟的名字,让谢珝不由得抬起头与萧翌对视了一眼,眼神中皆有些许诧异。
  那日从普济寺回来以后,说起发生的事时,他自然将遇见崔知著这件事也告诉了萧翌。
  邻桌的动静还在继续,那人说罢之后,便有旁人接口问道:“你是怎地看见的,不会是瞧错了吧?”
  那人闻言立马不服,辩驳道:“我是去看我兄长的,我兄长可在乙班,也是他跟我说那几个人都是谁的!”
  此言一出,那些人才信了。
  随后便纷纷议论了起来,说了没一会儿,又一道声音说起,什么那崔知著不知道是走了什么门路,才能被三希先生带在身边,不过才学铁定是比不上他们周贤弟的。
  言罢,其他人竟十分赞同,一个个地捧起了这位“周贤弟”。
  谢珝闻言,稍稍偏过头往右侧看了一眼,便看见那个方才出言先提到崔知著的人还在不停地说着,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三角眼,颧骨有些高,穿着青色的书生服,衣袖处洗得有些发白,大概也是想要过来书院求学的人之一。
  而被那几个人挂在嘴上的那位周贤弟,看上去则是个比他们年纪都小的少年,倒是跟谢珝自己差不多大,长得倒是不错,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极为出挑,正唇角微微勾起,坐在中间捧着杯子听他们说话。
  只一眼,谢珝便平静地收回了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ヘ(_ _ヘ)
  ☆、冷画屏
  二十、冷画屏
  萧翌倒是饶有兴趣地看了好一会儿,反正现在他们点的菜也还没上来,闲着也是闲着。
  孰不知不光是旁边那一桌惹人注目,他们两个这一桌也被大堂里的人明里暗里地看着。
  毕竟他们俩首先年纪就不大,来这里求学的大多都是些十五六岁,甚至二十岁左右的都有;其次,虽然他们两个并未特意表现,只不过出身良好的教养仪态已在一举一动中体现了出来。
  又过了半晌,店里的伙计便将他们点的饭菜端了上来,还附带送了两碗汤。
  谢珝拈起筷子,用茶水烫了烫,擦干后正准备用饭,就感觉到前方有一小片阴影投了下来,下意识地便抬起头望去。
  一个白净微胖的少年便映入眼帘,只见他面上还带着三分惊喜和两分诧异,见谢珝抬头看他,面色不由得涨红了起来,结结巴巴地对他开口道:“您……是谢……谢阁老家的大公子吗?”
  谢珝虽不想在这种场合承认身份,但又不好叫这个少年过分窘迫,心中略一思索,便面色温煦地对他点了点头,又道:“在下正是谢珝,请问公子是?”
  他说完这句话后,对面站着的少年仿佛更激动了几分,继续磕巴着回他:“我……我爹是工部右侍郎黄原……”
  说了一半儿就又卡住了,谢珝闻言便客气道:“原来是黄公子。”
  话中意思仿佛是识得这位黄公子一般,而事实上谢珝也这位工部右侍郎也并不熟悉,只知道姓黄而已。
  就在这位黄公子问出谢珝是不是谢阁老家的公子时,大堂中耳朵尖的人都听了个清楚,皆将视线有意无意地投到了这一桌上。
  好奇的,探究的,重重目光顿时让谢珝本身就不怎么好的胃口变得更差了。
  心中涌上一股莫名的烦躁,看着桌上鲜嫩油绿的菜色也失去了兴致,索性将手中的筷子放回原处,冲对面那位黄公子和煦地笑了笑,又道:“在下忽然想起来还有些事,需要先行告辞,我看着周围也没旁的空桌了,若是黄公子不嫌弃的话,不如同我表哥拼一桌,如何?”
  经他这么一说,黄公子才发现了方才正在埋头苦吃,此时才应声抬头的萧翌,倏然面露惊喜之色,不由得又开始口吃了起来:“萧……萧公子……”
  看这位也不像是不乐意的模样,谢珝面上表情不变地抬手道了句:“先行告辞。”
  便不再管那边儿相对无言的二人,起身离座,自顾自上楼去了。
  将队友萧翌卖了个干脆利落。
  上到二楼处,推开自家订的房间,就看见月朗已经将屋里收拾得差不多了,正拿着一条抹布在水盆中淘洗。
  月朗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就转过身去瞧,正好看见谢珝慢吞吞地推门进来,赶忙迎了上去,开口问道:“公子这么快便回来了,用过饭了吗?”
  “嗯。”随意地答了一声,谢珝便走到床榻旁立着,一只手解着外衫的扣子,一边头也不回地对月朗吩咐道:“我觉着有些累,先小憩一会儿,你自去用饭吧。”
  月朗闻声便自是应下,放下手中的抹布,尽量脚下无声地退了出去,又将门掩上。
  解开扣子脱下外衫,谢珝便顺手将它搭在了榻边的屏风上,就拉开被子躺了进去。
  原本计划只是小憩一会儿,却未曾想他这一觉醒来,外边已是夜幕降临,满天星光挂在夜空之中,璀璨烂漫。
  谢珝睁开眼,偏过头便望见屏风外透进来的隐隐烛光。
  看样子应该是月朗在自己睡着的时候进来点上的。
  他在前世便有个不大不小的毛病——怕黑,而在这一世也没能改掉,只不过这件事,除了伺候他的月朗和风清知道以外,旁人并不知晓。
  他起身下榻,披上外袍走到外间,就瞧见月朗正用手撑着下巴打着瞌睡,脑袋还一点一点的,谢珝睡了一觉后,心中那股莫名的郁气便消散了个一干二净,见到此情此状,不免有些无奈。
  于是伸出手“笃笃”地敲了几下桌面。
  月朗立马条件反射似的弹了起来,然后就睡眼惺忪地看到了玉立在自己眼前的自家公子。
  甚至拿手揉了揉眼眶,发觉是真的以后,便连忙站起身来。
  还未等他开口,谢珝便先道:“困了就去榻上睡,在这儿若是着凉了像怎么回事?”
  月朗闻言便不好意思地抬手摸了摸脑袋,嘿嘿笑了声回话道:“这不是公子您还没用晚膳吗,我在这儿等着您醒呢。”
  原本谢珝也没觉得不吃一顿午饭有什么,前世的时候,他工作后总是加班,为了赶时间经常顾不上吃午饭晚饭,除了后来胃有些不舒服以外也没什么。
  也不知是不是到了这里以后三餐及作息都十分规律,或是这副身子年纪还小,经月朗这么一说,他倒还真觉得有些饿了。
  便笑叹着点了点头,顺口夸了月朗一句:“还是你想得周到,既然如此,那就去厨房端了来吧,清淡一些就好。”
  既然在房间里用饭能躲个清净,何乐而不为?
  月朗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提着红木食盒进来了,就在他摆饭的时候,门口传来一声响动,谢珝抬眼望去,恰是萧翌。
  萧翌进门后就不客气地坐到桌前,自己动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谢珝还没来得及开口告诉他这茶是冷的,他就一口气饮了个干净,只好将快要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一杯冷茶下肚,萧翌也浑不在意,转过身子朝向谢珝开口便道:“好你个阿珝,中午那会儿居然丢下表哥我一个人走了。”
  谢珝这会儿有了胃口,先是慢条斯理地夹了一块藕片吃了,又喝了一口粥,才微挑了眉对萧翌开口道:“我不是看表哥你当时还没吃完吗?”
  此时的规矩并不将食不言寝不语执行得十分严格,一家子在用饭时交流点儿感情,闲话些趣事都是正常的。
  谢珝说罢便收回视线,继续用饭。
  被他堵了一句的萧翌倒是轻哼了一声,又接着道:“不过阿珝你走之后,我可是听了不少他们的话啊。”
  语气中颇有些看戏之意。
  谢珝闻言,只抬起头,冲萧翌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并未出声发问。
  萧翌却自然而然地继续道:“自那位说话不甚利索的黄公子,道破你是谢家的公子之后……”
  这话说到一半,谢珝开口了,面上神色未变,语气平静无波:“表哥,莫在背后道他人之短,此非君子所为。”
  萧翌闻言便不由得翻了个白眼,道了声:“好好好。”
  又道:“我不就顺口这么一说么,你还接不接着往下听了?”
  谢珝便抬了抬手,做了个您请继续的手势。
  萧翌这才满意,接着道:“你离开之后,那些人便开始小声议论起了你这位阁老公子,不过基本上都是夸你的,说你仪态好,待人又客气有度,看上去一点儿都没有某些世家子弟身上那种不可一世的傲气,一看就比那个什么崔知著好太多了。”
  说罢还颇为满意地打量了一眼谢珝,点着头道:“不亏是我们家阿珝,走到哪儿这么出色。”
  谢珝闻言就笑了一声,转头看了看萧翌,挪揄道:“表哥真是这般想的?”
  被识破了,萧翌略有点儿尴尬,只笑了几声。
  晚膳的分量并不大,又过了一会儿,谢珝便用完了,月朗在一边候着,便自觉地上来收拾,顺便将方才换好的热茶给他们两人端了上来。
  谢珝漱过口后,才饮了一口,对萧翌开口道:“他们才见我一面,所知也不过只有身份,这般捧我也不过是为了想踩一踩崔知著而已,等到来日他们又看不过我,便会寻另一个人来踩我。“
  说着就摇了摇头:“这种一拉一踩的做法委实不智。”
  萧翌也端起杯子喝了口茶,颇为赞同地颔了颔首,出言道:“阿珝看得清楚便好。”
  说罢又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又道:“不过那大堂之中倒也不是人人都是那般,隔壁桌上那个同我们差不多大的少年,还出声反驳了他们几句。”
  出言反驳,是真心想为崔知著说话,还是欲往火上浇油还不得而知,或许是谢珝在前世职场中见过太多心口不一的人,便习惯性地将人性想得恶劣了些。
  不过他还是捧场地问了一句:“嗯?叫什么名字?”
  萧翌想了想,便道:“好似是叫什么——周景行。”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不夸我我要嘤击长空惹!╭(╯^╰)╮
  ☆、明窗几
  二十一、明窗几
  旁人的事情说到底谢珝也没什么兴趣去管,现如今最要紧的事还是书院初试。
  在客栈中停留了一天一夜之后,初试的日子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