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乔治亚给伊迪丝使了个眼色,伊迪丝接收到后,沉默不语地脱掉脚上的帆布鞋,她快速地穿上高跟鞋,系好带子,鞋有点挤脚,但没有到不可忍受的地步。
  她站了起来,她本来就比这两个男人高出不少,现在更能看到他们的头顶,她试着走了几步,鞋底很滑,没有贴防滑鞋垫。她深吸一口气,回想起上辈子穿高跟鞋的感觉,她当然穿过高跟鞋,并且得时时穿着,在酒店当管理层的时候还参加过培训。
  她试着走了几步,脚就崴了下,乔治亚捂住眼睛不敢看她待会惨不忍睹的样子,也许她马上要摔倒,双膝跪在地上。让一个从来没有穿过高跟鞋的女孩立刻走台步,这是不是太为难人了。
  伊迪丝从她的位置走到门口,这段距离,她已经适应了高跟鞋的高度,她走了出去,脑中回想起她在电视上看到的模特步伐,长长的手臂小幅度摆动着,没有大幅度的动作,上半身保持不动,视线平视前方,不低头。
  她的背影纤瘦,身材修长,身形很窄,背挺的直直的,无论是臀部的曲线,还是腿的比例都很不错,高层人员点点头。乔治亚放下手,面露诧异,据他所知,这个女孩在学校里一直过着普通生活,没有参加过选美比赛,没有进过模特公司,没有接触过时尚圈,在乌拉圭过着简朴的生活。
  伊迪丝走到走廊尽头,停顿了下,做了个定点姿势,转过身来,她沿着一直线走向办公室,她走的很稳,但被人看着走路真的很奇怪,她将小情绪压了下去,在办公室门口,她停了下来。
  她看了看那位高层人员,他的神情若有所思,这次她的心有点紧张,她走的很糟糕吗?瞥了眼一旁的乔治亚,他似乎很惊讶。
  “你学过台步吗?”乔治亚疑惑地问道。
  “不。”伊迪丝摇摇头,接着解释道:“平时怎么走路,我现在就怎么走。”
  “这走的也太好了!”乔治亚的脸上绽放出惊喜的笑容,她走起来后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不自然的地方,相反她走的太自然了,台步很稳,姿态优雅又悠哉,不紧不慢。
  “我也以为你练习过。”高层人员终于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你的脚不疼吗?有几个女孩子来这里后,收到试穿的鞋后会抱怨鞋子太小了。”
  伊迪丝低头看了看,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脚趾可怜巴巴地蜷缩在里面,这是种不舒适的感觉。
  面前的那位高层人员继续说道:“当模特就是要忍受这种不舒适,无论是时装、鞋子还是妆容,都不会让你感到舒服。我见过太多女孩子自认为可以克服这种不舒适感,结果都灰溜溜地回到了她们的国家。这一行,并没有那么容易,你能忍受吗?”
  伊迪丝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她郑重地点点头,“我可以的。”
  高层人员笑了笑,他转头看向乔治亚,“看来我们可以谈一谈合同了,先让琳达带伊迪丝去入口处的摄影棚试拍些测试照,等我们商量好,我们会对你做出详细解释。”
  伊迪丝点点头,跟着那位女性助理来到了入口处的摄影棚,琳达给她找了件简单的合身的黑t恤,没有任何图案,摄影棚连暖气也没有,在10度以下的温度中,她瑟瑟发抖地换上了t恤,穿着来时的牛仔裤,开始了第一次拍摄。
  琳达看了看伊迪丝的脸,用带着口音的英语问道:“你化妆了吗?如果化了妆去洗手间洗掉粉底。”
  “我没有化妆,不过我想我需要洗把脸冷静下,我现在挺激动的。”伊迪丝走到一旁的洗手间,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冲洗着脸颊,像是要冲洗掉疲惫一样。佩雷斯的身影还停留在她的脑海中,他红着眼的神情让她心痛不止,但是她现在已经身处米兰了,她跨出了她的第一步。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伊迪丝拍了拍脸颊,抽出旁边的纸巾擦干了脸。
  她走出洗手间,再次回到摄影棚,琳达让她站在白色的幕布前,随意地摆几个姿势。
  伊迪丝照做了,她一开始有些呆愣地望着摄像机,她还没有熟悉相机,随着快门声的响起,她才回过神来,她真的在拍摄。
  “专心,专心!”
  伊迪丝缥缈的眼神转而变得专注起来,她盯着摄像头,参考着走进来时看到的模特秀卡,随意地摆了几个姿势。
  她的面容沉静,棱角分明,眉目深邃,一头长长的浅金色直发。金发碧眼,脸很小,0号身材,毫无疑问的漂亮,但在琳达看来,伊迪丝区别于其他女孩在于——她的气质,很少有这么出类拔萃的沉稳气质。
  她明明是第一次当模特,但很快搞清楚了状况,并且给了琳达想要的反馈。正面照之后是侧面照,全身照,半身照,以及伊迪丝自由发挥的照片,测试她的镜头感,大约三十分钟后,她就拍完了这些照片。
  琳达让她站到一旁,量身高,她望着伊迪丝的头顶,“身高5英尺11英寸,180cm,体重50kg,头发颜色浅金色,眼睛的颜色是浅蓝,过来量下三围。”她记录着数据,得益于伊迪丝的配合,工作很快完成。
  伊迪丝笑着说道:“谢谢。”
  她的态度得体又有修养,不卑不亢,笑起来却很阳光,很容易赢得别人的好感,琳达也友善地朝伊迪丝笑笑。
  乔治亚和那位高层人员还没谈完,她坐到了转角处的休息间,这里拥有全透明的玻璃窗,她坐下来看着不同于蒙得维的亚的景色,休息了一会之后,琳达让她去办公室。
  作为刚签约的新人模特,合约不复杂,正如乔治亚所说,公司会配给她一间单间公寓,一部手机,电话费由公司承担,还有一周75欧的薪酬,但这里是意大利,物价高昂,哪怕是1999年,75欧元也捉襟见肘。
  签约后,伊迪丝拿到了公寓钥匙和第一周的报酬,乔治亚不能像个保姆一样时时跟在她身边,他手下还有别的模特,他们在门口分开。
  伊迪丝走出公司门,望着车水马龙的街头,兴奋的劲头过后感到茫然,她听不懂意大利语,只能指了指信封上的公寓地址,用肢体语言询问,一连问了好几个路人,才有人给她指了指地铁的入口。
  幸好她不是第一次见地铁,米兰的地铁线路也不多,她搞清楚之后,买了票搭乘地铁。
  地铁的费用就很贵,伊迪丝不得不精打细算起来,她下了地铁,在街头转悠的时候在书店买了份地图,又在面包店买了全麦面包和矿泉水。迷路绕的圈子久了,肩上的行李袋越来越重,在她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终于找到了公寓。
  公寓在一幢老旧大楼的四楼,楼下有管理员,她查看了下信件,放伊迪丝上楼去了。
  带着点时代感的大楼,当她踩在楼梯的时候,木板会发出些许声音和灰尘,到达四楼后,有条长长的走廊,没有阳光,看上去死气沉沉,她看好房号,用钥匙打开门之后,一股发霉的味道涌来,走进去之后,打开灯,能看见房间中漂浮着的灰尘。
  伊迪丝看着这个比她原先房间大不了多少的公寓,连一扇窗也没有的破旧公寓,她放下行李后,觉得很累。她开始想念蒙得维的亚了,想念家人,想念大海,想念佩雷斯,思念的情绪笼罩着她。
  第14章 杂志试镜
  伊迪丝找出手机,打电话给妈妈,“妈妈,我到米兰了,合同也签了,这是我的手机号码,我念给你听,你记下来。”
  妈妈听到她的声音后,感到很宽慰,同时也听出她的声音带着疲惫,像是在强装没事,她忍不住说道:“如果感到累,随时都可以回来,伊迪丝,到撑不下去的时候就回来吧。”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伊迪丝向妈妈保证道。她不能一事无成,她忍受了和佩雷斯的分离,做了个自私的决定,再加上她知道原来的伊迪丝有很高的成就,这两件事情像是包袱一样背在她的身上,她不能失败,否则就等同于她这个人很失败,无论变成谁都是一样的结果。
  她也不是真正的18岁,她有比这个年纪多一点的阅历,虽然那点阅历在国外算不了什么,但可以帮助她更好地认识自己,做出正确选择。
  伊迪丝打完电话,精神像是重新回来了,她打开门,让房间通通风,然后开始收拾房间。
  她在狭窄的洗手间找到一块抹布,拧干之后擦了擦家具上的灰尘,就在她打扫的时候,从门口经过一个女生,她走过之后又回过身看了看这个房间,似乎很惊讶这里有人住。
  “嗨,你是新签的模特?”那个女生停在门口,靠在门边朝她打招呼。
  伊迪丝听到动静,停下动作,她抬起头看看对方,对方是个浅棕发的美人,她有着健康的肤色,身材修长,对方扬起一个笑容,“这里住的都是模特,这是间模特公寓,所以别那么有警惕心。嗨,我是阿莉西亚。”
  “嗨,我是伊迪丝。”伊迪丝将抹布扔到一旁,想和她握手,但她的手有点脏,她只能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好在对方也不介意。
  两人交换了姓名,但看上去没什么可聊的,阿莉西亚没话找话道:“你的英语不错。”
  “你的也是。”伊迪丝回了一句。
  然后,这两人之间又冷场了。
  阿莉西亚指了指走廊对面的一间,“我住在那,有事情可以找我。”
  “谢谢,你真是个好人。”伊迪丝笑了笑,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就像是大学第一天进入宿舍,在尴尬与好奇中开始交朋友,除非是自然熟,否则要熟悉起来起码得几天吧。
  阿莉西亚没有多停留,她转过身就离开了。
  她的气质和长相给伊迪丝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脸形轮廓也有辨识性,她试着用西班牙语,在她身后问道:“你来自哪里?你会说西班牙语吗?”
  阿莉西亚惊讶地转过头,这次的表情带着点欣喜,“我会一点西班牙语,我从巴西来,你呢。”
  “我从乌拉圭来,在那待了5年左右。”
  “怪不得你给人的感觉那么熟悉。”阿莉西亚走了几步,很熟稔地看看她,“原来你也在南美生活过,太好了!我就在想你比那些bitch看上去好相处点。”
  有了相同点,话题自然而然就能接下去,伊迪丝很快就感受到了这位巴西美女的热情,她们交换了电话号码,又说了些过去的经历,阿莉西亚是从选美比赛出来的,她被公司选中后,送到米兰来。
  她们一见如故,伊迪丝很喜欢这位巴西美人,和她相处很自在,而且她没有女生的那种善妒性格。
  “听着,你到了米兰当模特,可不能穿成这样。”阿莉西亚指出她的穿着很不妥,伊迪丝穿了件套头的运动衫,宽大且男孩气。她摇摇头道:“没有哪个行业比时尚业更势利,当我穿着肥大的运动服去试镜时,我在那群女孩子面前简直抬不起头,她们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是动物园里的长臂猿跑出来了,你可千万不能穿这些去试镜。”
  伊迪丝看了看身上的衣服,点点头,“长臂猿?”她重复了一遍,随后哈哈笑出声来,因为这个自嘲,阿莉西亚也笑了出来。
  两人一直聊到深夜,直到一个电话打断了她们,阿莉西亚看了看来电显示后,和伊迪丝道别,回到她的公寓去。
  伊迪丝关上门的时候,隐约听到阿莉西亚用甜蜜的称呼电话那边的人,她微笑了下,大概是在和男朋友打电话吧。
  她整理好床铺,去洗手间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后躺下睡觉,这是她在米兰的第一晚,因为认识了新朋友,她没有感受到孤独,她闭上眼睛,很快睡着。
  第二天一早,伊迪丝很早就醒来。今天她得去买点生活用品和衣服,再去公司拿制作好的模卡,现在她的作品只有几张测试照,但她相信那本相册里的照片会丰富起来。
  哪怕她没有进入模特界的常识,她也有进入职场的常识,再加上阿莉西亚的善意提醒,她要是想快速融入进时尚行业,她得穿的体面点,服装品位这个行业看人的基本。
  穿什么品牌,有没有个人品位,外表是他们见到人的第一衡量标准,时装是敲门砖。
  很势利,也很现实。
  出门前伊迪丝做足功课,在地图上标准了她的所在位置,又标出一些地标性地点,以防迷路。她来到商业街,那里的奢侈品牌云集,离开家的时候,妈妈塞给她一些欧元来防身,以备不时之需。
  伊迪丝走进其中一家店,买了一件maxmara的驼色长款羊毛大衣,价格高昂,她咬咬牙买了下来,穿上后果然比运动外套暖和。接着她又给自己添置了furla的黑色手提包,一双好穿的黑色细跟高跟鞋,置办好这些,她身上身无分文了。
  下午,伊迪丝来到经纪公司,琳达看到她的装扮愣了下,她的装扮和昨天判若两人,昨天的伊迪丝就像是误闯入时尚界的丑小鸭,穿着不合时宜的运动外套,破旧的帆布鞋,是很青春,但一看就知道她从其他小地方来。
  而今天,她打扮得体,长款的驼色羊毛大衣搭配阔腿牛仔裤,大衣外套上还别出心裁系着一根细皮带,突出了腰的曲线,让她看上去很高,腿很长,比例极佳,很时髦的打扮,就像是风度翩翩的意大利女郎一样迷人。
  “女孩,我不得不夸你一句,你很快就进入了角色,我相信你会有前途的。”琳达收回惊艳的眼神,她将模卡递给伊迪丝。
  “谢谢,希望如此。”伊迪丝微笑着接过模卡和相册。
  在她翻看的时候,琳达又从那台笨重的电脑上抄了几个工作地址给她,“这里有四个工作机会,你得去跑试镜,地址都在上面了。”
  伊迪丝接过那张纸,她得去找工作了,她还记得,经纪公司提供给她的一切都不是免费的,她得还清“欠债”,有收入才行。她没有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跑,在街边的长椅上先找出这四个地方,再依照远近,一个个跑。
  她搭地铁去了第一个试镜的杂志社,是《elle》的杂志社,他们在找为杂志内页拍摄的模特,她到了杂志社所在的大楼,在前台的指引下来到试镜的地方。
  一眼望过去,她惊呆了。
  数不清的模特等候在走廊中,她们个个高鼻深目,有着不同肤色,不同种族长相,高个子的漂亮女孩在这里简直快要溢出来了。
  这里差不多有几百人,她得和这么多的漂亮女孩竞争一个工作机会,伊迪丝怀着忐忑的心等在一旁,等待助理编辑叫到她的名字。在等待的过程中,她思索着她的优势,她必须得有与众不同的点才能脱颖而出。
  伊迪丝默默等待着,有的女孩嫌等的时间太久走了,她前面的女孩子越来越少,差不多3个小时后,终于轮到她了。
  她等的已经没有没脾气了,在叫到她名字后,伊迪丝换上了高跟鞋,走进办公室。
  办公室做成一个简易的试镜间,编辑坐在一张长桌后,她像是递上简历一样递给她模卡。编辑看了一眼她,又看了看相册,她说道:“你的大衣很不错,你怎么会想到把腰带系在外套外?”
  “腰带能把比例找回来,而且能保暖。”伊迪丝大方地回答她。
  编辑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神情,她按照试镜流程给伊迪丝拍了两张试镜照,在她的名字旁写了个品位不错的注解,毫无疑问,伊迪丝的穿搭给编辑留下了深刻印象,模特对时装的演绎至关重要,她在这方面表现不错。
  伊迪丝试镜完这一家,匆匆忙忙地换上帆布鞋,继续跑下一家,下一个工作是试镜某品牌的服饰目录。
  跑完前两家试镜后,她已经累的不行,又饿又累,在一座陌生的城市找到准确的地点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试镜的时候还得打起精神,不能露出疲惫感。
  夜幕降临,伊迪丝将大衣的领子竖起来,她迎着寒风找到了最后一家,一家摄影工作室,摄影师在找模特拍摄,这间工作室坐落在一幢工业风格的大楼中。
  楼道里黑漆漆的一片,伊迪丝正在怀疑她是不是走错的时候,她看见一个人正在拉下铁闸,她急忙跑过去问道:“嗨,这里是不是有个试镜?”
  面前那位穿着西装的大叔转过头,他语调不急不缓,“我以为没有模特会来了,时间已经很晚了。”
  这么说,她没赶上最后一个试镜,伊迪丝垂头丧气地转过身。
  “嘿,你不介意的话,试镜现在开始。”那位大叔朝她扬了扬下巴,他重新将铁闸拉上去,“进来吧。”
  到了这时候,伊迪丝倒是犹豫了起来,某些惊悚片的情节出现在她脑海中,在她脑中天人交战的时候,她在手机上按好报警电话,一有不对劲她就打算报警。
  第15章 全新的自己
  摄影师将灯打开,展现在伊迪丝面前的是一个很大的摄影棚,空间极大,扑面而来的冷空气让她又抖了抖,只有两个人在这,让这里显得极其空旷冷清。没有助理、勤杂工等人,伊迪丝不知道要做点什么,她只能等着摄影师的指示。