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岳棋本就不是那种看重排场的人,又记挂着两个孩子折腾了一天一夜肯定又饿又累,心中虽怒,却也不想多生事端,微微点了点头,让他带路。
  进了庄子洛琳菁才发现,这座药庄比她想象中要大很多,庄内绿荫环绕,空气中伴随着水汽和药香,让人心旷神怡,确实是个适合养病的好地方。
  李洋领着他们走了快两刻钟,越走越偏,路上没遇到什么仆人,就在洛琳菁实在走不动准备蹲下来休息一会的时候,李洋停下了脚步,指着前方一方小院,笑眯眯地说道:“几位主子,就是这了。”
  岳棋顺着李洋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一张俏脸彻底黑了。
  第二十六章 欺人太甚
  眼前的院落是一座典型的农家小院,岳棋之所以站在院外就黑了脸是因为这院子竟连个院墙都没有,只用篱笆围了起来。院内既没有观赏的花草盆景,也没有乘凉休息的石桌石凳,只有三间破旧的青砖瓦房立在院中。
  屋顶的瓦片中间,居然还长着不少杂草,也不知道前几日下了那么大的雨,屋里有没有漏水。
  根本不需要走进去,眼睛没瞎的人都知道这座院子只能用陈旧破败来形容,洛府中最低等的丫头婆子住的院子都比这里好上十倍。
  岳棋怒火中烧,瞪着李洋,责问道:“这就是你们安排给主子住的宅院?”
  李洋仿佛没感觉到岳棋的怒火一般,脸上依然挂着笑,一边推开摇摇欲坠的篱笆竹门,一边还兴致勃勃地介绍道:“正是此处。这座庄子是药庄,平日少不得要往庄子里运送药材,人来人往,嘈杂得很。那些药农药商都是粗人,万一冲撞了小姐和姨娘,咱们可担待不起。这里环境清幽,无人打扰,最适合养病了。三间房,一间给主子们住,一间给丫鬟嬷嬷们住,还有一间是灶房,姨娘若是吃不惯咱们庄里的菜肴,还可以让嬷嬷们开小灶。院子后面就是庄子的侧门,进出方便,再往外走就能看到木莲山了,山河壮阔,景色宜人!还有……”
  系统默默听着李洋绘声绘色地鼓吹这间破屋子的好处,从房屋格局到地理位置,全方位多角度的介绍,若不是亲眼所见,它大概都要以为这破房子真是什么疗养圣地了。看看人家这口才,这脸皮,和后世那些黑中介比起来也是丝毫不弱,系统都忍不住赞一句人才!
  岳棋可欣赏不来这样的人才,随着李洋一边讲解一边推开各间房门,她也看清了屋内的情况,那两间勉强能住人的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一个小木柜和一张木桌几张木椅外,竟什么都没有,连床帐都没有准备。
  岳棋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怒道:“给我闭嘴!就算这地方清净,房子不能好好修缮一番吗?别告诉我这么大个庄子,连像样的家什都没有!”
  李洋眉峰微挑,仿佛就等着她责问似的,不紧不慢地回道:“姨娘有所不知,这个药庄子下边只有几十亩药田,每年的收益都很微薄,银子全都交到府上去了,咱们也是巧妇难为无米炊,实在没有银子好好修缮院落了。再说僚城就是个小地方,比不得皇城,小的精挑细选的东西,也还是入不得姨娘的眼。”
  岳棋直接被气笑了,说到最后,反倒是她无理取闹咄咄逼人了,就那么几件破烂家具也好意思说精挑细选?岳棋摆了摆手,懒得看他,说道:“我不和你说,让庄子上能管事的人来见我!”
  李洋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扯了扯嘴角,回道:“庄上的管事们全都到药田去了,药材比庄稼金贵,时时刻刻都要人盯着。等叔叔回来了,小的一定立刻请他过来给您请安。”
  “你!”
  岳棋为了找洛琳菁,累了一天一夜,身体和精神都疲惫不堪,现在被李洋气得胸口发闷,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好在站在她身后的吴奶娘扶了她一把,才没让她狼狈倒地。等她缓过神来,才发现手腕上一紧,低头看去,只见洛琳菁担忧地看着她,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我们都饿了,你让人准备晚饭吧。”
  小姑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淡淡的一句话听得李洋心头一跳,不是说,这位阿韭小姐体弱多病,性子懦弱吗?怎么对上她的眼睛他就心神不宁。
  李洋压下心底怪异的感觉,笑眯眯地回道:“是,一会就给小姐送来。”说完对着几人一一行礼,李洋才大步离开。
  洛琳菁从看到这座院落起,就一直暗暗观察王嬷嬷和雨落。
  雨落出了皇城后就是一副心不在焉混混沌沌的样子,现在也只是低着头站在一旁,王嬷嬷看到院子的第一眼先是一愣,接着面上立刻摆出生气的表情,眼底却透着几分喜气和满意。
  他们一来就遭人刁难,想必也是章氏早就打点好的吧。别人早有准备,他们却是又饿又累,再闹下去,吃亏的绝对是他们。
  洛琳菁扶着岳棋,轻轻给她顺气,小声劝慰道:“小姨,大家都累了,有什么事等管事回来再说吧。”
  岳棋心中一酸,觉得自己没用极了,简直白活了这么些年,竟还要个孩子安慰,揉了揉眼角,岳棋扬起一抹勉强的笑容,回道:“小姨没事。”
  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心情,岳棋低声吩咐道:“雪儿你照顾阿韭和玹儿,吴奶娘、雨落、王嬷嬷,你们和我一起把屋里收拾收拾。”
  “是。”几人抬着为数不多的行李,进屋收拾去了。
  洛琳菁和洛玹早就已经饿得浑身无力双眼发黑了,这时候也帮不上忙,只能和雪儿一起坐在小院的青石门槛上等着晚饭的到来。
  洛玹小手揉着自己瘪瘪的肚子,可怜兮兮地看着洛琳菁,说道:“姐姐,我饿。”
  洛琳菁心疼得要命,连忙张开手把小胖墩抱进怀里,手轻拍着他后背,低声哄道:“玹儿乖,很快就有吃的了。”
  洛玹懂事地点了点头,小脑袋搭在洛琳菁肩膀上,默默地揉着自己的肚子。
  洛琳菁柔声哄着弟弟,眼中却是冰冷一片。
  她已经猜到这场刁难不会轻易结束,却没想到,简简单单的一顿饭,竟是等了整整两个时辰。
  第二十七章 阿韭的报复(上)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前几日一直下雨,现在雨停了云倒是散了,夜幕上星光闪烁,一轮明月悬在空中,看起来比皇城的夜空还要漂亮许多,可惜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心情欣赏月色。
  岳棋把三间破砖房搜了个遍,只找到一根蜡烛,好不容易点上了,微弱的烛火也照亮不了多少地方,几人只能把地扫干净,擦了擦桌椅,将带来的被褥铺好,勉强整理出个能睡觉的地方。
  等她们拖着疲惫的身子做完这一切,晚饭居然还没有送过来,不仅岳棋已经在暴怒的边缘,就连王嬷嬷的脸色也变得相当难看。
  眼看着两个孩子已经饿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岳棋再也顾不得什么身份风度了,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道:“这群刁奴简直欺人太甚!我这就出去找人,我就不信……”
  不知是不是算准了时间,在岳棋理智那根弦快被怒火烧断的时候,李洋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院门外,身后还跟着两个老嬷嬷,还没进屋他就大声说道:“主子们久等了,庄子里的人都到药田帮忙去了,灶房只有两个嬷嬷能干活,所以这晚饭就送得晚了,还请主子们恕罪。”
  李洋一边说着话,一边朝两个嬷嬷使了个眼色,两人端了托盘快步走了进来,一盘盘菜利落地往木桌上放。
  一盘红烧豆腐,一盘炒菜心,一盘焖土豆,一盘肉沫炒茄子,一盘鲜菇焖鸡,还有一小盘酱萝卜外加几碗糙米饭。若是普通农家,这些菜色已算丰富了,但在洛府这样的官宦之家,王嬷嬷平日里吃的都比这些精细。
  他们主子加奴才七个人,居然就这么几盘子菜,其中大多数还是素菜。到了这个时候,岳棋若还看不出李洋是存心羞辱、折腾她们,那她这二十多年也算白活了。
  虽然都是素菜,又是从灶房端过来的,穿过大半个庄子,饭菜早就凉了,然而对于一群饥肠辘辘,一天一夜没好好吃饭的人来说,仍是极大的诱惑。那饭香就像一把锋利的钩子,勾得人恨不得不顾脸面地扑上去抢食。
  原本已经饿得蔫头巴脑的洛玹反应最大,整个人从洛琳菁怀里弹跳起来,小小的身子扒着桌面,一双大眼睛渴望地盯着桌上的几盘菜,一个劲地吞口水。其他人比他好一些,但显然也已经被饭菜夺去了所有的注意力。
  洛玹虽然是庶子,不被洛家重视,时不时还会受到章氏的斥责,但还从来没有饿过肚子。儿子这副极度渴望的模样就像一根针扎在了她心尖上,让她彻底冷静了下来。
  她不过是个姨娘,身份本来就不够,两个孩子又小,这庄子里根本没人把他们当主子。之前的交锋已经足够让她明白,无论她怎么闹,李洋都能想到办法搪塞过去,她现在折腾,受苦的只会是孩子们。
  今晚,她只能认输!
  岳棋深吸了一口气,冷声说道:“你退下吧。”
  “是,主子们慢用。”李洋双眼微眯,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这群人不闹腾了,他反倒觉得有些遗憾,他还有很多手段没使出来呢。
  装模作样地行了礼,李洋也懒得和她们啰嗦,转身离开了小院。
  岳棋垂下眼眸,不想让孩子们看到自己微红的眼眶,她在那盘鲜菇焖鸡里挑挑拣拣,找到几块好肉,夹到洛琳菁和洛玹碗里,柔声说道:“饿了吧,快吃。”
  洛玹年纪小,得了姨娘的话,也顾不得仪态了,立刻伸手抓起一块鸡肉就往嘴里塞。
  看着弟弟狼吞虎咽的模样,洛琳菁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什么也没说,只默默地扒饭。
  岳棋知道大家都饿狠了,朝着奶娘几人点了点头,说道:“你们也吃吧。”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些丫头婆子们在洛府虽是奴婢,却也极少受这种苦,饿了一天一夜的几人也顾不上主子奴才不能同座的规矩,岳棋让她们吃,她们便立刻坐了下来,捧起饭碗,筷子飞快地朝那几盘菜伸去。
  几人吃饱了饭,唯一的一根蜡烛也灭了,这时候也没人嫌弃房间简陋了,简单洗漱完毕后就各自回房,扑到床上倒头就睡。
  僚城靠近木莲山脉,整个城都被绿荫包围着,这座宅院不远处,又是一片茂密的森林,这样的地方,最多的就是蚊虫。
  这间破瓦房不仅没有蚊帐,就连窗纸都破了好几处,躺在床上,耳边嗡嗡声不绝于耳。
  屋里这张床并不大,靠墙放着,洛琳菁睡在最里面,身体贴着冰凉还带着些潮气的墙壁,耳边听着岳棋和洛玹在蚊虫环绕中仍然熟睡的呼吸声,鼻子里充斥着陈腐的气味,她浑身酸痛疲惫不堪,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她静静地看着屋顶房梁上密密麻麻的蜘蛛网,良久,忽然说道:【小神,他们欺负小姨,我要教训他们。】
  【好啊!】系统没有实体,若是有的话,估计能高兴得跳起来。这个“要”字可比“想”字坚定狠辣多了。
  它培养的是女神,又不是受气包。它早就想让宿主奋起反抗了,可惜才刚到这个位面十来天,宿主年纪又小,它不得不告诫自己不能操之过急,要让宿主自己觉醒,慢慢成长循序渐进,现在宿主终于有脾气了,它自然乐见其成甚至还要推波助澜一番。
  系统兴致勃勃地问道:【你想怎么做?】
  第二十八章 阿韭的报复(中)
  小姑娘没有马上回答,以往总是带着些茫然和无措的眼眸中一片平静,冷若寒潭,脑海中回应的声音,也没了往日的软糯,【庄子里的这些人先不急,来日方长。那两个护卫只是送我们来僚城,休整几日就要回皇城了,若是让他们走掉,想报复就难了,我要让他们在走之前吃点苦头。王嬷嬷和雨落是章氏派来的眼线,既可以监视我们,又可以收买、敲打庄上的人,今日李洋如此肆无忌惮,也是想在王嬷嬷面前表个忠心罢了。雨落还年轻,也不是章氏的心腹,之后再收拾她不迟。王嬷嬷绝对不能继续留下来,所以,这几日,我想先对付那两个护卫和王嬷嬷。】
  虽然考虑得不算面面俱到,却也是认真思考过的,系统没对她的安排发表任何意见,继续问道:【你想怎么对付他们?】
  屋外的月光透过破碎的窗纸映入屋内,房梁上的蜘蛛网在月光的照射下闪着银光,几只小飞蛾困在网内动弹不得,不断地挣扎并没有给它们带来生机,反而将等在一旁的蜘蛛引了过来。洛琳菁看着那只浑身乌黑的蜘蛛迈开八条腿,一步步爬向陷阱中的猎物,在它伸出螯肢抓住飞蛾的同时,她才慢腾腾地回道:【咬他们。】
  【?!】系统有一瞬间的蒙圈,好在洛琳菁也没打算让它猜,直接说道:【你之前说过,驱兽师是依靠自己的精神力来控制和驱使动物的,那么我能不能控制飞蚊毒虫去咬王嬷嬷?最好能咬得遍体鳞伤!王嬷嬷不是能吃苦头的人,她一定会找理由回皇城去,等她离开了,我才好收拾庄子上的这些人。】
  这倒不失为一种锻炼精神力的好方法,只要能增长精神力,能让宿主变强,系统都会无条件支持。
  【行,就按你的意思办。想要把人咬得全身都是伤,那就必须一次性控制多只蚊虫,数量越多效果才越好。你首先要学会将精神力分成精神力丝,精神力丝越细,你能控制的蚊虫数量就越多,精神力丝越强韧,你对蚊虫的控制力就越强。】
  洛琳菁已经多次听小神提到精神力丝,可见这东西很有用,那双阴沉了一夜的眼眸总算亮了起来,急道:【要怎么做呢?】
  【闭上眼睛,感受你脑域中的精神力量,它一开始是四散在你的脑域之中的,你先把它们一点点聚拢成一束,然后再将它一分为二,二分为四,慢慢地将其分割成丝。】
  洛琳菁其实有些茫然,她并不知道所谓的精神力到底长什么样,她现在能感觉到小神在她脑子里,但并不知道自己的脑域是什么样的,这让她怎么聚拢精神力?
  洛琳菁等了一会,发现小神没有继续说下去,她微微蹙眉,自己还是太笨了,没能理解小神的意思,她先努力摸索,实在不行再问吧。
  洛琳菁缓缓闭上了眼睛,脑域顾名思义,肯定是在脑子里吧,她集中精神去感知自己脑袋里的东西,一开始的时候,什么也没感觉到,周围漆黑一片。因为太过用力,她的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她无比心焦,害怕小神失望,也怕自己不能保护家人,牙齿不自觉地咬住了下唇,不一会儿,嘴里便尝到了血腥味,可是她就好像完全感觉不到一般,死死咬着唇瓣。随着她一次次努力冲破黑暗的桎梏,脑袋也越来越疼,疼到她忍不住抬起手用力敲打自己的头,但即使是这样,她仍没有放弃。
  到最后,她疼得整个人都开始眩晕起来,完全感觉不到周围的一切,就在她觉得自己可能会晕过去的时候,眼前倏地一亮,周围白茫茫的一片。
  她仿佛来到了一个奇怪的空间,明明还是闭着眼睛,却能“看到”天地间全是白雾,难道……这里就是她的脑域?周围像白雾一样的东西就是精神力?
  洛琳菁兴奋不已,伸手去触摸那些雾气,才发现它们其实并不是雾,有点像棉絮,但又比棉絮更加轻柔,她张开双臂一点点将它们聚集在一起,这些棉絮比她想象中要听话,它们会随着她的牵引,慢慢合拢。
  随着棉絮越积越多,竟发出了微弱的白光。可是它却没有像小神说的那样,成为一束,而是成了一个球?!一个她双手合抱都抱不住的光球!
  这、这要怎么一分为二?洛琳菁试着从中间把它破开,但是她手压下去的时候,光球会陷下去,但却不会被分隔开,她一松开手,它们又合起来了……
  洛琳菁试了十几次,无论她用什么方法,都没办法把这个球一分为二。
  折腾了这么久,她累得直接坐在地上,苦恼地看着光球,看久了竟觉得它很像一个白白胖胖的蚕茧,蚕丝是从蚕茧中一点点抽出来的,那精神力丝能不能也这样抽出来?
  反正她没办法把光球分割,那不如试试直接抽丝好了。
  洛琳菁试探着张开五指,抓住光球表面,一点点往外扯,光球中有一股力量在与她对抗,她扯得很费劲,但是也能慢慢地将它拉长。
  等她将那一缕小手指粗细的精神力丝拉到七八尺长的时候,已经累得满头大汗,本来渐渐不疼的脑袋又开始疼了起来,她松开手,那缕精神力丝并没有收回去,而是在空中轻轻地摇摆,洛琳菁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小神,我这样做对不对?】
  等了好一会,小神仍是没有理她,洛琳菁有些慌乱,急道:【小神?你是不是生气了?】
  系统不是生气了,它是惊呆了。
  第二十九章 阿韭的报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